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见她好久没反应,心中奇怪,又看不过眼她下颌血迹,便用手中巾帕替她擦了擦。 血迹在沾湿的巾帕上晕染开来,钰卿猛然后退避开。 可那妇人并未被她血液伤到,狐疑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将那巾帕投洗干净。她心中腹诽,觉得自己救回的这姑娘神经兮兮的,怕不是疯了傻了。 门帘一响,妇人抬起头,发现屋中已没了钰卿身影,她忙追出去,只在大门处瞧见白色衣袍一角。 她思来想去,觉得钰卿行迹可疑,怕惹祸上身,便没再追上去。 钰卿跑出门,发现自己似在一处村落,此处与她曾经所见的那些村落风貌大不相同,屋舍结构相异,气候炎热,道旁植被也少。 人生地不熟,又无命石指引,钰卿不知该朝哪边走,便随便找了个方向,却误打误撞来到村口。 村口只有三两行人进出,钰卿欲从那里离开,可她刚一迈出脚步,便有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身体重新闪现在村内。 有路人瞧见钰卿瞬移,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惊异地望着她。 钰卿立刻反应过来。 是结界。 可她凝神去看时,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看出那结界的法力痕迹。村口空无一物,路过行人也丝毫不受影响。 就好像,是专为她一人所设立的结界,为的就是将她困在这里。 钰卿立即转身,反方向朝村子另一头跑去。 若她被蒲风困在这里,那被打伤的阿澜该怎么办,凡人之躯不可能承受那样的攻击还安然无恙,若是无人帮她,及时替她医治,那…… 钰卿不敢多想,只盼着能尽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村子不大,她很快来到另外一边。越往这边走,周围便越是荒凉,路上没有村人,两旁也无屋舍。脚下土地逐渐被沙土覆盖,钰卿远远望去,只见远方是无边无际的黄沙。 村子这一头并无明显的出入口,在进入那片黄沙之前,唯有几株干瘦的树木可充作标记物。 钰卿不知结界具体范围,只得放慢脚步,一点一点试探着前行。 越过那几棵树,再往前一步,之前的那种牵引力并未出现,钰卿成功离开村落。 此处,似乎没有结界。 钰卿回头望了一眼,心下虽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但她目前也只能从这里找寻去往外界的方法。她转身,走进那篇漫无边际的黄沙。 往前翻过几个沙丘,钰卿便再无法望见村落的影子了。周遭景致大体相同,无论她朝哪边走,视野的尽头都是起伏的沙山沙海。 钰卿失了法力,无法御空,难以得知此地全貌,也无法准确辨别方向,只能靠双脚一步一步丈量。 黄沙中少有植物,只能偶尔见到几株矮草,钰卿没防备,被其锋利边缘刺破脚心。 因她法力尽失,钰卿的躯体也变得容易受伤,那被草刺破的伤口也无法再像原先那样迅速愈合,磨砺着黄沙,愈加疼痛难当。 钰卿心中焦灼,行动却无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她拖着脚步继续往前走,在沙尘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又被另一层沙尘掩埋。 这般走了许久,毒辣的日头偏移过去,钰卿双腿酸软,每一步都沉似万钧。汗水不断滴落,她头一次因这样的跋涉而感到如此疲惫不堪,一步没踩稳,从沙丘上向前滚落了下去。 身体在接触到某一片区域时,熟悉的牵引之感传来,白光一晃,钰卿重新出现在沙丘后方。 钰卿仰面躺着,望着天空,望了半晌,又忽然爬起,不顾脚下的疼痛,不顾疲惫的身体,朝自己左前方跑去。 这次没有耗费太长时间,钰卿便回到了起点。她不死心,又试了几次,每次都只偏移一点方向,但结果却始终不曾改变。 结界围成一个圈,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太阳渐渐西沉,钰卿终于耗尽所有气力,跪坐在地上。 原先界限分明的天地如今均被残阳染上血色,远远看去,天地交界处几乎融成一片,让钰卿联想起栖灵境的华光来。 她顿时明白,她被困在这里,是长老降下的刑罚。而这片被结界圈出的地方,便是为她准备的惩戒台。 钰卿垂下眼睫,再次凝望着自己的双手。 若是以前,若她还有法力,她尚可奋力一搏,打破长老所设结界逃脱。但现下,失去了法力,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看不出那结界,更不可能打破它,走几个时辰便会累,甚至区区叶片也能令她受伤,令她寸步难行。 钰卿心中升起浓浓的无力感。 她出不去,她找不到阿澜了。 钰卿低下头,握紧手掌,沙砾磋磨着掌心,她却不觉疼。 太阳彻底落下去,月辉映在痴坐着的钰卿身上,显得凄清又孤寂。 - 连着数日,钰卿都在这片黄沙覆盖之地游荡。 她现在的身体与凡人几乎无异,知冷热,会疲惫,会受伤,裸露在外的肌肤也会因风沙磨砺而感到疼痛。 唯有一点不同,她这几日未曾饮水进食,却不曾感到干渴和饥饿。也得益于此,钰卿才免去了寻找水源和吃食的烦忧。 长老所设的结界很大,钰卿这些日只探寻出了一小部分,但这里除却她醒来时见到的那小小村落,似乎只有这广袤黄沙。 无论到何处皆是同样的景色,钰卿寻不到回村子的方向,只能沿着结界慢慢试探,想沿其边缘走回那村落。 她想着,即便自己出不去,总也得想办法知道阿澜安好。 