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直向城门而去,邦宁侯调转马头,急急跟上。 钟芜放下瞭望镜,摸索着走下高塔,刀剑无眼,况且还有个顾宏,这边更是离不开人,她也自觉不去给吴双添乱,只暗中护着顾宏周全。 吴双同邦宁侯远离了大军混战之地,城门自然有人防守,吴双一路策马,直到城门前才勒紧马缰停下脚步,回身从容望向邦宁侯奔腾而来的滚滚烟尘,后者在离她还有几丈距离时也默契停下,便听邦宁侯道:“论起来,吴将军与我们国师也算交情匪浅,还要请将军手下留情呢。” 吴双暗中攥紧了剑,朗声道:“吴家人的命向来只属于商夏,我先是商夏将领,再论私情。” “那便要看将军有多少本事了!”这话随着邦宁侯的剑锋一齐袭来,吴双纵马躲过,趁势点燃两只火折子掷向城门,城门处立时便燃起几簇火,守城士兵忙携了器具灭火,一时竟也顾不上吴双。 同上次一样,这一番仍然是吴双同邦宁侯两人间的较量,吴双只用刀与邦宁侯交过手,此次换了长剑与招式,一时叫他也有些措手不及,然而毕竟也是征战多年的大将,待防守几个回合大致摸清了吴双套路,邦宁侯便一转劣势,急急出击,招招致命。 吴双却看不出有多少慌乱,她右臂挂了彩,便换左手握剑右手持盾,灵活轻巧丝毫未受影响一般,那白铁盾沉重厚实,带着棱角的盾沿抵在邦宁侯胸前喉间,倒推了他一个踉跄。 他正欲再攻,身后却响起整齐马蹄声,侧眼一瞧,原是一队商夏士兵正快速赶来,邦宁侯无心恋战,使出几个连招逼退吴双后,便加快速度进入城门下令加固城防,厚重庞大的城门堪堪关闭的那一刻,一支冷箭便从两扇门的缝隙间穿过,正没入邦宁侯胸口,他一发力折下箭尾,吩咐士兵守好门,来不及处理便登上城墙,居高临下俯视着兵临城下的吴双。 商夏士兵源源不断地奔赴至城门处,邦宁侯的心一点点沉下,想是余国兵力到底不敌商夏,这才一个时辰不到,硝烟之宴便已成残羹冷炙了。 吴双并不急于立刻破城,邦宁侯思绪急转间,复又有下属附耳来报:“侯爷,南边钟翰征那一队,又取了苏城、萧州两座城池。”他正欲发作,那下属却话锋一转,声音更低道:“林姑娘那边送了陛下的旨意,要侯爷……” 耳语结束,城门外吴双也已做好最后的准备,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立即攻城!”城门处立时便传来撞击声,邦宁侯暗道不妙,探头一瞧,商军正在城门墙角处步下火药,他立刻遣散城墙上余下的将士,刚刚走出火药波及范围的下一刻,便只听一声轰鸣巨响,城门轰然倒塌,烟尘四溢。 商夏这边火药刚炸了门,城内却是一片寂静,城郊百姓闭门不出无甚稀奇,却也没见一星半点余国士兵的影子,吴双不由警惕起来,,正欲上前,忽听不远处草木灌丛内似有异动,忙向身后喝道:“小心埋伏!” 话音刚落,又是数千支冷箭齐刷刷放出,吴双早有防备,又提醒及时,商夏并未有多少人中箭,其中一支箭矢贴着吴双额角,被坚硬的盔甲打断行径,恰落在吴双手中,她手疾眼快抓过,这箭簇不同寻常,她横过箭矢在鼻下轻嗅,果不其然,淬过毒的。 然而在此之后,余国伏兵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带了人直奔城中,除了城内官员,其余却不见任何兵士踪迹。 ----
第37章 北线仅破一城,却也见好就收,并没有急功冒进,主力军稍作休整,吴双便将停留在原驻地的顾宏等人接了来,顾宏近日总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吴双同他也并不亲厚,仅仅看在眼里,没有挑明发问。 虽只是边境小城,条件到底也要比边疆荒野好上一些,大军仅在郊外停留,没有进入更繁华的城中,也省下不少事端,钟芜给吴双包扎好伤口,正欲离开,却被人抓了胳膊又给拽了回来。 她本要发问,吴双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个急切强势略带慌张的吻便将钟芜的话吞噬了,她挣开吴双的桎梏,面色严肃:“我有正事要同你讲。” 见钟芜如此郑重,吴双便是再思念也立刻正色起来,忙做好倾听之态。 ”文德来信要你攻城时,说的是三线一同发力,如今将军这里自不必说,南线钟副将处也早来了消息,可是将军,文德那边,至今还没有只言片语,你便不疑心吗?” 钟芜此言,吴双不是没有考虑过,文德如今不信任她,消息有延误也属正常,况且此行凶险,文德便是再欲斩草除根,总也不会拿自身性命与国祚作为赌注。 钟芜听过吴双的分析,兀自叹了口气,语气中仍含担忧之意:“也并非是我疑神疑鬼,文德决意亲征,又不顾劝阻身赴西北,我总觉得反常……” 反常的又岂止是文德,吴双猛然想起前几日夜里攻城时,顷刻之间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的余军,心下忽的有些空落落起来,虽是如此,她也不愿说与钟芜听,况且钟芜若真有意探知,消息比她自己来说反而更灵通。 然而既提了文德,吴双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人来:“太子殿下随行,到底是你有意安排,还是陛下的意思?” 钟芜愣了一瞬,很快便又神色如常道:“太子随驾是势在必行的事,我同卫王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话音还没落,她又急忙补充:“我既敢信将军,便是知道将军也会信我,既如此,我便再让将军安些心,正如我此前所说,我同将军虽属不同阵营,但并不是站在对立面的,我不会害将军,当然也不会利用你我之情去害商夏。” 这话反叫吴双讶异了,钟芜向来是内敛的,甚少从她口中听闻与感情有关的字眼,如今却直率坦诚,倒叫吴双觉得好笑。 “如此信任我,你便不怕我这样子是虚情假意,刻意演出来的?”