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听见云真传三个字目光一变,忍不住抬眼看向了那女子。 正阳宗真传弟子不多也不少,但能以姓氏冠上真传身份来做称呼的,只有正阳宗十大真传。姓云,她知道的只有一个人,云步秋。 相传此人天赋出众,年少就成名,以开元境五重的修为追杀一位半步通玄境的凶徒,一人一剑追杀了那凶徒三天三夜,最后得胜而归、风头无两。 王小虎曾跟她说,正阳宗少宗主其实是因为上任宗主的遗命才当上少宗主的,正阳宗现任宗主和许多高层都看不上他。 因此云步秋以后很有可能是正阳宗真正的少宗主,这点从她年少就跟随在宗主身边就能看出来。 容夙此时看着云步秋,大致也能看出来一些了。 她穿一袭红衣,立在那里身姿并不十分端正,偏有一种胜似骄阳的自信风采,眉宇间藏着容夙很熟悉的野心和坚决。 她是一个很有能耐、道心如山不动的修士,比那位少宗主强上很多。 而且,她似乎对南宫焰有点意思。 容夙迎着云步秋同样带着打量看过来的目光,面容不变,还打算再听听云步秋跟南宫焰身边仆从紫田的对话,她却看着她开口了:“容夙,跟我走吧。” 容夙一怔。 旁边的紫田也是一怔,心想这发展不太对,虽然知道云步秋对自家小姐有意,但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心性,最多也就说几句嘲讽的话,怎么就发展到要动手的地步? 她刚要开口,云步秋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紫田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看向容夙,眼里没有了笑意,只有不解和重视:“容夙,宗主要见你。” 不解是因为容夙只是一个小小的正阳宗外门弟子,就算现在是内门弟子了,但在烈阳地窟前,她一直是默默无名的,宗主怎么会见她? 重视则是因为宗主让她叫容夙前来时,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那样的表情,云步秋自十几岁跟随在宗主身边开始,从来没有见过。 她心里本能有些不安。 宗主?正阳宗的宗主?要见她? 容夙一惊,半晌做不出反应,然后紫田替她做出了反应:“云真传,不知宗主因何要见容夙?” 她想的比容夙多一点,那就是容夙的性命和自家小姐相互关联着,宗主怎么会无缘无故要见容夙?是不是因为自家小姐的原因呢? 再阴暗一些的想法就是,此番自家小姐来正阳宗是因正阳鉴而来,事情发展到后面才有了这样的局面,虽然那位宗主不愿意,但还是把正阳鉴送来了。 她会不会因此对小姐怀恨在心?如果她果真不满,又万一知道生死结的存在,那她直接杀了容夙,自家小姐也就完了。 事后南宫一族问罪,她大可推说不知道生死结,只是处置自家宗门的一个内门弟子。 而小姐如果死了,南宫一族是不会因一个死人和正阳宗开战的。 紫田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看云步秋的眼神带上了戒备,同时对旁边垂眸沉默不语等她做决定的容夙满是无奈。 “云真传,此事——”紫田正斟酌着言辞打算回绝了再说。 云步秋已经重新开口了:“紫田姑娘,宗主已经在正阳大殿等着了,况且容夙还是我正阳宗的内门弟子。” 言外之意,自然是不管容夙想不想去见宗主,只要宗主想见她,她就必须去,没有半点回绝的余地。 紫田一惊,心知太重视容夙、拦着她不去见反而不合适,想了想当着云步秋的面招招手,叫来一个南宫卫后低声说了几句。 再看向云步秋:“云真传,容夙是第一次来正阳宗内门,对内门不太熟悉,我奉小姐命令带她熟悉地方,如今还有一些地方未看过,云真传愿意领路吗?” 云步秋皱眉,知道紫田是拖延时间等南宫焰的回复,但一个小小内门弟子而已,南宫焰怎么会这么看重?她都是正阳宗十大真传了,也不见南宫焰对她有什么不同? 她不由又看了容夙几眼,目光在看到她脸上那道两指粗的刀疤时凝了凝,心想难道南宫焰只喜欢丑的? 然后低低嗯了一声:“往正阳大殿的路,你不熟悉也很正常,本真传便带你熟悉熟悉。” 这是对容夙说的。 容夙依然垂眸,只是心里有些想笑,笑云步秋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了,怎么还会陷入那些无聊的情爱心动里呢? 顺带着和她说些明嘲暗讽的话,警告她此前只是正阳宗外门弟子的身份,以此来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 正阳宗的主峰是正阳宗的核心,正阳大殿则是正阳宗主峰上最重要的一座宫殿,虽然修建得不如南明大殿华丽壮观,但却有一种不同的肃穆巍峨。 上面正阳大殿四个字,不像是用笔写出来的,更像某位不世剑客从九天携金乌而至,以剑指日月的雄心壮志刺刻上去的。 容夙跟着紫田还有云步秋走到大殿前面的时候,一袭黑衣的南九出现了,她对紫田点点头,容夙于是知道这位是来陪自己一起进殿的。 云步秋看南九一眼,面上的表情复杂极了,欲言又止大约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直接先进殿去禀报了。 不多时,她出来了,对容夙道:“宗主说让你进去。” 说着,她看向南九,重复了一遍:“宗主只让容夙一个人进去。” 对此,南九的回答是:“那是正阳宗的宗主,但不是我的宗主。”她只听命小姐一人,而小姐让她现在跟着容夙。 云步秋面容上那种复杂的表情又出现了,她看南九一眼,又看容夙几眼,最后默默让开了道路。 