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初霏随柳云暝抬着那一箱黄金去了城中,将那黄金尽数分发给寻常百姓家。二人挨家挨户地奔波,一连跑了整整五日才将那五十万两黄金分完。 杭初霏如今体弱,自那日她的分/身在天界死亡之后,她的身子便愈发消瘦,而她又无法使用术法,柳云暝本想自己一个人去分发黄金,让杭初霏在树屋好生休息,而杭初霏却一再要求陪着她一起,柳云暝担心自己拒绝了之后她偷跑出来,最终准许了她一并去。 月上中天,重云流散。 “呼……终于发完啦!累死我了!” 柳云暝搀扶着杭初霏,回到了锦缘河畔。 “你还撑得住吗?要不你直接上去罢,夜间河水太冷了,我回去烧壶热水给你擦身子。”柳云暝关切道。 杭初霏摇了摇头:“不劳烦你。下水洗个澡又能如何?本仙姑可没那么娇贵。” 柳云暝道:“好罢。我去前面洗。”说着转脸过去,不料刚一动身,手腕便被拉住了。 她回首,只见那白衣佳人笑靥如花。 冷月之下,青丝反射着银光,一对美目恰如琉璃。 “留下来陪我。” “好。” 二人洗浴完毕回到树屋后,杭初霏靠在柳云暝怀里,含笑睡去。 而柳云暝却是迟迟未闭上眼睛。 若是娘亲知道我如今离开了绯羽庭,不知会作何感想…… 虽是隐退江湖了,可那江湖厮杀,当真就与我无关了么? 想当年,爹娘不也是隐居林中?最终不还是…… “哎……” 柳云暝轻叹了一声,拿起床榻边的烛台,将明晦不定的幽微烛焰吹灭,继而将杭初霏紧紧环于怀中,也睡了过去。 树屋阴冷狭小,却在柳云暝来后充满了温馨。 天光大亮。 柳云暝醒来之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她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枕边是空的,想必那人一早便起了。 推开树屋门,携着清芬的山风扑面而来。下到树屋底下,只见炉灶已支起,那白衣佳人正站在一侧,玉手中蒲扇轻摇。 “起来啦?” 听到脚步声,杭初霏笑意盈盈望向她。 柳云暝步至近前,问:“在煮什么呢?” 杭初霏揭开锅盖,腾腾热气散开,只见锅中是一片红汤,其里朵朵蛋花晕开,红黄两色搭配得尤其明艳鲜亮。 “是蛋花汤啊!”柳云暝欣喜道。 杭初霏将锅盖重新盖上,对她道:“很快就好啦,你先去坐着罢。” “好。” 此番柳云暝来了便不走了,陪着杭初霏在这树屋中住下。 接下来的,便是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白日里,她们或上集市漫无目的地东逛逛西逛逛,或四处涉水游山。 优哉游哉,风月共赏,时光从指间流去,几个月一晃而过。 微雨清而冷,落满青石板,落满长街巷陌,远方楼台依稀,青山如幻。 这日是清明节。 纸伞下,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低语着,款款行过长街,一路上多有行客回首望。今日二人虽着素衣,美丽与气场却仍不减分毫。 杭初霏随柳云暝翻山越岭,来到了一片竹林中,这时已云销雨霁,远山依稀悬着一道绚丽的彩虹。 “爹,娘,阿暝来看你们了。” 柳云暝在一座青碑前,眼眶泛着红,柔声道。 旁侧的杭初霏不由一阵酸涩。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当年她飞升后,便再没能同父母见上面。而如今,时隔四百余年,她生长的那座山早已被开垦为田地,当年的坟冢恐已化为护花之泥,与天地合为一体。 “爹,娘,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贵人,唤做杭初霏。”柳云暝将目光转向了杭初霏,柔情脉脉。 杭初霏同她对视了须臾,对着青碑上的两个名字微笑道:“小女见过二位长辈。虽为女子之身,但我定会给二位的爱女安宁幸福的余生,平生定不负她。” 说来杭初霏毕竟活了四百余年,年纪自然比柳青荣和栾云墨都要年长的多,但他们既是柳云暝的父母,那便是她的父母,故还是得称长辈的。 彼时,某座梨花树下。 雨后的空气中尽是泥土的清香,花叶簌簌,飘飞零零。 释纤云跪在一座新碑前,手中握着酒杯,双目红肿,脸颊微醺。枯花零落于身侧,一袭素衣上沾着些许湿泥。 “释姑娘,少喝点罢!”一人在旁侧劝道。 释纤云已喝得半醉,喃喃道:“吵死了!你们玉隼堂的人,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吗?” 那人道:“抱歉,恕属下多嘴,属下这便长记性了。但陪着姑娘是上头的要求,属下也无能为力,抱歉。”
第85章 火树银花月满楼 星霜流转,光阴如白驹过隙,又到了乞巧节。 “记得吗小刺客?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在桐花街吃面的时候遇到你了哈哈哈!”杭初霏笑道。 她身侧的柳云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当时其实是……” “是朔天雪告诉你,让你去的罢?”杭初霏俏皮地接道。 “是……后来,我记得我好像醉了……等等!”柳云暝忽然警觉,“你该不会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我在骗你罢?” 杭初霏笑了:“不愧是我的小刺客,稍一点拨你便知道了。但有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不知道。” 柳云暝挑起眉:“什……么?” “猜猜呀~”杭初霏凑到她耳边道。