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昭知晓眼前人心中疑虑:“是夺琴前辈先出手了而已。” 意思是,她本也不会叫自己陷落到死境。当夜恐怕是她想和卫先生演一出戏,但不想叫匆忙赶路的陆明远赶了先。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陆赠秋点头应下,却未再开口。 “陆客卿不必多心,我之前派人以无名的身份向林阁主下生死令,确实是想从你们手中得到那剑柄。”元承昭看出她戒心,“不过眼下拜神教四使已去三,晋王已获罪下狱,我便又改了主意。” 陆赠秋也不是没听说过近些日子的满城风雨,紫禁火夜之后,六扇门偕同官署剿灭大批拜神教众,江湖难得清净不少。 但是让梁帝改换想法的,真是这明面上消去的威胁么? “所以陛下是,想托我们去收集金剑么?” “仔细计较起来,也不算罢?”梁帝饮了一口茶,将瓷杯缓放回原处,却又谈起了往事。 “十年前夺琴前辈离去后约有一旬时日,我偶然间得到了这截金剑,见其质地不凡似非俗物,传唤左右检视又一无所得,故而将其放于书房,得闲把玩。” “先帝曾待......待我极好,但不知为何忽有杀我之意。某一夜我在书房筹谋帝位,却见那剑尖骤闪金光,而一炷香后,”元承昭顿了顿,继续流利道,“便传来先帝突发恶疾,性命垂危的消息。” 些许是巧合呢? 陆赠秋不动声色,知道先帝待“我”中的我,恐怕是那位史官笔下早已辞世的昭阳长公主,并非她假扮的“元承瑞”。 “些许是巧合罢,”梁帝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是很闲适的状态,“但先帝一贯身体康健,这事确实蹊跷。” “后又三年,昭阳长公主疑有不臣之意,臣下劝我良久,我才下定决心。也就是那一晚,十年前的旧事复又重现。” 一轮夕阳终于彻彻底底地隐入西山,窗外的云天逐渐泛上铁青的灰,半满的残月重新露出身形。 “剑尖是同样的金光骤闪,长公主也是同样的性命垂危。” 这就是身份颠倒了,依照这位的真实身份看,应是昭阳长公主的弟弟元承瑞按正统即位,在群臣劝阻下欲除去他的长姐,却不知怎地病重暴毙,叫元承昭扮作他的模样,顶上了这个缺。 所以这位陛下是以为金剑类似许愿神灯?故而想找到这金剑的余下几截,免得自己也这样离奇身亡? “陛下是觉得,金剑暗含天命?”陆赠秋想了想,道。 “天命,或许吧,”元承昭摇摇头,神色显出几分不认同来,“前些日子我去诏狱中见了晋王,他说他有无数次想进宫同我坦白,却被拜神的邪术缚住了手脚,陆客卿,你会信他的说辞么?” 她却没给陆赠秋留下回答的空隙,也未说自己会不会信,只伸出左手,轻轻地扣动木盒开关。 咔哒一声盒盖弹开,显露出躺在红缎上的那段剑尖—— “我同陆客卿说这么多,是希望陆客卿能从这过往中,拣取些有用的线索。”元承昭将剑尖取出,毫不留恋地推给陆赠秋,“只期陆客卿早集金剑,待一切事了后,再传书于宁长雪,释清来龙去脉即可。” 陆赠秋右手虚搭于桌,仍对元承昭忽然改变的态度有些疑惑不解:“陛下如此放心我么?” “不得不放心,”元承昭似笑非笑,“一来,为君者,得能臣而善使之,陆客卿和林阁主,想来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二来,林阁主千年冰之毒大解,陆客卿破宗师突飞猛进,我亦再无怀疑;三来......” “陆客卿半年前现身应天府,此前所居所留竟无半点消息。夺琴前辈消失得无影无踪,陆客卿,是出现得无痕无迹啊。” * 出宫后已是戊时中,疾风忽作吹尽一池烟云。寒气南下,倒叫这暗沉许久的燕京城显出满天璀璨星斗,正与这帝都的繁华灯景交相辉映。凛凛冷风拂过,送来远处集市游人的嬉笑怒骂。 陆赠秋却摸了摸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不自主地运转起心经功法,以气御寒。 从宫人手里牵来追云,陆赠秋点头谢过,却没有翻身上马,只是悠悠地牵着其向西走,准备回家。 行了半条街,远处却隐约现出个熟悉的身影。 陆赠秋眼前一亮。 随手松开追云的缰绳——反正它会自己嗅着气息跟着走,小陆客卿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而后纵身一跃,似倦鸟归林般扑进林尽挽怀中。 夜色沉沉难以视物,此处又近宫廷,行人走卒极少。陆赠秋肆无忌惮地偏头啄了下阁主侧脸,一触即分后笑着问她: “你怎地来了。” “胡闹,”林尽挽却先低声无奈地斥责了她一句,细心地给她带上黑衣兜帽后罩住有些微红的耳朵,这才解释道,“我闲来无事,便来找你。” “喔,是想我了。”陆赠秋故意啧啧几声。 这次阁主出现的时间格外长,已经足有两日小阁主未曾出现,两人的交换已趋于稳定。 这些天她们的相处愈发随意,林尽挽对她无计可施,闻言只给她理了理衣衫,转移话题道,“梁帝是如何说的?” 顺手抓住林尽挽未收回的手,陆赠秋笑道: “她是的的确确地把剑尖给我了。梁帝,估计是误以为我是什么蓬莱境之人,只为金剑金刀而来。” “她手下大内高手又没有能和宇文教主抗衡的,所以是真准备助我们一臂之力。” 林尽挽嗯了一声,也露出点细碎的笑意,“千归已在准备了,等年后初十便可以启程长安。” “长安府和应天府似乎是很关键的两处地方,”陆赠秋忆起统计的玩家数量分布数据,“我猜想,也许这两处和我处世界的联系更为密切,另有玄机。” “宇文教主暂时杀不了我们,”林尽挽补充道,“所以秋秋你的意思是,他会从那些见习弟子开始下手么?” “嗯,”陆赠秋点点头,“等到长安,我们些许得快些找到他了。” 两人肩并肩手牵手地向宁府处悠悠走着,话到此处,陆赠秋忽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神神秘秘: “差点忘了,阁主,你猜我除了剑尖,还从梁帝那得到了什么?”