吴双只是调笑,钟芜却垂眸思索了许久,之后才又上前,继续了刚才那个被打断的吻。 “我看得出来。” 一连半月,战事都还算得上顺利,北线南线捷报频出,西北一支却沉寂至今,偶有消息,也是说雪天山路难行,至今还未走出荒山范围,除此便是一字一句也透露不出了。 钟芜留在商夏京中的人来了信,南阁果有异动,前不久狄成玉便派了心腹,秘密向着边关去了。 这事钟芜没有告知吴双,她的身份在军中本就是个不清楚的尴尬处境,默默无闻倒也罢了,若是吴双得了消息防范起来,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左右她寸步不离吴双,难不成她还护不了她? 在吴双对文德的耐心即将被耗尽的那一刻,西北线钟思远终于传了信,两千士兵已从山路摸进余国国境,入夜即可突袭攻城,随信附上了文德的一句口谕:北线下次战役之时,要太子在前线随军作战。 她带着这消息去回顾宏时,顾宏恰也刚看完文德传给他的密信,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一言不发,顾宏扭身,抽出搁在床前的佩剑,剑刃在日光与雪光交映下折射出寒锋,忽听他没头没尾道:“将军可知,我母妃因何逝世吗?” 顾宏的生母是从前的赵良妃,吴双曾听闫如玉提起过,赵家本是小门小户,因着赵良妃受宠位列四妃,连带着她母家也光耀起来,初次有孕便一举得男,可是刚出了月便又突发恶病,丢下顾宏撒手人寰,顾宏甫一出生便被移给了皇后抚养。 顾宏似乎也并不是向她索要一个答案,抛出这句话后,二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只有顾宏的目光狂躁不安,似是要在那剑上寻一处栖身之所。 说来也巧,吴双本就把下次突袭定在今夜,早暗中派了一支小队先行开路准备,下午大军便要赶路,只待入夜破城。 千里之外的锦阳城,余卫王斜斜倚在寝殿床榻上,捻着床角香囊的流苏闭目养神,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身旁太监通传道:“陛下,邦宁侯大人求见。” 他颔首算是同意,不多时邦宁侯便进来复命——却不是只身前来的,他跪下叩首行过大礼,起身便一脚把身后五花大绑的人踹到了地上。 余卫王终于肯睁开眼,眯眼适应了室内光线,看清地上人的面容才笑道:“朕本就道那南阁中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怎的在狄成玉身边待了几年,也学了这副畏缩模样。” 若是钟芜在此地,便能认出地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狄成玉派出来的亲信。 余卫王并不给地上那人辩驳的机会,起身拂袖道:“你倒是忠心,还能替朕做主了,你以为狄成玉就愚笨到如此地步?若是不疑心你,你以为他会派你去做这桩差事?” 那人见余卫王半晌不再说话,忙叩头求饶道:“陛下明鉴,臣一心记挂陛下,才奉了狄成玉的命令去向文德告发吴双!若能把吴双除去,商夏岂不是被陛下尽数收入囊中?” 余卫王听得此言,却是嗤道:“你去告发吴双,吴双一死,你觉得钟芜落在文德手中,便能活得成吗?狄成玉是聪明,看出来此番争战是钟芜一手策划,没了钟芜,余国自是溃不成军,鹬蚌相争,狄成玉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那人还欲争辩,余卫王却不愿再听,向邦宁侯使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提起人便大步离开宫殿,很快便是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那人的求饶声渐渐熄了,邦宁侯唤来几个粗使杂役,命他们把还温热的尸身丢出去。 天色已暗,吴双居于阵前持一火炬,右侧是初次身临战场的顾宏,他却只是攥紧缰绳垂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另一侧,四个小将并排开路,身后是两千大军,再远的地方,文德站在山石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吴军的一个小统领上前见礼,正要开口将文德劝回军帐,刚说出几个字却又猛然止了声,双眼霎时充血,愕然地低头,看向插在胸口正中的一把匕首。 已是深夜,留下保护文德的士兵中了咒般齐齐睡倒,唯一清醒的人换上一身常服,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幽暗陡峻的高山走去。 ----
第38章 “早些时候见着便似要下雪,将军身子可还受得住?”顾宏神色不无担忧,吴双体寒并不是什么秘辛,与她熟识的人多半都知道些。 夜间温度骤降,方才还算晴朗的天顷刻间便飘下雪花来,吴双静坐不动,雪落在她冰冷的盔甲上,积了一层又一层,还未消弭便又被新雪覆盖。 “无妨。”吴双语气未变,只脸色隐隐现出些青色,顾宏不好再问,况且攻城要事,离了吴双哪里行得通。 大约又过了两炷香时刻,攻城之期已到,吴双高举长剑,先一步策马冲了出去。 余国将主要兵力都用以应对吴双了,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下来,便是商夏所向披靡,多少也有些力不从心,近几次战役都是险胜,商夏伤亡也不少,此处的守城主将更是足足派了两个,吴双腹背受敌,一时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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