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姣坐在西侧的房间内,镜中的她,眉眼明媚,和几年前相比,少了娇嫩,多了妩媚,更多了些许岁月沉淀的安定。 她头上戴着一朵红花,尤为娇嫩,孙玲玲给她化的妆,不过也是描眉涂口红,但却和平日不太一样。 是结婚呢…… 她仿佛闻到了空气中香甜的油菜花香。 “姣姣!恭喜你们!” 孙玲玲一脸老母亲的慈爱,“你和刘宓太不容易,之前你们领证,也不通知我们这些老同志,现在能够补办一场婚礼,再好不过了!” 宋姣姣笑,她和孙玲玲重新取得联系,还是去京市实习,在一次活动上,遇到了孙玲玲。孙玲玲在京市发展的很好,在一家国营工厂的厂委办工作。 不过她不甘于此,想过两年去外面见见世面。 她想出国留学。 当初一起下乡的知青,刘畅刘舒毕业后就去支教了,她们两姐妹,在最艰苦的时候留在农村搞建设,等考上大学,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却义无反顾回到了农村。 用刘畅的话说,她这辈子从未想过大富大贵,从小到大她们两姐妹就不被重视。 可如果下乡建设教育事业,最起码可以让那些人明白。 养女孩不是没有用,养女孩不是没有出息。 宋姣姣觉得,和她这些老同志比起来,她的格局都太小了。 “对了,你说你上次还遇到了张春丽?” 宋姣姣倒是挺意外的。 她是没想到张春丽真考上了。 孙玲玲提起张春丽就鼻孔里出气,“她呀,考上了京市的一个三流大学,不过也好歹是个大学了呀,前段时间我准备学语言,为留学做准备,就看见她了,她现在不得了啦,听说傍上了一个港城那边的有钱人,人家愿意无条件供她留学的哦。” 宋姣姣只是笑笑,没有参与讨论了。 都不是一路人,再讨论也没意义。 “对了,你去哪一国家交流?我们又要和谁建交啦?” 孙玲玲还是八卦,宋姣姣神秘一笑,“保密。” “小样儿。” 孙玲玲知道她工作确实不能说太多,“保密就保密吧,不过你还是得注意啊,我不是挑拨什么的,这人出去了,还是得想着回来,你别让刘宓等太久。这男人女人,要是寂寞太久……” 她捏了捏宋姣姣的肩膀,“你懂得。” 宋姣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孙小姐,这几年在首都混的不错啊?看什么都精通呀?” 孙玲玲立马反应她是在逗她,脸蛋一红,“别说了!” 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找过对象,之前和徐兵偶遇,其实也不算偶遇,是她特意去了徐兵老家待了几天,就想能不能撞上。 其实是不甘心。 孙玲玲也明白,徐兵可能依旧看不上她,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之前努力过,后来放弃了。 现在她变好了,变得更好了,她觉得徐兵应该,应该可以多看她一眼,认为她和以前不同了。 但再见面,她花了好些功夫才认出徐兵。 这才大学毕业多久,徐兵就发福了,样子虽然没大变,但就是让孙玲玲觉得“以前怎么对这么个东西执迷不悟。” 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然后她还发现徐兵结婚了。 孩子都有了。 徐兵也认出她,和她叙旧,她都想从一个地缝里钻进去。 当徐兵妻子一脸提防看着她,她直接说,她是来出差,没想到会遇到。为了避免纠葛,她连饭都没吃,连夜坐火车跑了。 回来后每当想起这事,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不过后来也就释然了。 即使现在的她,看不上现在的徐兵。 但至少在她年少青春时,徐兵是她那暗无天日的下乡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和期待。 在欢笑声中,宋姣姣被叫了出去。 宋姣姣和刘宓穿着一样的衬衣,几个舍友同事推着她,刘宓也被一群医生护士给推了出来。 两人的衣服是赵丽丽亲手做的,为了在款式上分出差别,衣服的领子和颜色稍有不同,宋姣姣红衬衣配了一身黑色的半身裤,刘宓则是白衬衣和长裤。 两人胸前都戴了花。 当被人推拥着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同样化了妆,一脸笑容的刘宓,宋姣姣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几年,她和刘宓朝夕相处,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说是一眼万年,这一眼,好像已经走了很多年。 “哇哇哇!院长妈妈!!!” “好漂亮呀!!!” “阿姨阿姨阿姨要糖糖!” 小孩子围成一团,叽叽喳喳闹着要糖吃,黄婶和宋觉叫着他们,“再挤紧点就把她们压坏了!你们往后退点呀!” 孩子们很听话的往后退了一些,宋姣姣和刘宓牵着手,走到了院子里。 孩子的玩具被收起来,全都装点上了红色的装饰。 在刘宓工作医院院长的证婚下,两人共同在婚书上摁下手印,同饮合卺酒。 鞭炮声中,两人拥抱在一起。 …… 晚上,宋姣姣和刘宓在榴花路的老房子里拆礼物。 周缇香和黄果果送了宋姣姣一本翻译大全,市面难找,十分珍贵。刘畅刘舒带了很多土产,让她们意外的是陈益阳。 陈益阳给她们寄来了一堆果干,说他报名去参加边疆建设,已经在边疆扎根,准备结婚了。 边疆什么都没有,可是葡萄干很多,哈密瓜也特别特别甜。 