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身手这种事,打起来失手什么的也很正常。不过毕竟是南宫大小姐的人,他会注意不往容夙脸上多添痕迹的。 至于手脚什么的,会不会断一只两只的就难说了。 容夙抬眸看向四周,稀稀疏疏有十几个弟子在,但都目光玩味,显然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甚至她还看到了一个颇熟悉的人,云步秋。同样位列十大真传,此时就靠着一颗大树,看来的目光平静,察觉到她的眼神后,甚至还笑了笑。 关俊才也看到了,他就有些担心,怕云步秋会多管闲事。毕竟她比他强,还跟随宗主多年,但接着他想到云步秋对那位南宫小姐有点意思,便放心了。 他抬剑刺向容夙的肩膀,打算先给她的黑衣染几道血红出来。 容夙眸一缩,手里黑刀一瞬出鞘,“铛”一声碰上那长剑,去势若惊雷,同时在心里想着对策。 先前关俊才没有出手,现在却敢出手,一定是有所倚仗,宗规里似乎也真的有这一条。 她先前还是正阳宗第一时,就将宗规读得滚瓜烂熟,因此想了想,便想明白关俊才和关俊良的算计了。 正阳宗宗规第一百八十一条,确实有这样的内容,目的是防止弟子故步自封、道心不稳,但也顾及到有弟子公报私仇,所以规定时间是一刻钟。 一刻钟内全力以赴交流道境,但若对方招架不住,那么最多一刻钟,修士必须收手,不然视同蓄意谋害,按宗法处置。 换而言之,容夙只要坚持一刻钟,时间到后,关俊才如果还不收手,她完全能捏碎玉牌请宗门执法堂来主持公道。 容夙眼神微闪,看关俊才只用了一柄剑,还有一柄剑悬在腰间,便向后退了几步,故作不敌,接着再在那长剑即将刺进她肩膀前微微一挪,表现出一副堪堪躲开的模样。 时间如水淌过。 关俊才打着打着,见容夙还是黑衣整洁不染血迹,便有些心惊。 他虽然只用了一柄剑,但到底是踏霄境的修士,知微境一重的修士没道理能坚持到现在的。 他眼神一沉,看向容夙拿刀的手,越看越心惊,因为容夙虽然看着招架得很困难,但事实上却是进退自如、自在轻松。 她的刀法防不胜防,从任何一个他根本不到的角度刺来,神出鬼没的,颇为妖异诡谲。 刀光如墨,刀刃寒凉刺骨,有时那光反射到他眼里,他有一瞬间便以为自己是见到了遍布魑魅魍魉般幽暗无光的修罗地狱。 他终于反应过来容夙是在拖时间。 一个当了好几年外门第一的人,怎么会不熟读宗规呢?毕竟宗规既是利刃,也能是盾牌。 “小才,用双剑。”旁边看着的关俊良沉声。 关俊才便抽出了腰间的剑,双手持剑,刺向容夙的肩膀。 虽然以踏霄境的修为对付一个知微境一重的修士还要全力以赴很丢脸,但事到如今,对他们来说,这个面子拿不回来才最丢脸。 没有人能挑衅四剑堂,挑衅他们兄弟俩。 容夙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修为差距放在那里,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的肩膀很快被长剑刺出一个血洞,如墨黑衣上多出一点湿润。 而关俊才嗤笑一声,还不打算就此收手。 一刻钟还没过去。 他们出手指点容夙是先在执法堂那里报备过的,修为差距太大,因此很难再有下次。 所以他要一次把容夙打到知道痛,痛到再不敢和他们、和少宗主作对。 藏在暗处的南宫卫就有些着急,有人就要出手阻止,被同伴拉住了:“你做什么?” “当然是出手教训那关俊才,他居然敢打容夙大人!”那南宫卫愤愤不平,心想要不是容夙大人修为太低,十个关俊才也不够他们容夙大人打的。 “但小姐的命令只是让我们护容夙大人不死,只要容夙大人不死就行。”阻止他的南宫卫道。 要动手的南宫卫就一怔。 是的,小姐的命令确实是只要容夙不死就行。 但是—— “那是去东川皇城前的命令啊!” 他看到容夙大人救了小姐那么多次,小姐怎么会不为所动? “是。”阻止他的南宫卫低眸:“但南宫卫的职责是无条件执行小姐的命令。” 所以小姐不曾说过容夙大人不能受伤,他们就没有理由出手。 藏书阁空地前。 容夙的黑衣已经湿透了,但她的唇角却是扬着的,因为一刻钟的时间到了。 关俊才以后再不能打着切磋的借口对她出手了。 她深深看着眼前手持双剑的锦衣青年,沉声道:“关俊才,关俊良,两位关师兄,我记住你们了。” 关俊才拿剑的手就一震。 他迎着容夙像一片深海的漆黑眼神,心里没来由一惊,生出种斩草除根的想法,直觉现在不杀她,以后或许就成大患。 他想着,眼神一厉,直接刺向容夙的心口。 原来要出手的那南宫卫就有些兴奋,心想这下他终于能出手了,看他不把那关俊才打到满地找牙! 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能出手,因为有人比他更快。 咻—— 远处一柄长剑疾掠而来,“当”一声和关俊才的双剑碰了碰,余力不绝,直震得关俊才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他愤怒抬眸,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眼神一缩,低着头没有出声了。 来人一袭白衣,眉眼含雪,踏在半空步步走来,看向关俊才和关俊良的眼神凉如山雪,声音也凉凉:“宗门的宗规是让你们用来肆意欺侮修为不如你们的弟子的吗?” 容夙一怔,抬头看去,果然看到来人是苏明雁。 