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早一天让她把视线从周美泽身上移出来,那就早一点安心。 积极认错,不一定悔改,叶瑜冷静思考几秒,决定把人看得再紧一点,“天色都黑了,你现在哪呢?” “饭店里,”方知乐刚想摇晃手机,发现叶瑜已经关了镜头,就念给她听,“离家里不远,就一站地,我吃完面就回去。” 叶瑜顿了一下,有点担心,“晚上尽量早点回家。” “我知道,”提起这事就想起王珊,方知乐无比发愁,叹了一口气,“你说,凭咱俩的关系,不是,应该是到了咱俩这种关系,是不是才能肆无忌惮地说打电话就打电话啊?” 叶瑜以为她陷入社恐接电话的噩梦里,迟疑三秒,“卫悠青是让你打电话问候会员卡用户了,还是让你去街上发传单了?” “不是,”方知乐苦笑不得,“就是我想和一个同学联系,有点事儿问她,而她的情况有那么一点特殊,大概率不愿意和人沟通,你说我打电话会不会不太好。” 叶瑜不清楚她口中“同学”的情况,以己度人道:“如果换做是我,会更喜欢看留言,毕竟接了电话你来我往,必须得马上给出回应,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会觉得除非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否则不太合适,很冒昧,也很打扰。” “不然只是你逼着别人立刻做出回应,你自己轻快了方便了,不用等着微信看别人回不回复,直接断绝别人看见消息不回复的可能性,很惹人讨厌的。” 叶瑜待人处事的本领像是与生俱来、无师自通,她不爱和人接触都是存心的,凭她的情商,要是愿意和人沟通,基本上没有拿不下来的。 方知乐蔫儿下来,语气恹恹,“那咋办啊,找不到人,只有这个联系方式。” “小事无所谓,”叶瑜思量着说,“要是拜托某人,托人帮忙,或者某些界限模糊的事,就先发条短信,尽量把自己的目的说清楚,这样给对方一个缓冲的空间,会更好。” 方知乐渐渐直起身子,叶瑜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换句话说,方知乐想体现自己的诚意,才亲自上门找人,面对面沟通可以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把想法和情绪传达给对方,你看,我就是一个人,不用焦虑不用担心,我带着我自己来见你。 要是这种思路,还是先发条短信过去更好一点。 叶瑜见她半天不说话,笑道:“问题解决了?” “对呀,”方知乐手指飞快打字,“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不打扰你吃饭啦,快点吃完,早点回家,到家了记得发条消息。”叶瑜轻快一笑。 方知乐:“好的。” 短信很快发过去,方知乐尽量用词简洁,不透露更多私人信息,几句话表明来意,希望对方看见了可以回个电话。 短信发送成功后,方知乐结了帐,走出店门,慢吞吞在路上走着。 就在她走出十几步,还没转弯,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普通款的铃声,不是她给叶瑜设置的专属铃声。 在她有限的联络名单里,几乎没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 方知乐掏出手机的时候,心里浮现一点预感,在看见来电号码的时候,预感成真。 方知乐深吸几口气,整理措辞,接通电话。 “喂,”对面是一个疲惫的女声,“你是谁?” 方知乐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话语诚恳且认真,而对面沉默了很久时间,久到方知乐以为她已经挂了,确认了好几遍还在通话中,才等来对面的回复。 “不用问了。”女声说。 方知乐着急道:“阿姨我没有别的意思……” “珊珊已经死了。”
第38章 上药 王珊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方知乐手脚发软,捏着手机的掌心渗出了一层又一层汗水,粘腻到几乎抓不住,“怎么就死了……” 香消玉损,花季少女还未绽放就凋谢在花苞之中,这种惨烈的现实宛若一双巨大的黑手,狠狠拧住她的心脏。 王珊去世的消息让方知乐受到心悸不已,几乎是不管不顾继续质问,直接抛出名字,“阿姨,那你知道孙黎她们吗?” 对面的女人更加沉默,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像是忽然拿开手机,下意识远离这通电话。 “王珊不能就这么死了,”方知乐独自说着什么,自言自语间脑海飞速运转,“没有受害人用死亡逃避现实而施暴者还活得好好的道理。” 方知乐没有注意到对面陡然静寂下去的通话,自顾自说着,“阿姨,你别难过,恶人自有恶报,我以后……” “你是谁,”对面的声音换了一个更加稚嫩的女声,“为什么要打电话。” 对面的女声像是常年不开口,说话没有厚实的语调,像是从嗓子里拖出来的气音,阴冷、潮湿,带着浓浓的忌惮。 “我是方知乐,王珊从宿舍搬出去之后,我是睡在她铺位上的人。”方知乐说。 对面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方知乐却没有挂掉电话。 两人静静地等在电话两头,在时间的流逝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打破这份寂静。 “我知道你,”最终,还是那个女声开了口,说话流畅了一些,也更加有力,“你,你也是一样的,你帮不了我。” 方知乐确定她的身份,狠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乘胜追击,“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想让施害者受到应有的处罚。” 