宋家老宅,并不像京城富户那样奢华,从外表看,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宅子罢了。门前早已经冷落。闻弦歌走上前敲敲门,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真的有人过来开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打开了大门旁边的角门。 “姑娘,请问您找谁啊?”老者问。 闻弦歌走到角门前,“老人家,请问这是宋府吗?” 老者点头。然后他看到了闻弦歌手里拿着的一块牙牌。他浑浊的目光倏然清朗,抬头看着闻弦歌,“你……你姓什么?” “我姓闻。”闻弦歌道。 “孙……孙小姐!”老者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急忙退后了一步,“孙小姐快进来。” 闻弦歌随着他进入了宋家。院墙里面的景象依旧,不过就是大了一些,四外有些精致,却也没什么稀奇的。甚至在精致的设置上,还没有京城那些富商家里的别致。 “老奴宋桥,见过孙小姐。”老者说着就要下跪。 闻弦歌急忙扶住老者,“老人家,您可千万别这样。快起来。” 宋桥站起身,眼角挂了泪花。“孙小姐,老爷已经过世了。这宅子里除了我,已经没人了。” 这一点闻弦歌并不意外。外祖家人丁单薄,她娘宋氏过世后,她外公悲痛欲绝,很快也跟着过世了。她没想到的是,宋家其他的族人竟然没有过来要这座老宅。 宋桥引着闻弦歌来到客厅。这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很难想象,这么一座大宅子,是宋桥一个人打扫的。 宋桥看出闻弦歌的疑惑,笑道:“孙小姐,老爷过世后,这宅子就剩下我一个人。长日无聊,我都四处打扫一下,您别看我年纪大了,身子骨还硬朗。” “辛苦你了。老人家。”闻弦歌想到一个老人守着这座空宅,可见忠心。 “孙小姐,您别叫我老人家。如果您不嫌弃,叫我一声桥伯就好。这周围的街坊都是这么叫我的。”宋桥很高兴,进后面沏了一壶茶端出来。 “桥伯,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外祖家的样子。另外,外祖葬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一下。”闻弦歌让宋桥坐下,不要再忙活了。 宋桥点头。“应该的。孙小姐您等一下,我去收拾收拾,这就带您去看老爷。” 宋桥去后面收拾了一下,换了一套比较体面的衣服,拿了很多祭拜用的东西出来。看到闻弦歌发愣,他解释道:“我时常去看望老爷,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他带着闻弦歌穿过大半个宋府,从后门出去。到此时闻弦歌知道这宋府看着虽然普通,不过是个大宅子,可是这宅子未免大得过了头。两人从前门走到后门,就走了很长时,实在是宋府太大了,十三进的院落,走起来宛如皇宫一般。 “这宅子好大!”闻弦歌感慨道。 宋桥笑道:“孙小姐有所不知,这远松关十分之一的田地都是宋家的。老爷在世时不慕繁华,只喜欢山林之乐,所以这宅子就建得大了些。” 两人出了后门,就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两人上了山,但见花木茂盛,林有鸟儿飞来飞去,争鸣不已。 “这座山也是老爷的。”宋桥说话的语气有些自豪和骄傲。 到了山阴处,有一座中等规模的坟茔,坟上十分干净。墓碑上刻着宋公晖阳之墓。宋桥来到墓前跪倒,“老爷,您看今天谁来看您了,是孙小姐啊!是小姐的骨肉啊!”说着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闻弦歌虽然从未见过外祖,到底是血脉亲情。触景生情,她的眼眶也湿润了。她走上前跪倒,“外公,弦歌来看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辰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三柱清香, 寄托哀思。一杯水酒,洒在土地之上。 在坟前,宋桥给闻弦歌讲了很多宋晖阳的事情。闻弦歌听完之后感觉她外公就是一个传奇。虽然宋家是边关大族,但是到了宋晖阳这一代所剩人才已经不多, 原本一个大家族也分崩离析。分家后, 宋晖阳作为组长只分到了这座祖宅。当然, 当时的祖宅远没有现在的规模。 宋晖阳在二十年间就将自己手上的家产翻了十倍不止,让族里的亲戚眼热不已。宋晖阳并非只有一个女儿,只是其他的孩子要么没生下来,要么生下来很快就夭折了。所以他老来得女,才将宋氏看得比命都重要。至于为何他的孩子都出事了, 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 自然清楚。 宋晖阳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 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相反的,宋家其他房的人靠着他的接济生活的反而比以前更好了。宋氏出嫁之后, 宋晖阳生活得更加惬意。他不在商场上打拼,几乎将名下的产业全部变卖,靠着手中积蓄, 也足够几世无忧了。如果不是宋氏过世, 宋晖阳大概会一直做个田园翁。 听了宋桥的话,闻弦歌皱眉,“宋家其他人呢?这么一大笔家业,他们会不觊觎?”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不信贪婪的宋家人会突然变得厚道起来。 宋桥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老爷过世后, 宋家其他房都断了接济, 也来闹过几次。可我一个老头子, 怕他们什么?老爷说,就算宋家人饿死, 也绝不再给一文钱。” “那宅子呢?”这么一座大宅子,卖出去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宅子……”宋桥说到这里顿住,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闻弦歌。 