她垂着眸,听到关俊才支支吾吾,收了剑就打算开溜,却被苏明雁拦住了。 “关师弟,我前些时日领悟了一剑,还没施展过,正好,今日就指点指点师弟吧。” 苏明雁说着,眼神一冷,不管关俊才面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管他是否准备好了,直接手一抬,那柄剑被她掷出,去势若清风,却让人无法抵挡。 关俊才还来不及出剑,肩膀就被她掷出的长剑刺出了一个血洞。 接着她收剑,声音凉而含着一丝肃杀之意,“再让我看到你们肆意欺侮弟子,我见你一次多刺你一剑,倒要看看你能挨多少剑。” 女子立在那里眼神含雪、白衣飘飘,关俊才和关俊良哪怕心里再恨,此时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低着头慌乱跑远。 然后苏明雁看向容夙,看到她的黑衣湿了大半,眼神就有些担忧。 容夙心绪微微起伏,先一步出声了:“多谢苏师姐救命之恩。”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却是真心的。苏明雁确实是救了她性命。 苏明雁却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身为宗门十大真传,护佑同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用谢?” 容夙就低笑一声:“但刚才说要指点我的人,不也位列十大真传?” 所以人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正阳宗的真传弟子和真传弟子之间也大有不同。 比如出手果决的关俊才,比如袖手旁观的云步秋,再比如眼前的苏明雁。 苏明雁就一怔,接着回神时看容夙要走了,忙出声叫住她。 容夙不解回眸:“苏师姐还有事?” “我——”苏明雁面上的神情就有些迟疑,半晌才道:“你的刀——” 她没能说完,因为云步秋直接走过来打断了她:“苏师姐,宗主有事要见你。” 苏师姐。 云步秋也要叫苏明雁师姐,那么苏明雁在那十名真传弟子里面还是位列前茅了。 苏明雁微微皱眉:“我还有些事要和容师妹说。” 云步秋也皱眉:“你的意思是,要让宗主等你?” 她面上神情都是不满,还有对容夙的不屑一顾。 容夙不想掺和进去,便垂着眸沉默不语。 苏明雁看着云步秋,来时她虽然关注重点在关俊才和容夙身上,但也有看到她靠着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此时她的声音就有些冷,却不是回答云步秋的问话,而是道:“你置同门安危于不顾,心里只有一己之私,也配当正阳宗的少宗主?” 云步秋的脸色就一变。 她修行到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当上正阳宗少宗主。跟这个目标相比,对南宫焰的初见惊艳、再见心动都不算什么。 苏明雁此言,不可谓不扎心。 苏明雁却不再看她,而是对容夙道:“四剑堂的事我已经跟师伯,也就是正阳宗负责掌管刑律的左副宗主说了,也呈了相关玉简,等她出关,四剑堂应该就会不复存在。” “至于沉魂渊修为不到知微境的弟子被派去的事情,虽然牵扯比较广,但我也会一直跟进,直到规定严格执行为止。” 容夙彻底怔住。 她看向苏明雁,日光清澈,女子白衣而立,长发微扬,和那日初见像极了。 那时她救了顾剑安,她不以为意,只道天道之子果然和别人不同。 现在她救了自己,容夙满心震撼。 但她的震撼却不是因为被苏明雁救了,而是因为别的。 她怔怔出神,许久才问:“苏师姐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声音很哑,也很低。 因为容夙是真不能理解。 苏明雁便笑了一声,说道:“也不是特意告诉你的,只是见面了,就跟你说一声。” 说完,她踏空而去,看方向是去正阳宗主峰见宗主了。 容夙站在原地很久,才低眸看了看她的黑刀,她想到了苏明雁最开始想说的话。 她的刀—— 她的刀怎么了? * 南明峰,南明大殿。 南宫焰结束凤凰血脉的融合后,随手将正阳鉴放在边上,然后拿起一枚玉简看,边看边听着南宫卫禀报容夙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听到关俊才对容夙做的事情后,她眼神一寒,拿着玉简的手紧了紧,周身环绕上一股杀意。 半晌,南宫卫说完了。 南宫焰直接把玉简丢开,冷着脸让南宫卫退下,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关俊才,日月山境。” 她低哼一声,想到什么眼神微亮,叫来青山,问道:“据说星合草生于日月山境内?” “是的,天眼录上是有记录这种说法,但真假还无从得知。”青山低着头,声音有几分疑惑:“小姐要去日月山境?” “但小姐,族内的事情——”他看着自家小姐,希望小姐能懂他的意思。 小姐离族已经很久了,怎么说也该回去了。 “日月山境只开启一个月而已,家族那边也不差这一个月。”南宫焰摆摆手,满脑子只有星合草,哪里管青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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