听起来像是某个伸张正义的大侠,打抱不平,惩治犯罪,但方知乐并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她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无论是原来的方知乐,还是王珊,对她来说都是书中的人物,且她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并没有受到如何惨烈的伤害,从情感上,对孙黎三人并没有产生如此大的愤怒。 方知乐牺牲了自己大量的时间去追查这件事,为的不单单是给谁讨公道。 她最痛恨的,是仗势欺人的霸凌者,是那份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狠狠咬你一口。 无论这人有没有欺负到自己头上,她一视同仁的,平等的,厌恶每一个霸凌的施暴者,一视同仁地忌惮每处可能发生霸凌的土地。 若要追究这份厌恶的来源,可以追究到很小的时候,她拉着叶瑜的手,愤怒地往前走,叶瑜身上的衣服被泼了染料,红着眼倔强地憋着眼泪不肯出声。 孩子小的时候,目之所及只有周围学校的小小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霸凌,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孩童的恶毒更加纯粹且毫无遮拦,只要亲眼目睹过,在以后的人生里,都会有难以磨灭的阴影。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的风霜雨雪,有的人则用尽一生的余力去养童年的伤。 “我不会让你做什么的,”方知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轻之又轻道,“也不会让你出面作证。” “我不会透露你的任何消息,不会让人知道我找过你,不会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拿你举例,说出你的名字。” 对方的呼吸骤然急促。 方知乐停下来,让她缓了一会儿。 “你可以安全地,待在你所在的地方,不会有人再害你。” 那边的声音问她,“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方知乐平静道:“我想了解孙黎对你做过的事。” “但我不想回忆,”王珊的声音低微到不仔细听就会错过,“你何必问我呢,咱们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差别吧……” 方知乐心道她也不愿意,她要是有原身的回忆,也不至于到处跑,到处从细枝末节里查询真相。 “后来她们没有欺负我,”方知乐撒了一个谎,“我不知道。” 王珊呼吸急促,话语激动起来,“什么?为什么?那我,为什么是我,只有我……” “你别着急,”方知乐说,“我只是动了点别的手脚,后面她们没有找我,估计是腻歪了吧。” 王珊喘了一口气,怔怔道:“对不起。” 王珊似乎想通了,“对不起,当时她们让我从宿舍搬出去,说有新的人搬进来,我知道她们终于厌烦了,觉得自己终于熬到了解脱,不管不管地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我应该见过你一面,你还帮我搬箱子了,可我看着你,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已经不记得了,”方知乐说的是事实,“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谁在哪种情况下都分不出心神关照别人。” “那不是关照,那是恶毒,”王珊声音小下去,带着啜泣,“我竟然很感激你,感激你终于接替了我的位置,甚至想着你怎么不早一点来,你要是早一点,再早那么几个月,我就能高考了……” 这一次,方知乐没有说话。 她总不能说,你这种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吧。 谁在想象中没有试图捏爆这个世界让小行星炸了地球然后一起godie呢。 王珊只是想想,什么都没有做,受害者不该有罪。 “你没有做错过什么,”方知乐说,“不要自责。” 王珊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声道:“可是我想错了,我回家后,以为自己解脱了,可是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我再也没办法回到正常的生活,我的人生毁了……” “你的人生还长着呢,”方知乐轻声道,“她们这些人渣,应该去伏法,而你,应该奔赴你的前程。” “现在,你能告诉我,过去发生的事情吗?”方知乐说。 第一次接电话的女声好像说了句什么,王珊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吐露真相,“你来我这里,我亲口告诉你。” 王珊说了个地址,“来这里,你愿意吗?” 几百里远的小县城的偏僻村落,只身一人前去,要不是这通电话是老师给的联系方式,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场请君入瓮的拐卖阴谋,要么就是传销组织,反正都透着危险和不详。 方知乐没有犹豫,说了个日期,“那边挺远,等我下周考完试,我去找你。” 结束和王珊的通话后,方知乐感觉像是跑了个半马,浑身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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