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笑笑:“这正是掌柜用意,若是想将花灯送人的情意足够真切,必定会不辞万难。若是心意浅薄,那当然也可选择低层容易够到的花灯,更何况,低层花灯中的谜题也会更简单些。” 那人说辞被她有理有据地堵了回来,四下瞧了瞧没人站在他这边,便不再多言悄悄离去。 钰卿听到他们对话,抬头向上看去,见那最顶上的花灯果然最为精美,不免多看了几眼。 见她如此,阿澜朝那侍女走去。 她惯常口是心非,问她她必定会拒绝,这一点阿澜早已清楚。而且钰卿养着阿青,阿澜猜她应是对鸟类格外钟爱,也肯定会喜欢那凤凰花灯。 钰卿拉住她,疑惑问道:“你想要花灯?你有想送之人?” 阿澜方才心中的失落突然就转化为心中较着的一股劲,钰卿不会晓得送人花灯的含义,可她却很清楚,正如那男子一般,花灯要送给喜欢爱慕之人,以灯寄情。 她们姻缘也许不会相合,但她偏要将那盏花灯给钰卿取来。 阿澜没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挣开钰卿的手,来到那侍女面前,对她说了什么。 那侍女闻言有些诧异地往钰卿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引着阿澜来到开始攀爬的点位。 低层的这些花灯布置很巧妙,在下面看的时候感觉危险,实际上却有很多可以落脚的地方,况且阿澜自幼在山村中长大,常常独自上山,摸索了很多攀山的技巧,恰巧可以用在此处。阿澜一心向最高处,对这些花灯看都不看,很快就来到了酒楼中部的位置。 钰卿在下面望着阿澜,见她逐渐往上,明明知道她若是不慎跌落,自己可以一瞬间过去接到她,可心还是不知不觉提起来。 越往上,可供攀爬的地方越少,但也不是完全无法上去。阿澜速度慢下来,仔细瞧着脚下落点,可饶是如此还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钰卿心里一紧,几乎要捏着法决瞬移过去。可阿澜最终稳住身形,双臂拉着顶层栏杆,脚蹬着窗沿,将自己拉了上去。 她踏上顶层露台,解下挂在围栏上的花灯,看到灯中谜题:人靠右。 这谜题过于简单,阿澜愣了愣,此时顶层的门被酒楼小二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阿澜眼前,正是这酒楼掌柜。 掌柜问道:“姑娘想好答案了?” 心中思索了一遍这谜题是否还有其他解法,阿澜最后还是将第一时间想到的答案说出:“是佑字,保佑的佑。” 掌柜道:“正是。我与郎君祝佑姑娘以此花灯寄情,终能得偿所愿。” 阿澜笑了笑:“谢谢掌柜吉言。” 这掌柜将最顶层的字谜设置得如此简单,却也包含一片心意,想来是想将这花灯赠与真正需要的眷侣。同时又故意让侍女误导众人,让人们以为攀爬艰险,解谜又非常困难,以此来逼退那些见此灯精美昂贵而心生贪念之人。 阿澜向掌柜点了点头,跟随小二从楼中下去。一出门,便看到钰卿候在楼前,脸上还留着紧张和关切神情。 晓得她在为自己担心,阿澜心中一暖,先前的失落和较劲再也不见。 就算她们身份有别,就算她们终会分别,总要让她知道自己心意。她不懂的,就由自己一一教给她,在那之后,接受与否,由她来定夺。 阿澜提着灯走向钰卿,将那盏凤凰花灯交到钰卿手中。 众人见一女子爬到最顶层取到花灯,却又送给另一女子,面上都带上了些许疑惑和怪异的神色。 可阿澜和钰卿谁都没在意,暖色灯火在两人之间亮起,透过灯火钰卿看见阿澜笑得好看,前所未有的,她心中有一块像是软了下来。 她看着阿澜面庞,注意力再难放到花灯之上。 阿澜温柔开口:“刚刚那位姐姐问我花灯想送何人,我同她说要送给你。” “我只想送给你。”
第19章 夜话 秋月节的集会将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阿澜和钰卿没待到最后,取得花灯后不久便一同回了客栈。 她们这些天攒了不少钱,换了间稍大些的客房,至少沐浴可用屏风遮挡,不必再让钰卿出去。 阿澜洗好出来,见到钰卿还坐在桌前把玩那盏花灯。这花灯比看上去还要精巧,顶上凤凰的头部和翅膀关节竟可以活动。钰卿发现这一点,轻轻拨弄着凤凰双翅。她这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似乎引得阿青有些不满。青鸟一时在那只雕塑面前扑扇翅膀,一时又落下来轻啄钰卿手指,以行动诠释着“争风吃醋”的含义。 而平日里对它呵护有加的钰卿却一反常态,不仅对它不理不睬,反而似乎担心它利爪刮坏雕塑,将阿青轻轻拨至一边。 阿青气鼓鼓,冲钰卿啾啾啾地控诉一番,飞向正在擦拭头发的阿澜,头窝在她脖颈处,用尾部对着钰卿,赌起气来。 阿澜失笑,安抚着这只不理人的青鸟,对钰卿道:“如果阿青会说话,定要指责你喜新厌旧了。” 听到阿澜声音,钰卿终于有了别的反应,摇摇头:“它灵智不够,不会讲话。” 她小心将凤凰双翅复位,又最后看了一眼花灯,将其收纳入精神海,这才转过身来道:“况且我哪里有厌它?” 钰卿抬手一挥,照例将阿澜发上水汽挥去,接着道:“阿青与那灯同样都是珍贵赠礼,与我而言同等重要。” 她不经意间吐露出的坦率话语让阿澜心情良好:“我送你的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钰卿默了默,以微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 阿澜心中窃喜,但也见好就收,根据她方才话中信息转移话题:“原来阿青也是别人送你的吗?” 