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过伤的地方往往会更敏感,钟仪阙几乎在她的压制和触碰下发出一阵无意识的战栗和轻哼。 祖烟云眼眶微微发红,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就是在给发烧的同学降温,还是就想这样看着钟仪阙发红的肌肤和难耐的面孔。 ……原来她和许多自己痛恶的人并无不同,摧毁是一种刻在人本性之中的欲望。 祖烟云如梦初醒地收回手。她低着头,看见自己的发丝垂下来,到钟仪阙的颈边,和她那微鬈的漂亮长发纠缠,它们如此不相同,从质地到颜色,但如此和谐,像无数细线交织成一匹漂亮的锦缎。 当她直起身,将锦缎中一半的细线抽离,余下的那些却还是如此漂亮,无论是和别的长发编织在一起,还是独自成立一段潇洒漂亮的篇章。 她把湿毛巾叠好放在钟仪阙额头上,然后便起身走出卧室。 这个房间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连冰箱里放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出入,钟仪阙依旧在过着自己非常稳定又丰富的生活,这个人一直都很习惯自己做事,她知道的。 祖烟云也很习惯,生活让她不得不这样习惯。但是当那天回来宿舍,她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休息,没有三个时钟沉重的滴答声,没有清甜的牛奶香味。 更重要的是她在漆黑的卧室之中侧过头,只能打量到一张没有人住过的床铺,这种感觉让她如此寂寞和空洞,好像灵魂的一部分被悄悄抽离。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那十五天里有多好,她们靠得很近,如此亲昵,爱对方身上的味道。 祖烟云站在冰箱前发呆,她想做一点晚餐,又有些无从下手,故而就这么呆站了十几分钟。 待在冰箱上面看她的小苍灵大概觉得她坏掉了,一个俯冲跳了下来,扑了祖烟云一个满怀。 后者一愣,她茫然地抱着猫给她顺毛,想起来晚上打针的事,又有些担忧:“晚上你乖一点。”她嘱咐道,“我有些晕针的,你乖一点否则可能要挨两针。” 小苍灵生了半辈子病也没一下挨过两针,当即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腾得从她怀里面跳开了,倒是昭节摇着尾巴跑过来,亲昵地蹭她的裤腿。 祖烟云蹲下身来给它按摩,曾经她也想过养宠物,她对于宠物的感情比对大多数人类要亲近。但这种小东西毕竟是要养在家里的,当年她从儿童村离开后便住进了韶戏宿舍,寒暑假会在剧组酒店里面待着。 之前有次她画拍摄要用的场景图,她参考了许多网上的材料,但导演看了一眼便皱了眉:“你画的这是概念图吗?这哪里是家。” ……那家是什么样子呢? 祖烟云第一次来钟仪阙家的时候,觉得她得到了答案。但现在发现她答偏了题目,每个人的家都不一样,这里是钟仪阙的家,而并非她的。 昭节很喜欢她的服务,不断地往她怀里面拱。 祖烟云干脆坐在地上,把它抱在怀里继续抚摸,昭节身上有很多摸起来很细小的伤口。祖烟云不知道钟仪阙如何养的昭节,但如今想来,可能和小苍灵一样有段邂逅的往事吧……也和她一样。 她正摸着昭节发呆,钟仪阙却醒了,她有点口渴,爬起来喝水,迷迷糊糊地找猫找狗找人,蹭到客厅看见坐在地上的祖烟云。 祖烟云听见轻微的声音,还以为是小苍灵——毕竟钟仪阙大多数情况下存在感都很强,她转过头来看,却见钟仪阙像昭节一样开心地扑过来,她跪到地上,抱着她的脖子说:“一觉醒来看到你在真好。” “快起来!”祖烟云没来得及发愣就目光一沉,“你膝盖上还有伤呢。” “唔。”钟仪阙这才感受到疼痛来,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 祖烟云无可奈何地把昭节放下,扶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生病状态下的钟仪阙会完全显露出她“娇生惯养的钟大小姐”身份本性的,是一个完全非常不乖巧的傻白甜。 祖烟云蹲在她面前,掀起一点她的睡裙,小心查看了下她膝盖的受伤情况,发现没有渗血之后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把裙摆放下,揉着自己酸麻的小腿说:“真是把你关起来算了。” “什么?”钟仪阙先是一愣,然后认同地点点头,“哦哦,我爷爷和我妈妈也经常说这句话。” 祖烟云:“……是吗?”她站起来,“你出来干什么?” “出来找你啊。”钟仪阙现在说话完全不动脑子,“刚才做梦被人打了,起来看不见你我会自闭的。” “……对不起。” 钟仪阙茫然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祖烟云“……不为什么。”她转移话题道,“你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钟仪阙毫无用处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不想吃,吃了胃疼。” 祖烟云皱了皱眉,但想起医生的医嘱,还是狠下心来坚持道:“不行,一定要吃。” 钟仪阙妥协道:“那就喝点粥吧。” “什么粥?”祖烟云回忆了一下冰箱里面的食材,“青菜粥可以吗?” 钟仪阙摇摇头:“想喝点甜的。”她想了想,“想喝银耳红枣粥。” “好。”祖烟云点点头,“你喝点水,继续去睡吧,到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钟仪阙点点头,因为自己下一次睡醒还能看见祖烟云而感到非常满足和开心。