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桑老师再见。” “程程再见。”桑晓收拾好东西出来就看到况寻的车,坐上车,桑晓问了一下老爷子的情况,得知不是大问题后放心多了,老人最怕病痛折磨,但身体衰老又是不可逆转的,说起来都有些无奈。 桑晓平时和况寻交流不深,仅限于日常往来,比如连况寻爱好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要深入交流时有些困难。 况寻又是不爱说话的人,桑晓在心里酝酿了好久才说出口:“小寻,问你一个事。” 况寻点头:“嫂子,你说。” 桑晓总觉得况寻对她的态度过于恭敬了,就好像她是长辈一样,其实她们差不多一样大,搞得她和况寻聊天时都是一板一眼的,事实上她还挺想和况寻处好关系的。 “你知道你姐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吗?”桑晓问完自己都无语了,况寻比况清商小了两岁多,当年也就四岁左右的样子,能记得些什么事? 况寻顿了顿:“知道。” 跨出一步之后容易多了,桑晓追问道:“你知道多少?” “我姐放学后被一伙人有预谋地绑架了,两天后才回来。”况寻眉头紧了紧,“具体细节要问我妈,我不太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很清楚。 那一年她姐被绑架了,她爸死了,从此家里查无此人。 桑晓有些失望道:“好吧。” 如果去问冯姝的话,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毕竟跟揭人伤疤似的,要不还是直接问况清商?可况清商好像不太愿意说,而且还会影响况清商的比赛状态。 桑晓暂时压下这事,在医院外面买了水果,去看望老爷子,老爷子属于老年人的病都有,高血压,骨质疏松……好在没有其他大病缠身,精神还算好,只是大家关心则乱,有点问题就被送医院。 连老爷子本人都说:“没多大点事,你们不用来来回回地折腾,忙你们的工作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大伙该看望的还得看望,况墨因为闲着没事,被她爸勒令天天在医院照顾老爷子,直到老爷子出院那天,一行人才高高兴兴地把老爷子送回去,并且全都在老爷子那里用晚饭。 老爷子养的金毛依旧认识桑晓,总是往她身边凑,然而桑晓下意识退缩了,以前觉得金毛吐着舌头憨憨的,现在觉得它随时会张嘴咬人。 冯姝正好看见这一幕,关心道:“怎么了?怕狗。” “没有。”桑晓犹豫要不要直接问冯姝,她现在才发现冯姝也不怎么亲近这只金毛,只是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冯姝却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桑晓绞着手指:“我想问问况清商小时候被绑架的事。” 空气似乎凝重了片刻,冯姝脸色微变,旋即脸上那点变化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清商和你说的?” 桑晓点头,说了来龙去脉:“她那天晚上还做噩梦了。” “她又做噩梦了?”冯姝沉默起来,良久才说,“清商小时候确实被绑架过,这件事没有被大肆报道过,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少。” 桑晓期待地看着冯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幸知道。 冯姝倒也没有遮掩:“其实我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桑晓有些失落,但还是说:“那就不说了。” 冯姝摇摇头:“不过你不是外人,迟早要知道的,清商也会告诉你的,与其让她说,不如我来说。” 桑晓乖乖的,像个等着听故事的学生,冯姝慢慢回忆起来:“那年清商才六岁,小寻四岁不到,我那段时间工作比较忙,当时在外地出差,傍晚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大意是清商在他们手里,要我马上准备赎金两千万。” 两千万,十九年前的两千万对于当时的桑晓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听书一样,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冯姝继续道:“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那是诈骗,那段时间的诈骗太多了,但还是不放心,打电话问了家里,听到平时接送清商的司机支支吾吾的,我才知道真出事了。” “司机去学校没有接到清商,问学校老师也说清商是正常离开的,清商小时候就过分懂事,当时又六岁了,会自己出来找到司机的车,偶尔也还会自作主张去图书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被绑架。” 冯姝的语气逐渐从开头的轻松慢慢变得凝重,桑晓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绑匪只发了那条短信就无法联系了,我报了警,匆忙结束了工作回到家,警方四处排查监控,直到看到清商在学校附近被人带走的录像,我才慢慢放松下来。” 为什么会放松呢? 桑晓没有提问,安静地听。 “之后绑匪不停地发短信催我打钱,还提供了账户。”冯姝食指抵着太阳穴,“那时候的两千万我肯定能拿出来,但当时有一个重要项目,贸然拿出这些钱对公司影响太大了,我和绑匪继续僵持着,一边让警方继续查找清商的下落,一边笃定绑匪不会对清商怎么样。” 桑晓根据看电影的经验,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什么了。 “那时候的我太自信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冯姝语气倏然冷了许多,“清商被绑架的第二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视频,没画面,只有声音,拍摄手法也很粗糙。” 桑晓的心彻底悬了起来。 “整个视频里充斥着狗喘粗气的声音,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铁链被解开扔掉的声音,还有清商小声地喊妈妈的声音,之后就彻底听不清楚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狗吠声,撕咬声……” 冯姝声音变得有些哑,揉了揉眼角,桑晓感觉冯姝当时肯定要崩溃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不仅仅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还要折磨我,折磨自己的女儿,为此连一个晚上都等不起。” 桑晓汗毛倒竖,后背发凉,全程都没有出现况清商父亲这一角色,本身就很可疑,她也大胆假设和猜想过,但是……她感觉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冲击。 绑架况清商的是她爸,怪不得冯姝之前敢笃定况清商会没事。 桑晓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况清商她…她……” 她当时怎么样了? 冯姝揉着眉心,冷声道:“当黄/赌/毒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这个人就不算人了。”
第40章 活着 黄、赌、毒, 三者但凡沾其一就可以令人倾家荡产,况清商的父亲居然全部占了。 桑晓已经目瞪口呆。 她从未如此渴望“故事”能快点结束,那样况清商就可以早点被解救出来。 冯姝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提起这事了, 仿佛回到当时, 她的心情从未那么复杂过,曾经的枕边人, 那时却像是来讨债的噩梦,她很想从那个视频里听到女儿一星半点的声音,哪怕是一点点闷哼声也好,但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个曾是她丈夫的男人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女儿被狗咬死, 亦或者被狗吃掉? 她不知道。 也不敢赌。 她发疯了一样开始筹备两千万, 对方却改了主意,要现金,她变成了一个傀儡, 对方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冯姝声音中透着疲惫:“我不敢再赌,满足绑匪的一切要求, 幸好警方这边也有了新进展,等警方找到清商的时候, 谢天谢地, 她还活着。” 尽管时隔多年,但冯姝的语气里依旧能听出庆幸之意。 活着? 恐怕也就活着而已。 桑晓脑海里出现了血肉模糊的缩小版况清商,她声音有些颤抖道:“他呢?” 没人愿意提起他的名字, 也没人愿意称他为况清商的父亲, 冯姝语气平静道:“他把黄/赌/毒都沾了个遍后,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警方追查到他们的窝点时, 他还在负隅顽抗,挟持了奄奄一息的清商,被警方一枪爆头了。” 她极力要求的,她不允许这样的定时炸弹存活在世上。 桑晓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画面,一想到况清商是亲身经历就……况清商生日那天提起时态度完全是轻描淡写的,也没有说绑匪是她的父亲。 桑晓无法感同身受,却能够体会到当时的绝望,况清商从被绑架,到被父亲绑架。 越是了解,越是觉得况清商离最初设想的变态越来越遥远,相反,从小经历这种事的况清商不变态反而还是一股清流了。 她的偏见该到头了。 现在桑晓觉得况清商日后无论有什么异常都是正常的。 冯姝:“晓晓,我已经告诉你这些,你就别去问清商了。” 桑晓感觉罪恶极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让冯姝想起这不想提起的事:“嗯。” “清商真的很喜欢你。”冯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道,“有时间多和她聊聊。” 桑晓点点头:“我会的。” 两人又随意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桑晓离开后,冯姝看着她的背影,笑容逐渐隐去。 她脑海里出现当年的况清商获救时的模样,衣服被狗撕咬得不成样子,险些碎成条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和一只饿疯了的狼狗对峙,但是眼底没有丝毫害怕,只有满脸的冷漠。 警方取证时,看到地下室里血肉模糊的狼狗尸块以及一把□□——那是她父亲给她的唯一一把武器,他居然给了她武器,很难相信一切是一个六岁小女孩做到的。 冯姝也很难相信,她知道那个总是安静地沉迷于自己世界里的女儿彻底被毁了。 她被亲生父亲绑架了,被一条饿了的狼狗撕咬,最终看到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一点情绪都没有,一滴害怕的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况清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医生以为是被绑架后的急性应激障碍,恐怕会终生落下怕狗的心理阴影。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冯姝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她发现况清商从来都不怕狗,她怕的是,她会忍不住又杀了那些围上来的狗。 和冯姝聊过之后,桑晓怀里揣着秤砣一样,心情无比沉重,晚上和况清商聊天时,感觉自己语气都变温柔了。 况清商:“爷爷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说好好注意会没事的。”桑晓看着视频里的况清商,因为开视频自带美颜效果,况清商的皮肤看起来比现实中更白一些,面对她时况清商也总是嘴角带着很淡的笑容,根本看不出她曾经经历过那些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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