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捧水浇在脸上,那种炙热的感觉总算是消散了些。 宋姣姣靠着石头,坐着乘凉,河水很浅,在她脚边流,几个姑娘去找其他地方坐着,刘宓就跟着坐了过来,给宋姣姣编了一个柳叶帽,让她戴在头上遮太阳。 宋姣姣的大辫子搭在肩上,她惬意地靠着石头,“舒坦啊。” 天气热,谁都想寻点凉快,这要是太阳再偏点,河滩边就全都是人了。 刘宓看着她不说话。 宋姣姣扭头看她,“怎么了,我脸上有虫?” “没。” 刘宓这几天没有再给他们上课。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学习,她的两个徒弟都能应付简单的疾病,上一周黄果果还治好了邻村的小孩。 她就是不知道宋姣姣怎么了。 自从上次,她亲了她一下后,宋姣姣就变得沉默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姣姣胳膊枕着脑袋,抬起头看天。 天空一丝云也不见,没有风,窝在这连脖颈都是汗。 两人头顶上一棵榆树尚能遮阴,刘畅和黄果果跑去跟男知青们一起抓鱼了。 河边似乎一下寂静起来,只剩下河水流动声。 “刘宓,你喜欢我什么啊?” 宋姣姣回头看她,费解的很,“天天送东西到知青院,想讨好我,想跟ʟᴇxɪ我好,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刘宓脸蛋一红。 她不敢看宋姣姣的眼睛。 “我说不出来。” 她倒是很老实。 以前,她也喜欢宋姣姣。 遥远到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但那时的喜欢,是因为她这荒凉可笑的一生,只有宋姣姣,会在意她开不开心。 上辈子的宋姣姣很活泼,像永远都缺个心眼。 她总是会问她,为什么不爱笑。 那个时候她懒得回答。 可当她赶到H省,挖出她的尸骨,她就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笑了。 “我真不知道。” 刘宓垂着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得厉害。 “有时候,就是想看着你,想陪在你身边,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我都很高兴。” 只要你活着。 刘宓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她坐的地方被太阳晒着,脸蛋发红,鼻尖也都是汗。 但不妨碍宋姣姣觉得她好看。 宋姣姣想,上辈子的刘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说出那种话的。 她很喜欢她的,是吧。 宋姣姣嘴角勾了勾,情不自禁去摸刘宓的耳朵。 刘宓耳朵很烫。 烫得她心疼。 “我知道了。” 宋姣姣看着她笑。 刘宓上辈子没有勇气留住她,所以她骂她懦夫。 这辈子刘宓足够殷勤,足够勇敢,勇敢到蜕下自己重重的厚壳,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喜欢她。 可是没有人觉得,刘宓是她的良人。 是她要刘宓勇敢的。 “刘宓啊。” 宋姣姣对上刘宓那双琥珀般的瞳仁。 刘宓的眼睛是棕黑色,瞳仁外圈是黑,但是眼型却很清冷。 淡淡的褶皱往上挑,像世间俗物什么都不会在意。 宋姣姣眼底发潮,觉得笨拙的刘宓什么都不会,像个讨好人的小孩子,哪怕兜里有一颗糖也都会全部拿给她。 她不稀罕什么奶糖黄瓜。 可那是刘宓攒下来给她的。 所以未来苦一些有什么关系呢。 宋姣姣手指摸着她的眼皮,刘宓不知所以,乖乖闭上了眼,眼珠动了动,宋姣姣如同在安慰一个孩子,“你会得偿所愿的。” 得她的偿,如她的愿。 刘宓感觉一抹湿润停在了自己的眼皮上,连同一道轻柔至极的呼吸停滞。 不过几秒离开,她心跳得不像话,缓缓睁开眼,宋姣姣已经站起来,朝着她笑,“还不走?等会你就晒脱皮了!” 刘宓傻傻看着她,踩着河里的石头站了起来。
第25章 稻谷一分好,周缇香就拎着十斤面粉到了知青院。 她平日里话唠,见头猪都能唠两句,在村子里人气很高,一路到知青院,遇到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半道上遇见刘团结,还和刘团结唠了两句,刘团结嫌她话多,拿着烟杆背着手走了。 等人一走远,刘团结回过头,“啧啧”生叹,“这些姑娘们是中了什么邪,一个二个都往知青院里跑。” 再转过身,他看到同样背着背篼的刘宓。 “你干啥去啊?” 刘宓最近行踪不定,别人要看个病都得找大半天。刘宓停下脚步,半点不慌,“我去知青院看看,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刘团结摇了摇头,凑近了,叮嘱道,“最近县城换了人,公社书记就想着好好肃清一下人民大众的思想问题,当然,我知道你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要不主动去做一个思想汇报?免得到时候盯着你,又得让你吃一顿苦。” 刘宓十三岁回的乡。 那个时候,她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在县城她处处受罪,鼻青脸肿,头发都剃成了光的。 可是村里人从没见她哭过。 她把老刘头祖先的破草屋收拾出来,下地干活,时时接受上面的检查盘问。 直到她参加赤脚医生的培训,救了人,日子才算渐渐稳定下来。 刘宓知道如何在这世道保命。 刘团结却不能和她太过亲近。 