她把自己的手机塞给祖烟云:“可以用我的手机买,我的券还没花完呢。” 祖烟云无奈地接过来:“好。”她把方才特意放温的水递给钟仪阙,“喝了这杯水就去睡吧。” “嗯。”钟仪阙接过杯子来给自己灌水,但大概是因为太急了,她不小心被水呛了一下,当即抱着杯子呛咳了起来。 祖烟云急忙给她拍着背顺气,钟仪阙咳得双眼含泪眼角绯红,红润的舌头微微外吐,在唇齿之间像是一颗无辜的等待采撷樱桃。 祖烟云看得眼神一暗,也没有余力给她拍背了。当即直起身背过身去,又说了一遍:“快去睡吧。” 钟仪阙也从一阵呛咳之中恢复过来,对于对方不送自己回宿舍还有些不满,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人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撒娇生气,所以还是坚强地独自走回了卧室,乖乖爬进被窝里面重新睡着了。 祖烟云捂着发烫的眼眶,被自己龌龊的想法气得头脑发昏。 之前她恶补戏曲的时候看到《长生殿》,钟仪阙把自己当年的考研笔记分享给了她。剧中的李隆基把杨玉环赶回家中一个白日,便被思念折磨得难以自处,二人的感情一个短短半天的分离而更上一个高度。 祖烟云看懂了,却依旧对这种分离可能导致的结果持有保留态度。可如今放在她身上,她不过也方才离开了钟仪阙几天的时间,那种龌龊又绮丽的念头却好像变本加厉。 ……或许应该降温的是她才对。 祖烟云扶着桌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穿上衣服,要出去买一下银耳红枣粥的材料。 穿戴整齐之后她转了一下身,看着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钟仪阙的手机。她站在原地踟躇了一下,最后还是三步两步走过去,把手机放进了兜里,然后才转身出门了。 ---- 小祖总是有点病病的,要不是她太喜欢钟仪阙了,这篇文估计就要在海棠了 还是感谢大家阅读~希望有评论!爱你们!
第52章 钟仪阙家小区旁就有一个大型超市, 虽然离学校也很近,但祖烟云从来没有逛过。她在里面转了一大圈,差点迷了路, 总算是买全了做粥的材料。 她离开超市往回走,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颤了颤。 她的手机一直都是放在包里的,所以这个手机属于钟仪阙。她出门的时候一时脑热把手机带了出来, 但看别人的手机毕竟有点奇怪,所以便没敢再拿出来。 手机中途颤了不少次, 非常轻微,也没有声音。祖烟云透过衣服只能轻微感受到那种颤动, 但这种低调的颤动却像张扬的钟仪阙一样不讲道理,给她留下一种颤动又难耐的思绪。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 走在路上拿出了这块手机, 扫了一眼屏幕。 消息并不是一个人发的, 刚才发的那个人是宋潮歌,发给她了名叫“不可能计划三稿修改意见.word”“针对第三条意见的理论依据.pdf”的文档。 祖烟云没有看懂,不过这很正常, 钟仪阙的世界中有许多她完全不明白的东西, 可能是和朋友们搞的新东西吧。 还有几条信息是一公斤工作室的主任发的,让钟仪阙帮忙汇总确认一下韶城地区的部分信息的。 祖烟云看着稍微皱了皱眉,钟仪阙自从到韶城之后,除了主动帮忙进行一些汇总工作, 平时一般都是负责韶城的信息确认。但最近钟仪阙又生病又受伤, 最好保持心情好好休息,一公斤的工作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有比较大的负面影响。 ……希望钟仪阙能够让她帮忙吧。 最早发的几条信息是杜确发的, 文字倒很简单。 “伊辉的祭日快到了。” “你回不回印城?” 韶城的天越来越冷了, 整个城市在慢慢沉入寒冬, 寒冷充盈在空气里。钟仪阙是不怕冷的体格,但祖烟云并不是,她对寒冷有带着心理性的畏惧。 她走回钟仪阙家,关上门的时候还有些打着哆嗦,但家里的空调的温度调得很高,温暖的空气浸染她,连同跑过来迎接她的昭节温暖的触碰,让蹲在玄关拖鞋的她慢慢回过神来。 她换下衣服,忍不住去卧室里面看了一眼钟仪阙。 后者还窝在被窝里睡觉,很乖的样子。 她忽然意识到:钟仪阙生病大概是有太累了的缘故。 这个家伙每天都那么匆忙、疲惫、精准,苛刻控制着自己的休息时间,把更多的精力分给需要的人。 祖烟云曾经便在这些精力下存活生长,她无法阻止钟仪阙的这些决定。可哪怕她同样将所有裕富的精力拿出来爱钟仪阙,也好像没什么可做。 祖烟云想要看一眼时间,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时钟,三个时钟并排放在一起,慷慨地告诉她同样的时间——其实中间的那个时钟总是会慢上一点点,钟仪阙一旦发现便会不计时间地拿下来,然后去调整那不过一两分钟的误差,像是进行一件必需的工作。 祖烟云在美术展看到“完美恋人”那件作品的时候,只感觉到一种悲伤的甜蜜。但如今却感觉到一种细密的压迫感,从它们平静的运动中表现出来。 其中一个时钟属于伊辉,那个在差不多一年前死去的男生,他从高空坠落,无法奔赴钟仪阙的下一场舞台。 另外一个时钟属于一个被钟仪阙叫做“晓来姐”的人,被钟仪阙所救的余小姐每次来都会对着这个时钟鞠躬,以此来感恩或者是缅怀这个已经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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