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天际的槐桉周遭满是戾气,歃血而归。 “槐桉……”冉筱的声音抖动到有些发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阴冷、疯狂,像是血池里的魔兽一样。 冉筱身后生出双血红色的翅膀,抖动间血气猛地弥散到空气里,露出黯色的羽翼。 但愿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冉筱伸手抚过前额,缓缓睁开双眸,几乎是瞬间,空气皱缩,她踏着漫天血气,直直地冲向螭。 “我说过,你可以利用我,但绝不可以毁了她。”骷髅从虚空里撕裂着生长,鬼火飞舞着,像极了人濒死前恐怖的双眸。 曼珠沙华从天幕倾斜而下,覆在时空柱上,远远来看,就像炽热的玫瑰一样。 “槐桉,你说过要给我婚礼的,这次,就挡了吧。”泪珠坠在眼眶下,衬着漫天血色和火光,像是璀璨的金刚石。 “往生诀……”骷髅碎在半空,化成齑粉,抚上天宫里的每一处云气,鬼火猛地躁动,乱窜着灼在时空柱上。 灵力被猛地搅碎,时空柱渐渐枯萎,消弭在天际里,寻不见踪迹。 “冉筱……”槐桉猛地清醒过来,疯一般地飞去抱着冉筱逐渐消散的身躯。 白沐身前的剑雨猛地消散,看着时空柱旁满身血迹的冉筱,她伸手拈咒,她想:她们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说吧,这护灵诀,最起码能帮忙多留住一会儿冉筱的元神。 “夫人,你哭什么……今天……就当补给你的婚礼……这可是……三界最盛大的婚礼……”冉筱满脸沾着血和泪,却还是强作笑意,她颤着手抚上槐桉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 “大婚快乐……我的……夫人……我……很喜欢……你的聘礼……”她晃了晃手,嘴角涌出一滩鲜血,双眸永远地闭上,身体伴随着涌动的血气,永远消失了。 冉筱她是一个勇敢又热烈的女子,只是可惜,信错了人。白沐心中怅惘,她身侧溢出一股透彻的灵力,拢上空中消散的血气,融到了自然的空气里,她想:或许自然会欢迎她这个新伙伴的。 “阿穆,暂时安全了。”她喘了口气,放下了怀中的穆湘。 “嗯。”穆湘点了点头,她的神识渐渐清醒,只是看着槐桉凄怆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失去心爱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痛得多得多,她再也不想忍了。 “姐姐……” “嗯?” 穆湘看着白沐的眸子,咬咬牙关,一字一句地道:“我想,你做我的夫人。” 闻言,白沐眼角蓦地泛起泪花,她知道自己没有赌错。 她伸手抚了抚穆湘的头,温柔地笑着道:“好,依你。” 彼岸花盛开在三生石畔,幽冥果诞生在孟渡津前,而所有生灵,罔论三界,只有忘却世事者可见一次。 而冉筱她,把这盛景献给了天下看,可惜自个儿啊,却也就只赏了一次,可悲可叹啊。 ----
第22章 雨中仙(三) “我们派去守九重阶的人,气息捕捉不到了。”淡松烟色衣着的男子跪在空旷的宫殿内,声音焦急。 “下去吧。”长眉若柳的男子发丝泛着苍白色,裹着满身苍凉。 暖玉色的服饰上攀着金色的丝线,蔓延在层层叠叠的袍子里。 那人走后,椅子后凭空出现了一位乌发如墨的男子,他俯下身子戏谑地笑着对眼前的男子道:“就算入了佛,原来也做着些见不得人的事啊。” 这人语气里,三分笑意,四分痞气,余下的填满了妖冶和放荡。 “我的事,你别插手。”椅子上的人蓦地睁开眼,木兰花般的眸子里通透得似含了万千星海。 乌发男子闻言挑了挑眉,附在那人耳畔道:“双生魄,共生魂,佛相劫,若是这则消息透露出来,三界里的牛鬼蛇神们,怕是会掀起不少风浪吧。” 他抬起手指划过双眼,再睁开眼时,那赫然是和椅子上的人一模一样的脸,惟有眸子里透露着的猩红色在纵情燃烧着。 话落,椅子上的男子眉头轻微皱了皱,忽地左手轻微抬起,瞬间金色的气浪从掌下四溢着漫出,贪婪地裹挟着周遭的灵力汇成了一条巨龙,奔涌着向身后的男子袭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乌发男子瞬移到了宫殿中央。 “锁……”白发男子看向空中的人,伸手结印。 金色的绳索瞬间盘在在巨龙身侧,扭动着向空中那人抓去。 “砰……”白色的屏障瞬间裹在乌发男子的侧,将锁链和巨龙挡了回去。 “呜……”悲恸的龙鸣瞬间炸裂,翻腾着的龙息搅动着宫殿。 忽然身侧一股炽热又潮湿的龙息呼啸着卷起白发男子,将他向腾空的乌发男子身侧送。 觉察到奇怪后,白发男子迅速搅动身侧灵力,在空中后翻,躲避着无孔不入的龙息。 慌乱中他抬眸看向烈,瞬间被他身侧玄青色的巨龙惊愕到,瞳孔不由地放大——螭。 乌发男子的嘴角挂着一抹冷淡而又玩弄的笑,声音轻薄又孤寡:“没错,是她开的时空柱,哥哥算的那么清楚,不也没算到,最后出手的人会是她吗。” “螭只会听从你的调遣,你竟敢授意她犯下如此大孽?!龙吟……”金光奔涌成泉,汩汩地裹上白发男子的双手,他抬手结印,蜷缩着身体的金龙展开身姿,咆哮着压向对面,对抗着传来的喷薄着的龙息。 “试图用幻象打破实体吗?啧……”乌发男子面上满是轻佻,他挥过右手,星蓝色的影子从四方浮现,倏地向中央汇聚起来,在靠近二人的时候又瞬间模糊起来,朦朦胧胧地裹向天帝。 “幻象对幻象难道不是更有意思吗,哥哥?” 影子钻进身体啮咬着全身的经脉,蚀骨的疼痛感快要将自己浸没,恐惧、堕落、不堪,拢在灵魂里,翻涌在沉寂的心里。 “啊……”白色发丝滑落,搭在冷白色的皮肤上,失落袭上他的灵海。 乌发男子看着眼前好不狼狈的人,嘴角挂着抹玩味的笑,他伸手拢了一下空气,火红的烈焰里影子摇曳着缠绕上金光,奔腾翻涌着要粉碎光亮。 白发男子看着眼前像个孩童一样微笑着的恶魔,强行结印将自己从影子中抽离出来,经脉逆行、肝肠寸断,殷红的血从眼角、鼻腔、嘴角处渗出,挂在冷白色的脸上显得惨淡又妖艳。 乌发男子忽地住了手,他抬手向后轻轻一拉,星蓝的影子向后撤去,喧嚣裹挟着被褪去,逐渐消失在空旷的宫殿内。 螭收到主人的讯息,收起攻势转身离去,盘桓着身子卧在了乌发男子的身侧。 偌大的宫殿,寂静地只剩下了中间卧着的白衣男子。 他抬手理了理衣冠和发丝,食指和中指轻轻撩过嘴唇,血渍结成曼陀罗慢慢淡去,抚过鼻翼,温和的凉意漫过鼻腔,修复着破裂的血管,堵住了缓慢渗出的鲜血。 四方空气缓慢波动着,聚拢着周遭灵气,身体里流失的灵力正在逐渐恢复着。 无边的白色在数千年里的光景中拢着他,他白色的发丝,白色的皮肤,白色的眸子,似乎是从诞生那刻,便镌下了他的宿命。 想到这里,他抬手结了个咒印——“龙相”。 金色的巨龙实体破空出现,磅礴的龙息卷过苍白的建筑,阵阵回荡着。 它俯下头颅对着眼前的人道:“主人……” 浑厚绵长的声音在空寂的宫殿里荡着,冲撞着四方漫溯的白色。
远处忽然有轰鸣声压来,白沐和穆湘对视了一眼后,立马进入了戒备状态。 “槐桉,做好警惕,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冉筱的努力白费。”白沐看着双手空空却什么也抓不住,只好无力地跪在地上的槐桉,开口提醒。 “轰……” “呜……” “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断壁残垣中穿梭着,白墙上沾染的血如红莲般盛开。 坍塌的宫殿,坠落的金钟,断裂的桥邦,一一陈列在她们眼前。 所谓的天道,尽管看起来坚固而又堂皇,原来也是这么的脆弱以及易碎。 黑漆漆的魔兽连成席向眼前压来,而立在万千魔兽之前的,是一位眉目成画的乌发男子,邪魅而又澄澈。 这些魔兽以妄念为食,遇强则强,那么现在的天界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极了天然培养皿。 “天眼,藏诀……”杨戬双手并起抚过额头,碧蓝色的眸子吞噬着四处波动的情绪感知,折射出众生相。 “风火轮……”烈火裹上金环托起哪吒飞向半空,他手中飞起混天绫荡过兽群,火尖枪掠过兽耳鲜血四溅。 穆湘看着眼前白色、黑色、红色、蓝色的碰撞,听着撕裂与撞击的声音,那里盛放着最纯粹的光,也包容着最暗黑的恶,心中不免升起悲悯。 遥远的天边,一名男子突然现身,金光炸裂在脚下,撩动着白发,咒印以他为起点向四方蔓延,整个天庭的白色都被浸在金辉里,等待着涅槃。 他抬手,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拢上金光,生出洁白的羽翼;他落臂,前方厮杀成瘾的魔兽褪去猩红,温顺而又乖详。 “仙无官职,大业多半都是握在神手里的,而千年前大劫最大的悲哀就是神妄图把仙推出来背锅。”槐桉突然语气中带着讽刺开口。 穆湘看着身侧直起身子、手中握剑的槐桉,她就知道,天界的金面战神,从来不是虚称。 “怕吗?”穆湘扭头笑对白沐道。 “不怕,阿穆,记得吧,是我保护你。”白沐眸子里温柔而又烂漫,提步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们最后看了对方一眼,掌心现出武器,纵身飞向黑发男子。 正义亦或是邪恶,天真无邪亦或是运筹帷幄,黑白的边界互相浸淫着,都在妄想粉饰出大家想要的结局。 可是都想要的,利益要归属于谁,才能称得上公平? 他们无法去定义,天道也无法去定义。 烈看着坍塌的宫墙、暴虐的猛兽,心中怅惘:福慧两足,到头来的大彻大悟,于他言,算是什么,是亲手破坏自己统治下的规则,然后再在别人称颂下建立一个新的规则吗? 无所谓了,他是灵树诞下的一子,灵树未问过他的许可,只是现在,或许亲手斩杀自己的弟弟,才不会让那么多的生灵无辜受难吧。 他虽是佛身,却从不信佛,因为他从不信自己。 “承影,或许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战。”槐桉抖动左手,掌心幻化出无数把染着金光的剑,右手拈诀,金剑汇聚成阵,猛地刺向乌发男子。 左手挥动,金剑一份为二,虚实交错,凝成剑网,右手诀意改变,剑阵忽地变幻形态,直抵男子身边的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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