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面的情人? 裴熙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多年来养成的礼仪让她保持稳定,她迅速跑回自己的院子,回屋关上门,迅速撕开信封。 信内字迹是一男人的,笔锋劲烈,透过纸背,她惊讶极了,内容不看,落笔竟然是裴铭。 裴铭是谁? 裴铭是她素未谋面的爹,也是失踪多年的溧阳长公主的驸马。但溧阳长公主并非是她的生母,最多算嫡母。自己的母亲是裴铭的外室,长到五岁时被溧阳长公主找到,就这么养在府内。 她惊讶极了,她爹要回来了。 信内叙述相思,言明半月后就回来,继续夫妻情分。 十五岁的裴熙生起叛逆心思,朝信纸呸了一句,直接给烧了,失踪这么多年还回来做甚。 裴熙闷闷不乐,思及殿下清冷的眸色,心中莫名难受。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莫说人声,风声都听不见,反而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信烧成了灰烬,她很不高兴,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都配不上长公主,就算是她爹也不行。 信烧没了,她又开始后悔,烧了殿下的信,犯错了。她有些无措的抓了抓耳朵,看着地上灰烬,又瞪了一眼,打开门,吩咐婢女:“去收拾干净。” 刚及笄的女孩背着手在廊下走动,垂头耷着眉眼,修长的双腿迈过来甩过去。 不知来回走了多久,她又问婢女:“去打听下,殿下何时回来。” 婢女去门口等着了,她继续在廊檐下晃动,脚走麻了,也不见婢女回来。 等到黄昏,婢女匆忙跑回来,“郡主、郡主,殿下回来了,去了书房。” 裴熙贴着墙,望着屋门前种的梨树,白色的花瓣迎风摇曳,散着淡淡的香气,她走至梨花前,扬首望着白花。 站得近,梨花香气浓了些,她似乎感觉了殿下所在。她不觉伸手摘了梨花瓣,心中的秘密骤然被无限放大。 她喜欢殿下…… 她长大了,知晓情爱为何物,喜欢自己的嫡母,大逆不道。 可府内只有她二人,她以为,只要她一辈子不嫁人,她和殿下就可以相守在一起,可裴铭要回来了。 殿下名正言顺的夫君要回来。自己的计划都被打破,裴铭回来,自己该如何自处呢,看着他们夫妻恩爱? 裴熙的目光淡了下来,掌心的花瓣被一阵风吹走,掌心空空,什么都没有落下。 她落寞不已。 婢女站在她的身后,“郡主可要换身衣裳去见殿下。” 溧阳长公主喜欢干净的孩子。 裴琛低头看着裙摆上的灰尘,拿脚踢了踢树干,道一句:“不换,你去给我找一根棍子,打人的那种。” “咦,您要打谁?您要什么样的,这些可有讲究的。”婢女嘀咕一句,“谁惹您生气?” “我得去负荆请罪。”裴熙凝神,眼角划过水光,扬首看着梨花,气道:“我想将它砍了。” 婢女笑了,“您舍不得,奴婢给您寻个板子,如何?您犯什么错了?殿下疼您,您说几句软话,事情就过去了。” “你见过驸马吗?”裴熙心不在焉,拿脚踢着树干,好奇道:“他长得好看吗?” “您这么好看,驸马岂会丑陋。”婢女偷笑,“您是想爹了吗?” “想他做甚,你快些去找。”裴熙不想听了,捂着耳朵,哀怨地瞪着梨花,心中失落得厉害。 **** 暮色四合,幕僚们循序退出书房,房内灯火通明,溧阳伏案小憩,烛火徐徐打在她的身上,在桌旁落下一重人影。 门被敲了三下,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内光色复杂,很快,她镇定下来,道一句:“进。” 门被推开,露出一双乌黑大眼睛,粉妍的肌肤映入眼红,她迟疑,“你这是怎么了?” 裴熙抱着板子左顾右盼,溧阳轻笑,“你又打了谁,负荆请罪可是不好演的。” “没打人。”裴熙回身关上门,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案牍前,脊背挺直,下颚抬得高高的。溧阳托腮望着她,巧笑道:“你那做了什么?” “烧了一封信。”裴熙耷拉着脑袋,不见愧疚,反有几分失落。 溧阳淡笑,“门房说了,信给了你,你烧了?” “烧了,那人说明浔亲启,我一生气就给烧了。”裴熙双手将板子递给溧阳,眉头紧皱,底气十足,“再来一回,我还是会烧的。” “照你这么说,板子也打不服你。罢了,你起来说话。你这横眉瞪眼,反像是我做了错事,你来兴师问罪。”溧阳扶额,多问一句:“裴铭的信?” “您怎么知道的?”裴熙惊讶,掌心托着的板子颤了颤,一时不解,“您喜欢他?” “孤喜欢裴熙,不喜欢裴铭。”溧阳玩笑道,她微微软下肩膀,姿态添了几分懒散,“一封信罢了,作何生气,待他回来,不必理会便是。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怕甚。回来后愿意搭理便喊一句驸马,不搭理装作不认识。孤的府内,总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闻言,裴熙皱眉,“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常说礼仪规矩最大,您如今怎地教导我不必理会。” 