闻弦歌打开来看,里面是宋家祖宅的地契和房契。令她吃惊的是,那上面的名字竟然是宋韵致,这是她娘的闺名。 “这……”闻弦歌疑惑地望向宋桥。 “老爷捐了一大笔钱给官府,改了房契和地契。族中耆老知道后来闹了很多次,老爷以族长的身份压下去了。”宋桥虽然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闻弦歌却能想象当初外公所面临的压力。 拼着得罪全族也要将家产留给女儿,这其中固然是身为慈父对女儿的爱,应该更有对于族人心狠手辣的恨吧。 两人在宋晖阳的墓前说了这么许多,闻弦歌这是才意识到宋晖阳身为宋氏族长,竟然没有葬在宋氏祖坟里,而是一个人孤零零葬在这山上。 “桥伯,我外婆呢?”据闻弦歌所知,她的外婆韦氏年纪轻轻就过世了,为何也没有和外公合葬一处? 宋桥道:“孙小姐,夫人是和老爷葬在这里的。不过夫人的身世比较特殊,所以临终前嘱咐老爷不要为她立碑,老爷一直记着夫人的话,所以这里没有夫人的名讳。” 闻弦歌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复杂?她这次来就是想查查父亲当年的死因,祭拜一下外祖,顺便弄懂地图的事情,怎么连着看似最简单的祭拜外祖都牵连出一系列说不得的事情。 “外婆她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宋桥摇头。“孙小姐,老奴并不知道。老爷临终时说,若是有机缘,后来人自然会知道。” 一个无解之谜。好在闻弦歌并不是一个执着于身世的人。她点点头,看天近中午,就提议下山去。 两人最后对着宋晖阳的墓碑拜了三拜后,下山回来宋府。没想到才回到前院的客厅,就听到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宋桥微微皱眉,闻弦歌问:“是什么人?” 宋桥道:“孙小姐先喝杯茶,老奴去看看就回来。”他进后面先给闻弦歌重新泡了茶后,才去大门处查看情况。 宋桥依旧开了角门,“良少爷有何贵干?” 男子过来,冷哼了一声,“桥伯,我伯父在世时说了会供养我们家三十年,如今他人没了,可是话还在,我已经来要过五次银子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一旁他的手下跟着附和。 宋桥不慌不忙,“良少爷说得是。不过这话老奴没听老爷说过,良少爷说是老爷说的,请拿出证据来。” “我伯父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证据吗?他是边关四镇最大的富商,谁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都是算数的?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啊。”宋良急了。 宋桥点头。“良少爷,老爷过去却是每年都接济你们家,他说他是宋氏族长,这些都是应该的。可是他过世前,你们不是一起罢免了他族长的身份吗?既然不是族长,他自然就没有接济您家的这份义务了,您说是不是?” 宋良怒道:“我看就是伯父死后,你这个老东西贪恋伯父的家产,想占为己有。今天你必须把银子给我,否则我就住进这宅子里!。” 宋桥神色一凛,“此宅有先帝敕封,谁敢擅闯!” 宋良当真不敢硬来,不过他指着宋桥说:“把他抓起来,我就不信你这把老骨头禁得住折腾。” 宋桥低头,“良少爷也说老奴只剩一把老骨头,便是折腾死了又何妨,还可以去九泉之下继续侍奉老爷。” 每次宋良来要钱,宋桥都是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他这次是真的发了狠,让手下人去把宋桥抓起来。 立刻有几个地痞一样的人过来抓宋桥。宋桥自知躲不过,兼之他把重要的话都和闻弦歌说了,心中也没有什么念想,当下不躲不避,等着人过来。 几个地痞刚刚上手,就感觉手中一凉,似乎碰到了什么金玉之物。他们定睛一看,一个黑色的短笛出现在眼前。 这短笛自然就是闻弦歌的墨玉笛暗飞声。她是学习音律之人,耳力非常好。大门前的吵闹她坐在客厅里就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宋家人有上门来闹事,她心疼自家外公的同时也心疼宋桥。 宋良见门里出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闻弦歌那是乐锦精心养出来的,水嫩得不行。整个国乐坊,上至乐锦,公冶音,下至洒扫杂役,哪个不是宠着她,惯着她,一个连粗鄙之音都不能听的人,通身的气度风华远非边境之地的女子可比。 “你是谁?”宋良来过很多次,可从来没见过这宅子里有宋桥之外的人。 “我是这宅子的主人,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便是了。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家?”闻弦歌对于宋家完全是陌生的,自然不会有半点感情。若说与宋晖阳是血脉亲情,与这些远亲可就半点亲情都没有了。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宋氏祖宅,别说你姓宋啊,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宋良有绝对的自信,宋家绝对没有这么一个人。搞不好是宋桥从别处招来一个人冒充的。 “我不姓宋,我姓闻。我爹是昔日的镇武侯,这么说,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闻弦歌轻飘飘地说。 当年宋韵致嫁给镇武侯闻钧,是惊动了朝廷上下的,皇帝赐婚,丞相主婚,充分显示了对于边关守将和边关望族的重视。宋氏的嫁妆浩浩汤汤,前面已经进了习峰关,后面还没有离开宋家。多少女子羡慕宋氏商贾之家出身能做侯府夫人,流言四起,飞短流长,京城里都传了大半年的风言风语。这件事无论是边关还是京城的人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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