她身影有些摇晃,形似鬼魅,心中仅有那一点希望,眼前几乎快要出现幻觉。 她脚步虚浮,踩在地面上只觉发软,像是要陷进去。 很快钰卿便发现这并非幻觉。 四周地面塌陷,她脚下松散浮沙流动起来,如潮水上涌,片刻便已没至她脚踝。 钰卿不知这是何现象,还以为是长老所设陷阱,当即便用力挣扎起来,欲从这一片沙坑中脱离。 可她越是挣扎,身体便陷进去越深。不多时,周围浮沙便已来至她腰部。 与表面的炎热不同,黄沙内部温度较低,随着钰卿挣扎,浮沙渐渐在她腿部堆实。钰卿起先还能感受到周围沙土的冰凉,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很快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身体还在逐渐下沉,浮沙来至她胸口,钰卿开始呼吸不畅,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她只得尽力抬头,用还未被淹没的双手拨开周围不断堆积的沙土。 尚不知阿澜情况,她还不想就这样死去。 钰卿望着天空,试图像以往那样聚起法力,但破碎的精神海回应她的只有一阵一阵犹如刀割的剧痛。 左边肩膀被掩埋,黄沙淹至她颈部,即将将她整个人全部吞入其中。就在钰卿以为逃脱无望时,一条绳索被扔至她面前。 有一个声音朝她大喊:“抓住那绳子!” 钰卿立即抓住那一线生机。 那声音是个女声,听起来有些上了年纪,隔得较远,又围着头巾,钰卿无法看清她面容。那人又对另一个方向说了些什么,似是在叫人过来帮忙。 那人用力拉着绳子,钰卿的身体被拉出来些许,左手也得以解脱。 “脚分开些,轻轻晃动,身体向前趴,不要用力挣扎!”那人又喊。 钰卿依言照做,尽量动了动已失去知觉的双腿,果然有效减缓了下沉的速度。 这时绳子拉扯的力度增大,应是那人之前呼唤的帮手赶到。二人合力,加上那人也已告知钰卿自救方法,很快便将钰卿从这困境中救出。 离开流沙区域,出手相救那人赶忙跑过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钰卿抬头一看,发现此人正是前几日她醒来时见到的那位妇人。 那妇人也是一愣:“怎么又是你?”
第70章 绿洲 妇人将面巾再往下扯了扯:“之前我就是从这沙漠里将你捡回去的,还以为你出村去了,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钰卿还未作声,另一个人将绳索收好,也小跑过来,见到钰卿,认出她面容,大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 不仅自己后退,他还想拉着那妇人一起:“赵大娘,她,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 此人钰卿也见过,正是前几日在村口目睹她被结界传送回来的那个行人。凡人看不到那结界,见钰卿突然瞬移,只觉是她有什么不得了的异能。 他见钰卿望着自己,不禁有些害怕,没敢将自己想说的话当着钰卿的面说下去,便避着她,拉过赵大娘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可能?”听了他的话,赵大娘摆摆手,她并不顾忌钰卿心情,直言道:“这姑娘是来历不明,又有些神经兮兮的,这么半天都不说话,搞不好还是个哑巴。” 钰卿:…… 她刚想说自己并未神经兮兮,也并非哑巴,但未及开口,便听赵大娘接着对那男人道:“但她不可能是什么妖魔鬼怪,要不然哪能被流沙困住。” 那男人却听不进去:“可,可那要是故意的呢?话本里不是常有,化作人形,以美貌迷惑凡人的怪物吗。” 怪物。 钰卿心中顿时一沉。 她望向那个有些畏畏缩缩的男人,那人见她看过来,缩着脖子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很怕她。她现在精神海破碎,几乎已成凡人,却仍是会令他这般害怕。 以往钰卿从不会在意旁人目光,可现下知道了她们这些半神的命运,她再也无法做到从前那般我行我素。 她已经历过一次异变,若是真变作怪物…… 赵大娘还在跟那男人絮叨,见他听不进话,一拍那人后脑勺:“你这后生,叫你平常少看那些怪力乱神的话本子,非不听,去去去,这么胆小,索性先回去。” 那男人来回看着钰卿和赵大娘,犹豫一阵儿,还是收拾了东西跑开,但他没走太远,只跑到两匹马旁,隔了一段距离等着,时不时往赵大娘这边望过来一眼。 赵大娘看着那男人身影,“呵”了一声,回过头,上下打量着钰卿。 她不信鬼神之说,但也觉得钰卿来历不简单。初次在沙漠中发现昏迷不醒的钰卿时,赵大娘只以为她是个在沙漠中不幸迷途的旅人,便将她带回家去照顾。可后来钰卿举止奇怪,神色慌乱又匆忙,赵大娘便以为她是惹了什么仇家,来这里躲灾的。今日又知道了她才出了村又跑进沙漠里,一待便是这好些天,赵大娘便更加肯定心中想法。 她问钰卿:“你从哪儿来,为什么会在这沙漠里,又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她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钰卿抿着唇未作答,这三个问题她知晓答案,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吱声,赵大娘皱起眉头:“怎么不说话,难不成真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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