溧阳无奈轻笑,修长的指尖点着桌面,哒哒两声后,裴熙直接站了起来,“您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对吗?” “长辈的事,你一晚辈作何多问,回去吧。”溧阳朝她摆摆手,“我向陛下替你讨了个差事,去巡防营当差,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你整日胡思乱想。” “我不去,我陪着您,您出行都不安全,有我在,贼人伤不了您。”裴熙捏着板子,心口堵得厉害,试探道:“您说他出门这么久,会不会带回来其他女人?” “康乐郡主,你想挨板子了吗?”溧阳无奈失笑,小小孩子心思不正,她望着裴熙,红尘堕落间,小小孩子也不会被放过。 裴熙倔强,执意说道:“挨板子也要说的,他心里没有你,你为何替他苦守呢。” “你是他的女儿,与孤并无血脉关系,孤与他和离,你便要离开公主府,你想离开吗?”溧阳语气无奈,灯影之下,坚毅的身躯有些疲惫,她半阖眸,提点一句:“你是裴铭的女儿,裴铭是驸马,一旦和离他不是驸马,你也不是郡主。” 裴熙跺脚,咬紧牙齿,溧阳眼眸淡然,眼中如海面般波澜不惊,“康乐郡主,孤非你生母,倘若和离,孤便做不得你母亲。一味将你留在公主府,旁人会觉得你贪恋权势,戳你的脊梁骨。孤与裴铭,徒有夫妻名分罢了,倘若他带了女人回来,孤也会接纳,但不准入长公主府,这里,唯你一位郡主。好了,该睡觉去了。” “您、您为何与我说这么多?”裴熙惊讶,星眸圆瞪,双手紧张地抓住袖口,“您为了我,才不和离?” “如今,你想脱离裴铭,唯有自己挣出功名,你文不成,无法走仕途,孤给你寻了些路子,去巡防营试试。”溧阳苦口婆心劝说,哀叹一声:“面前的功利,太过浅显,何必拘泥于眼前。好好做事,切莫存坏心思。” 裴熙闷闷不乐,话听入耳朵,没有掀起波澜,她不能过问长辈的事情。话已至此,她再多问,就是不知好歹了。 溧阳站起来,绕过案牍,接过她手中的板子,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小姑娘,听话,对了,陛下提及你的亲事。” “什么?”裴熙睁大眼睛,四肢蓦地发软,“陛下、陛下过问我的亲事做什么?” “她替你看好了一门亲事,余杭顾家,。她将画像给我看了,相貌堂堂,十八岁了,比你大了三岁。还有京城几户人家的儿郎,我都见过,让你得空见见。”溧阳面露无奈之色,望着小小女孩,“我替你拒绝了,但裴铭回来,倘若动了心思,你毫无招架之力。” 裴熙皱眉,孝字大过天,她确实无法拒绝。拒绝第一回 ,第二回第三回呢。 “去巡防营当差,自己去努力。” 裴熙垂眸,心中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谈何保护殿下呢。 她懊悔自己的无能。 天色黑得厉害,漆黑朦胧间,黑夜压迫心口。 书房内的人站于门口,身形颀长,岿然不动,黑影慢慢消失了,直只不见,她默默摇首,少女情动,不知人间险恶。 心思一旦泄露,将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一生悔矣。 溧阳无助,伸手扶着门框,她低唤一声:“去请皇甫先生。” 皇甫仪很快便至,灰色衣袍随风摇曳,女子三步并两步跨过门槛,案后女子抬眸,眸色如水,她说:“裴铭要回来了,孤不想见到他。” “杀了便是。只这么一来,郡主会记恨您。”皇甫仪回身关上书房的门,“郡主长大了,您怎么做都会影响她。陛下忌惮您,驸马归来,您做事束手束脚,倒不如杀了为好。” 枕边人虽好,可肚皮下的那颗心是红是黑,无人知晓。 溧阳颔首,“孤已令人去办,裴铭心思不正,纠集乌合之众意图谋逆,只孤无证据,他既然要回来,不如就让他回来,随机应变。” “谋逆?”皇甫仪震惊,“倘若陛下知晓,定会趁机怪罪于您。” “陛下怪罪?”溧阳轻阖眼眸,唇角微抿,沉浸在过往中,面色凝重,“先生,孤想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甫仪沉默,溧阳望着烛台上猩红的掌心,忽而伸手,白皙的指尖按灭烛火,皇甫仪吓得忙上前拿开烛台,“您疯了不成。” “有些疼,但很舒服。与其慢慢地疼,一日不得安宁,不如好好疼上一回,明日就不疼了。”溧阳轻叹一声,与皇甫仪闲话家常般开口,“先帝总说孤守法守规矩,律条倒背如流,可如今,孤不想守了。” 宫规律条冰冷无情,维护上位者的权势,她一直沉浸其中,困于规矩困于礼法中,可规矩礼法对她很不公平。 她过了一生,重新回来,她蓦地觉得自己的过往都是错的,自己痛苦的源头便是这些规矩礼法。 皇甫仪疑惑:“您想做什么?” “先生帮我看顾好熙儿即好,她爱闹事,按不住脾气,孤将她打发去了巡防营,过些时日,出京去办事,免得与裴铭碰头。” 溧阳避而不答。 皇甫仪作为幕僚,不敢过问主上事,记住主上吩咐的事情,颔首应声,“殿下手伤了,请府医来看看。” 溧阳没有应声,而是望着指腹上烫出来的水泡,有些疼,但无碍。 她微微一下,眼前再度闪过一抹人影。她立即将手藏入袖口红,“你怎地又来了?” “殿下,我想知晓一事。”裴熙神秘兮兮。 溧阳凝眸,“问。” “您有情人吗?”裴熙问,嘴角梨涡微微牵起,笑意盎然,身上的灿烂与明媚晃得溧阳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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