第74章 新年愿望 林尽挽故作不解, 沉吟片刻后开口:“天山六月雪?” 是问句,但是语气笃定,仿佛已经料到陆赠秋的未尽之言。 “好罢, 果然瞒不过你。” 陆赠秋还是笑吟吟的样子,没有一点被戳破的丧气感, 只把右手伸到怀中,摸出一个瓷白玉瓶, 开口解释道: “为保持药性, 梁帝叫人将其融成了药液密封。因是周皇后的赠礼,我便只得了一份。” 话罢,她将其向前送了送, 言语之间意思明显。 林尽挽微怔,虽早有预想,但还是在陆赠秋拿出天山六月雪后有些讶异,没料到她还记得这桩事。 “还是你收着罢?”反应过后阁主笑了下,“千年冰之毒已去,这东西又能解百毒,留下来总是有备无患。” 陆赠秋摇摇头, 尽管那日宇文教主说他那日遣北使捏碎的, 确实是一份解药, 但焉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那千年冰蛊毒会不会余留几分在阁主体内?又会不会一翻身成了什么忘忧蛊噬魂蛊? 这样的风险,陆赠秋承担不起。 纵然宇文教主可以修改《千秋事》, 但他的权限又受玩家限制, 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合理更改。 那么只要阁主身上的的确确地没了千年冰, 宇文教主也奈她不何。 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陆赠秋眼巴巴地看着林尽挽, “可你不喝,我放心不下。” 阁主叹口气,一边为她这份心意而动,一边实在是不想浪费这样一味天才地宝,又出言拒绝。 推拒半天,陆赠秋只觉实在劝不懂。 打理了天衍阁整十年的阁主,尽管不理俗世,但这说话的功夫,想来也是可以和过年走亲访友的沈之薇过两招的! 打太极打不过林尽挽,陆赠秋忽然心生一计,故意长叹道,“好罢,既然阁主你不用,那我便吃了?” 林尽挽暗暗松气,以为陆赠秋是终于被她说服,便点头赞许诺道:“也好,说不定它便能治你身上天眼丹的后遗症。” 冲阁主微微一笑,陆赠秋拧开玉瓶上的木塞,一口气尽数倒下。 然后想也不想,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扣住阁主下巴,恶狠狠地吻了过去。 林尽挽罕见地懵在原地,被陆赠秋这极罕见的态度唬得一愣,但觉有一截柔软的舌尖撬开她齿关,挟着一股温热的药液尽数冲进来。 陆赠秋做这种事情,向来都似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现下以这样凶狠的姿态侵上来,林尽挽反而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落如下风,霎时间呼吸急促起来,不自觉地攀住眼前人肩膀,轻微地向外推着,却收效甚微。 学着阁主从前的样子,陆赠秋变换着角度去给她渡药,吻的虽不得章法,但胜在一个来势汹汹,直把没受过这种“苦头”的阁主亲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被迫吞下天山六月雪。 药液尽数渡尽,正在两人即将分开的关口—— 【系统警告:人物异常】 陆赠秋:......我就知道。 小阁主骤然松开陆赠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感受到胸腔内根本无法平复的剧烈心跳声,十七岁的林尽挽哪里不知道这两人在做些什么?她面红耳赤、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身处檀州街上,竟还未归家! 黑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简直胡闹! 陆赠秋在旁看了一会儿小阁主的脸色,这才站出来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道: “小阁主,我们回宁府罢。” 林尽挽转过身来,看着陆客卿那副淡定的模样,一时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心中,最后忍了忍说道: “陆客卿,还是要克制。” 陆赠秋:好的好的。 “陆客卿,至少,也要等回府再行、再行此事。” 陆赠秋:嗯嗯嗯。 “陆客卿,日后须得多多注意。” 陆赠秋:好的好的嗯嗯嗯。 小阁主大概是真看不下去了,一路上竟大部分都是她在说,像是把攒了一年的话都累积到今天了。 陆赠秋一直特顺从特配合地点头应着,只是时不时地试图岔开话题,又被触碰到底线的小阁主重新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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