能够叮嘱成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但刘团结也打心眼佩服这个姑娘,“你放心,只要你爹妈不联系你,你断绝关系,就没有任何问题。这么多年,你为我们公社,为我们老垭村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没人会为难你的。” 刘宓看向他,眼神平平淡淡,却让刘团结有点发憷。 刘宓笑了笑,“谢谢团结叔。” 刘团结往后站了站,心情复杂,嘴里也发苦。 看着刘宓走了好几步,他还是没忍住,“刘宓啊……” 刘宓回头看他。 刘团结想说,这一次果子如果出的多,宋姣姣可能会被公社表彰,到时候公社下面的村子都种上了果树,宋姣姣就可能成为公社的干部负责这件事。 宋姣姣如果有了业绩,就可以往上走。 到县城,到省上。 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城里人。 她到时候想回M省是轻而易举,但如果和刘宓在一起,就得时时刻刻接受审查,一有问题就会被人用刘宓做文章。 他一个小小的村长能看懂这些问题。 刘宓应该也是可以看懂的。 既然可以看懂,那为什么还要去知青院献殷勤? 像宋姣姣说的,她对宋姣姣没意思,和宋姣姣之间清清白白? 反正刘团结是不太信。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办法说出口,这些都是个人的选择,他要是说了,以后或许要遭刘宓记恨。 刘宓回头看他,“团结叔,你还有事吗?” 刘团结摇了摇头,他手抬了抬,显得那么无力,“没事。” 刘宓看了他一眼,背着背篼往知青院的路走了。 刘团结重重叹了口气。 刘宓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叹息。 刘宓到知青院的时候,周缇香正在送黄果果面粉,然而周缇香不明说是送给黄果果的,她大着嗓门道,“果果同志,你上次让我帮你换的面,我帮你换到了!感谢你用米换面给我,我这人啊,就喜欢吃米!” 黄果果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 她们知青院的,几乎都喜欢吃面食,从小吃到大,面顶饿。 但是村子里的麦子种很少,远不如稻谷多。 虽然他们也分了麦子,但那点够什么吃的。 稻谷一打下来,周缇香就拿着稻谷去换面粉。 黄果果知道她的心意,不说就是笑。 宋姣姣在一旁也笑,倚着柱子和刘畅看热闹。 刘畅看见刘宓进来,捅了捅宋姣姣的胳膊,宋姣姣看见刘宓,露齿一笑。 刘宓回避了一下她的眼神,把背篼里的白面拿了出来,“听说你们知青院的喜欢吃面,这是给大家换来的。” 她和周缇香没商量,但是周缇香见她也是来送面的,和她视线来了个对撞。 刘舒凑上来看,“这可是精品白面啊!刘宓同志,你从哪儿换的?” 周缇香一听,更震惊了。 她拿米换面,一斤二两换来的面都是普通面粉,还牺牲了她那仅有的一点粮票,刘宓是从哪儿换来的精面? “问这么多做什么,刘宓同志好心帮我们换,我们只管吃就是了,咱们还得记着刘宓同志的情呢。” 刘畅看到这面粉,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多好的白面啊,以往过年才能吃上一回,刘宓同志,你拿多少粮换的,我们补给你。” 总不能白要东西,叫刘宓吃亏。 刘宓看了一眼宋姣姣,低声道,“不多,十斤米换的十斤面,你们用稻谷给我换就行。” “这怎么行。” 刘畅赶紧去招呼胡蓉,“去帮刘宓同志装十二斤的大米,这可是精面,我们去换,哪能换的上?” “人家也不是为了你换的啊。” 新知青陈益阳吊儿郎当道,“谁不知道,刘宓同志是司马昭之心啊,畅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徐兵推了陈益阳一把,“帮忙装米去。” “我就不!” 陈益阳这几天在地里累死累活,想回城,但没关系,已经觉得够憋屈了,看着张春丽嫁人日子好过,他心气也不顺,“凭什么啊这,知青院的女同志,一个个都被他们村里人给捞完了,先是走了一个张春丽,现在又盯着其他的是吧!” 陈益阳站起来,“徐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宋姣姣!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呢?” “陈益阳!你瞎说什么呢!” 刘畅虎着脸,“你没事回屋里待着去!在外边闹腾什么!” “我闹腾啥啊。” 陈益阳手指着周缇香,“她就算了,一个公社老师,管小学的,吃公家饭,咱竞争不过,但是她又凭啥啊?” 他手移到刘宓身上,“她爸妈在海外,她指不定就是个敌特!她爸妈都是臭老九,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真以为送两根黄瓜几个柿子就能洗脱罪名啊?” 他抱着手,蔑视道,“她和咱们下乡接受教育的知青,就不是一路人!” “砰!” 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他身后的徐兵先出手,徐兵人高马大,一拳下去一般人都受不住,陈益阳也没想到,徐兵竟然会揍人,这也让其他人都懵住了。 两人快速扭打在一起,其他人赶紧上前拉开,徐兵把陈益阳摁在ʟᴇxɪ地上,掐着他脖子,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少污蔑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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