她也很想拦住南九将宗主吩咐的事情办好,但别说一个她,十个她也不是南九的对手。 正阳大殿里外如一,殿内一应摆设并不十分华丽奢侈,但看上去很古拙典雅,和整座大殿肃穆庄严的风格很相配。 据说这是只有正阳宗宗主、少宗主和真传弟子那些人才能踏足的地方,来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谁能想到她一个内门弟子也能到这里来呢? 容夙抬眼望了四周一眼,最后直接望向大殿上方宽敞肃然的高座。 那里正坐着一个女人,看上去约莫凡俗三十来岁的模样,穿一袭鸦青色的宫装,自肩膀到衣摆处,皆点缀着点点星辰,聚在一起成了满天繁星,看着美艳且耀目。 那应该就是正阳宗的宗主。 但容夙虽然当了好几年的外门第一,实际上对这位宗主知道得并不多,因为她很低调。 所以容夙只知道她原先不是正阳宗嫡系出身,是真正靠自己的实力坐上的宗主宝座。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外间日光正盛,正阳大殿的殿门敞开着,日光全照了进来,照在四周墙面上,反射出波光粼粼湖面般的光影,容夙才发现这座大殿的墙面造得很不寻常。 接着她听到上方的宫装美人笑了一声,说道:“都说南宫焰喜欢生得丑的,本宗原先还不信,现在看来,倒要说声传言非虚了。” 她的声音很清,有种碎石跌落湖水的清灵感。 本来是很悦耳的,容夙却只觉得无语,什么叫南宫焰喜欢生得丑的,她只是脸上多了道刀疤,哪里生得丑了? “宗主见容夙有何事?我还要回去跟小姐复命。”这是南九的声音,言外之意是有话就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容夙于是知道宫装美人刚才的话是跟南九说的,她抬了抬眸,对眼前这位宗主要见自己的目的有些好奇。 “是有事,但是私事。”宗主居高临下看着南九,直接说道:“本宗说私事的时候,不喜欢无关紧要的外人在场。” 她是要南九出去。 南九皱眉,回道:“我只听命于小姐。” 宗主笑了,说道:“本宗如果真要杀容夙,以你的修为,你拦得住吗?” 南九震惊,“你知道——”生死结三个字快说出来时,她抿唇不语,生怕正阳宗宗主是在诈她。 宗主却点点头,声音很肯定:“对啊,本宗知道生死结,知道容夙的性命和南宫焰的性命是相互关联的。” “现在,你能出去了?”她看着南九,眼神含笑,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 南九低头,有些犹豫不决。 宗主再次出声了:“你家小姐命你来时,没跟你说,要是本宗知道生死结的存在,你就可以直接回去跟她复命了吗?” 南九惊讶,因为小姐叫她来时确实说了这样的话,但正阳宗宗主不仅知道,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而且真打起来,她不会是正阳宗宗主的对手,也无法在她手里护住容夙,小姐应该早就知道了,那小姐为何还要她前来呢? 南九抬眸看向正阳宗宗主,瞬间明白了,小姐是在试探这位宗主,而宗主的反应,显然说明她看穿了小姐的试探。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不是她该管的了,她只有修为,比头脑是比不过小姐的,于是她看了看容夙,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后面传来宗主漫不经心的声音:“把殿门带上,有劳了。” 她脚步一滞,重重将殿门关上了,大殿瞬间变得黑暗无光,是那种连一丝光都没有的黑暗。 但这对容夙没有影响,修士都能黑夜视物。 因而她抬眸时,能看到那位宗主的脸,看到她足以和南宫焰相比的精致五官,以及唇角似有似无的微微笑意。 她没有说见容夙有什么事,容夙也没有开口去问,单独比耐心的话,她自问不会输世间所有人,哪怕那位宗主是坐着而她是站着。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完成所愿,她能在这座宫殿站到地老天荒。 宗主显然没想到容夙能有这样的耐心。 她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也真怕南九回去后那位南宫族的大小姐见容夙迟迟不归,会亲自登殿,她不想被人说堂堂正阳宗宗主欺负小朋友。 所以她开口了:“容夙,你知道本宗为何要见你吗?” 容夙原先是不知道的,但是此时她抬眼迎着宗主莫名深了些、情绪也复杂了许多的情绪,福至心灵,回答道:“我想,宗主见我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生死结。” 她的人生,她的修行道,她往后的种种,都在和南宫焰结了生死结的那一刻开始变了模样,变化之大,足以说是翻天覆地。 于是才有了此时此刻,才能立于这座正阳宗最重要的大殿里,才能看到正阳宗内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修士,才有了这番对话。 不然她都在正阳宗当了几年的外门第一,宗主怎么就一次都没见她呢? 宗主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果然很聪明”。 容夙却看到她放在高座边地铺上、穿着青色长靴的脚动了动,似是因情绪波动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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