钰卿颔首:“它是……”不知为何她顿了顿,但很快又接着道:“命君瑞兽皆由师长赐予,阿青它,也应是长老所赠。” 许是等了好久也不见钰卿来哄它,阿青在此时突然又气圆了一圈,从阿澜颈窝处扑腾起来,对着钰卿劈头盖脸地一顿啾啾啾。骂完后又像之前那样,飞入阿澜怀里不理人。 不能理解青鸟为何这般,钰卿茫然道:“它这是怎么了?” 阿澜给青鸟顺着羽毛,笑着说:“它这是气还没消呢,得要钰卿大人来哄才行。” 哄? 在此事上经验极少的命君大人低眉思索了一番,最后勉为其难道:“没有不喜欢你。” 钰卿这话明明是对着生气不理人的小青鸟说的,却让阿澜脸热了几分,她压下不合时宜冒出头的心思,同钰卿一块哄起这只小鸟来。 可无论二人如何说好话,阿青就是不理人,并且一直霸占着阿澜怀抱。一直到夜间入睡时,阿青这才飞出来,落在钰卿枕头上,大有不让她休息的架势。 钰卿:…… 阿澜一把捞起阿青,拢住它不让它使坏,同钰卿交换了个位置:“你睡我这边。” 见阿澜躺进床榻里侧,钰卿淡淡瞥她一眼,依言照做。阿青也并非真的同钰卿怄气,没再捣乱,蹭了蹭阿澜手指后自去到窗边卧下,顺道还用翅膀扇灭了蜡烛。 室内暗下来,唯有月光透过窗纸映进来。此时秋月节仍未结束,窗外人声有些吵闹,钰卿布下一个小型结界,将旁人的热闹都隔绝在窗外。 房中一片安静,呼吸可闻。 钰卿目力非凡,夜间也能视物,她往身旁看去,发现阿澜虽闭着双眼,眼睫却不住轻颤,正与那天如出一辙。可她这次却不像上次那样给阿澜施加一个安神法术,而是仔细瞧了她一会儿,问道:“你往常与我同眠总要推脱,怎么今日这般主动?” 她直白问起这个话题,阿澜心跳乱了几拍,习惯性的想找接口搪塞,却又想起今晚才下的决心,便鼓起勇气道:“我,我想同你更加亲近些。” 钰卿没多想,只对她话语十分赞同:“理应如此,我们既是朋友,就不该生疏。” “朋友”二字让阿澜脸上热度稍退,原本的紧张心情也由之平定下来,她想了想,稍稍靠近钰卿:“虽是朋友,可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扶宁姐姐,陶大夫和曹大夫,还有阿莹,都是我们的朋友。但亲疏有别,你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人。” 阿澜将心意委婉诉说,钰卿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尽她眼中柔和与真挚,以及一些她目前还不明白的东西。鼻尖萦绕着阿澜发上皂角香气,不知怎的,钰卿竟有一瞬晃神。 阿澜没有察觉,只接着道:“我想让我们比朋友更为亲近,也想……” 她心底藏着野望,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因在她看来,身旁的命君大人怕是对他们凡人都一视同仁。而只要自己在她心中还不够特别,就还不到完全告诉她的时候。 钰卿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疑惑间正欲开口询问,手背上却附上另一人的温度。 “睡吧。” 阿澜握住她的手,如垂柳枝条轻点湖面,带来些微痒意。 钰卿心神微动,竟忘了要问何事。很快她便发觉自己今晚的频频失态,可却不明白这反常是因何而起。手背上的触感与身旁之人的气息难以忽略,甚至扰得她连静心思索也不能够。 破天荒的,命君大人最终将安神术法用在了自己身上。 良久,感到钰卿已经入眠,阿澜收回已出了一层细汗的手,身旁人的轮廓在黑夜中看不分明,但她眼神不减温柔。 她以气声告诉钰卿未说完的下半句:“我也想,成为你独一无二的重要之人。” - 秋月节一过,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曹镇依旧是一副忙忙碌碌的繁荣景象,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人们很快发现,颐康馆出了一件大事。 已经隐退许久的老馆主突然现身于众人面前,宣布取消颐康馆一直以来的选拔规则。东堂西堂不再是优胜和落败的象征,两堂今后仅存的区别只会是方位不同,不会再有优劣之分。 许多人不以为然,这规矩或许会对后世产生影响,可对他们而言,只要首席还在东堂,一众优胜的大夫还在东堂,那么东堂就依然是他们看病的首选。 然而当一众镇民来到东堂时,却怎么也找不见陶婉踪影,就连东堂管事也不知道陶婉人在何处。 有人打听到老馆主那里,得了老馆主一句“进修去了”的答复。 那人再问,老馆主只是笑着道:“医者,医道和心道都需修习,我那两个徒儿啊,进修的正是这两道。” 这话很快在曹镇传开,许多人都以为陶婉和曹悦是像几年前那样去了外乡,正愁以后没地方看病时,有人却发现曹悦仍在西堂正常出诊。 陶婉不在,人们这才记起了这位颐康馆的二把手,原来奔着陶婉来的病人们又纷纷涌入西堂,几乎要把西堂门槛踏破。同往常一样,曹悦一一接待,望闻问切,对病理病因拿捏准确,直击要害,连陶婉手下的长期病人的病史也十分清楚。一整天下来,人们终于一扫之前“陶婉的手下败将”“族长之女”等偏见,正视起这位曹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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