他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看她们,也欢迎她们去边疆做客。 宋姣姣翻着翻着,突然眼睛就潮湿了,“他们像蒲公英似的,撒到各处去了,他们去各处生根发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宓靠着她,脑袋点了点她,“这就是人生啊。” 宋姣姣翻着翻着,五味杂陈,“老桠村成了柑橘大乡,但是团结叔却病倒了,刘宓啊,我有时候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也有过迷茫,也有过自问自答却始终找寻不到谜底的时候。 “人活着可能本来就没有意义。” 刘宓倒下来,靠着床,“但要说真没有意义ʟᴇxɪ……在那些孩子里,你是最可爱的院长妈妈,在那些同事眼里,你是最厉害的宋翻译,宋姣姣,你以后可是超厉害的外交官,你要站在世界的高处捍卫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人民发言,你说,这些有没有意义?” 宋姣姣缓缓转过头,眼底满是动容,“有时候我自愧不如,比起我的那些老同志,我好像占尽了便宜,耍够了威风。” “怎么会。” 刘宓坐直了身子,凑近她,“这是生命的馈赠,也是上天的旨意。” 她说,“蜉蝣寄于天地,只有一天生命,朝生暮死,你要说它活得没有意义么?” “可即使蜉蝣,也有存在的意义。” “我们本就是寄生天地的蜉蝣,沧海中的一粟,人生苦短,如果成天去思考其中意义,我们会忘却很多很多脚下该走的路,手上能做的事。” “姣姣,遇见你,是我的全部意义。” 刘宓说这话没有半点虚伪,宋姣姣知道,她这个人,不讲任何虚情。 刘宓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宓说她从来都不说谎话。 二十七岁的刘宓,和二十岁的刘宓似乎一样,却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她去摸刘宓的头发。 刘宓闭着眼,任由她摸。 “刘宓,我会好好珍惜你。” 她凑上去,吻住刘宓的唇。 灯光昏暗,灯盏摇摇晃晃,两人早不是新婚,但尤胜新婚。 当宋姣姣和刘宓拥吻在一起。 脑子里是满天火光在炙热燃烧。 那一片火海能够烧疼骨头,烧干眼泪。 她想。 刘宓,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全文完】
第53章 1975年的冬天, 刘宓遇见了宋姣姣。 宋姣姣被知青院的排挤,第一天上工就落了单。 刘宓从刘二柱家回来,老远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被刘旺堵着。乡下的流氓是不讲道理, 上手吃你豆腐没处说理, 荤段子黄笑话满天飞, 从来也没人管。 刘宓皱着眉头,看到那个小姑娘瘦瘦小小,扎着乌黑辫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雾蒙蒙,水润润。 面对刘旺的纠缠,她往后躲,想跑, 但刘旺不像是能善罢甘休的。 刘宓在这个时候走上去, “刘旺,干嘛呢?” 刘旺听到她的声音就腿抖,说话都结巴了些,“没, 没干嘛呢?刘、刘刘,你回来了啊。” 刘宓眼神冰冷冷的,在他身上扫了好一圈, 都快将他扫的无地自容了,才慢慢开口,“又欺负女同志,又想挨收拾, 是吧?” 她语气一点都不和气。 刘旺摇头, 连滚带爬的,“没, 没有,刘宓,我没要欺负她,你看错了,我就是问问,哦对了,这位是新来的知青,我就是看看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滚蛋。” 刘宓可不听他解释,“这些话对你老娘解释。” 刘旺赤红着脸跑了。 刘宓看了看呆在原地的小姑娘,“新来的知青,没事别落单,山里有人没人都危险。” 说完,她挎着小药箱,准备回家休息。 身后动静停了几秒,然后她听到急匆匆赶上来的脚步声,“姐姐,谢谢,谢谢你呀!” 刘宓没理她,追着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了,“姐姐,我叫宋姣姣,是新来的知青,我不认识路,才在这落了单,你叫什么呀?” 刘宓还是没理。 那个叫宋姣姣的小姑娘嗓音立马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姐姐呀,我不知道他们的地在哪里,我想去找知青,你能不能带我去?” 刘宓脚步终于停下了。 她回头看向她。 宋姣姣长得很像汤圆,白白嫩嫩,眼睛圆溜溜的,只是现在满是不知所措,瞧着有些怕生。 估计是被刚才的刘旺吓坏了。 刘宓往身后晃了一眼,手指着一个方向,“那,一般知青们都在那里干活,你从这条路下去,应该能看到。” 宋姣姣不说话,咬着唇定定看着她。 刘宓有些烦,“没听懂?” 宋姣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姐姐,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叫刘宓,宓是哪个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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