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耳廓上传来,柳云暝瞥了她一眼:“你明儿不想下床可以直说。” 杭初霏故意猛的后仰:“你怎么能这样嘛!哎呀~那我说咯?” 柳云暝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低声道:“快——说——” 杭初霏道:“就是在那一夜,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 柳云暝微微一怔。顿了顿,便凑近吻了上去。 “唔……” 天边斜阳残照,红云似火。 杭初霏挽着柳云暝的胳膊和她一并出了树屋,路过桐花街。 今日的桐花街尤显热闹,人们皆成双成对走过,各个店铺皆装点得颇为气派浪漫。 算卦摊子前,穆小朝一眼便望见远处款款走来的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瞧着那两人亲昵无比,眉目间尽是柔情,竟觉着有几分暧昧。 穆小朝微微一愣。 他不由想起曾经的两个好友,那也是两个女子,她们便是这般相处的。 他与她们一并长大,而历经江湖风雨后,如今终究是殊途了。 穆小朝叹了口气,恰巧有路过的人上前找他算卦,便没再回忆下去。 而他却不知道,那白衣女子其实他是认得的,正是和他经常打招呼的那位杭道长。 杭初霏和柳云暝路过一座布庄,杭初霏一时兴起拉着柳云暝进去,说要给柳云暝买件新衣裳。 柳云暝苦笑着被她拉进布庄,心说自己已经很多年不曾买过新衣裳了。 “这件适合你!”杭初霏不知从哪取下了一件朱瑾色成衣,塞到柳云暝怀中,“你快去试试!” 柳云暝摇了摇头,欲将这衣裳递回去给她:“这大红大紫的衣裳……我还是算了罢……” “别啊,我都没看过你穿红色呢……”杭初霏委屈巴巴道,“真的不试试嘛……” 柳云暝对她这般细声细气的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只好硬着头皮去一旁的小隔间试衣裳。 杭初霏满怀期待地站在门前,正想象着,那门便开了,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子翩然走出,一袭朱瑾色绮罗上珠翠熠熠,衬得那张清冷华容更为美丽。 “哇!”杭初霏当即起身,对柳云暝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又听一个声音道:“姑娘真是美艳绝伦!敢问姑娘是哪家闺秀啊?不知,可曾婚配?” 两人循声望去,说话者原是那掌柜的老嫲。 柳云暝刚张开嘴,便听杭初霏道:“真是不巧,她已是杭家妻子。” 旁侧的柳云暝:?! “不对呀!”老嫲有些不相信,望向柳云暝道,“今为七夕佳节,姑娘的夫君怎么没陪你一起来呢?” 柳云暝嫣然一笑:“有啊,她就在我旁边。” 老嫲闻言,面上风云变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子,顿时哑口无言。 “这衣裳,我们要了。”杭初霏浅浅一笑,钱袋已拿在手上,“不知,怎么卖?” 买下衣裳后,又在杭初霏的央求下,柳云暝穿着这身红衣出了布庄。彼时,远方的天空已然黑如泼墨。 华灯初上,火树银花;长街十里,人声鼎沸。 “倘若你能穿着这身儿跳舞,那必是翩若惊鸿,可一舞动满城!” 柳云暝的脸自方才一直红到现在,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角:“行啦行啦,你莫要说得这么夸张!” “夸张?可知本仙姑多少年没这么夸过人了?”杭初霏说着便伸出食指,凑近柳云暝欲挑起其下巴。 柳云暝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你别闹……”此话说得一脸嫌弃,那对眼角却带着笑。 杭初霏“啧”了一声,长袖一拂,径直朝前走去。 “诶,你!”柳云暝忙小跑跟了上去。 杭初霏美目流盼,目光穿过人潮,瞧见远处有一座不曾见过的楼阁,想是近来新建的什么地方,遂指了指,回首对柳云暝道:“去看看吗?” 柳云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 随着二人走近,一阵乐声愈发清晰明亮。 杭初霏抬首看清了那牌匾,得知此地是座勾栏,不由大喜:“哇,没想到这桐花街有勾栏了!” 柳云暝问道:“你想去看看?” 杭初霏看了看她,扬了扬眉:“你不想?” 柳云暝道:“你若想,我便想。” 杭初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胳膊:“可以呀你!”将长发一撩,大步流星过去推开了勾栏大门,“走!看戏去!” 进了大门后是个院子,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几乎坐满人的席位。毕竟是乞巧佳节,看客多倒不奇怪。 院子中心那朱栏青瓦的戏台上,有两个身着戏服的男子,其中一人反串了少女。那“少女”裹着花围裙,素手抓着算盘,仪态端庄,当为一商贾人家的碧玉;另一男子头顶草笠,一袭墨色交领长衫,腰佩短刀,当为一行走江湖的侠客。 杭初霏拉着柳云暝,猫着腰穿过熙熙攘攘的席位,寻了半天方寻见两个靠近戏台的空位。 二人刚落座,便听一个纤细的声音唱道:“素月流云呀~春晓拂绿呀……” 两人同时抬头,方得知唱歌者是那商贾之女。 台上,少女侧倚窗前,恰有一侠客路经此地,侠客为歌声所吸引,不住在此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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