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七公主,她歪在了圈椅内,姿态懒散,也无往日端庄的姿态。 麻木、无趣、寂寥,百般滋味涌入心口,她的心有些难受,喉咙似乎被扼住,不让她呼吸。 她目光吸了一口气,宽阔的堂屋依旧让人逼仄。堂屋是特地收拾出来供她办公,凉风习习,尤为舒服。 她捂着心口,想起那个梦境……裴熙坐在卧房前,身影孤寂。 无助极了。 作者有话说: 发盒饭了。
第95章 绳子 郑州频频传来捷报, 京城内的热似乎散了几分,没过几日,秋老虎的余热让人如同置身夏日。 寿安宫内的太皇太后不大爱用冰, 顾夫人不同,她畏热, 自从入宫小住后,冰块大多往她的宫里送。明昭的病时好时坏, 一日三碗汤药必不可少,相比较她的惬意,明昭的顾虑多了些。 收到郑州来信后, 顾夫人将信直接烧了, 打发人去找所谓的司寝。 明昭闻言, 怪道:“你找司寝做什么?” “你也有司寝?”顾夫人顺势问一句话。 “自然是有, 先帝都有, 朕自然会有。沿袭前朝规制,是个摆设罢了。司寝三年一换,太皇太后都会将人打发出宫,她比较喜欢欣赏美人。”明昭打量面前这人两眼, 掀了掀眼皮, “你搞什么名堂?” 顾夫人凝视她片刻,忽而笑了,“我劝你最好撤了这个官职, 没什么用处,容易引起君臣不和。像你的小秦大人, 倒是适合多来几人。” 明昭被怼得翻了翻眼睛, 这人就爱提小秦大人。秦子义调出宫廷外放去了, 她还是记着不放。 思虑半晌, 明昭说道:“你府上的义女如何了?” “周意啊,裴琛的妹妹,我正瞅着找不到合适的人嫁出去呢,陛下要牵红绳?”顾夫人不疾不徐般开口,目光懒散,轻轻哼了一声。 明昭意味深长般看她一眼,大大方方说道:“等她们回来,朕与你去一趟余杭。” “去余杭做甚?”顾夫人不理解,宫里住的不好? 宫里的环境好,衣食更是大周最精致之处,两个孩子不在身边,无趣了些,倒也自在。宫里没什么人,太皇太后又是关门过自己日子的人,她们几乎是没什么烦恼。 离开宫廷,废帝的身份尴尬不说,新帝的下属未必不会起坏心思。明浔心地正,不代表她的属下就没有那等心思。 明昭望着她:“你在余杭还有两个妹妹,你们一生未见,难不成不想见见?” “有甚可见的,姐妹情缘薄罢了,懒得动弹,你若出宫了,小心刀割脖子。”顾夫人故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逗得明昭抿唇微笑。 说话间,司寝到了。 司寝是今年刚换的,十七八岁,样貌身材都是最好的。瓜子脸,柳叶眉,官袍罩着婀娜的身材,面上肌肤如玉泛起光泽,是一等一的美人。 顾夫人看得恍了神,明昭轻轻咳嗽一声,“你看上了?” “挺好看的,放回家成亲吧,我怕裴琛回来,她的小命都没了。”顾夫人尴尬地收回视线,蓦地想起一事,司寝的一张脸如同剥壳的鸡蛋,眼神妩媚,明昭在位期间,换了多少个司寝? 明昭就没动心过? 她疑惑,明昭也是疑惑,两人大眼瞪小眼。明昭问:“你看朕做什么?” “你的司寝也是这么好看?”顾夫人问。 明昭皱眉:“司寝只是教导君王房内之事罢了,朕都懂,何须她们教。再者,朕就见过第一任司寝,后来没见过了。” “你见第一任司寝做什么?”顾夫人追着不放。 明昭回忆过往:“朕忘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顾夫人眼神冰冷:“你的心是花色的。” 明昭回视着她:“你嫁给裴开的时候,心也是花色的。” 顾夫人:“……” 两人谁都不服气,顾夫人目光微转,直视司寝:“我给你个机会,回家去吧。” 司寝大惊,忙俯身跪了下来,未来得及说话,顾夫人好心解释:“我给你一条出路,你自己办错了事情,惹贵人不高兴,如今出宫回家,也算锦衣还乡。倘若贵人要处置你,是生是死,我便不管你了。” “夫人,还望您明言,臣犯了什么错?”司寝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顾夫人哀叹一声,“我也不知,但人家信中不待见你,为了你的小命,你还是出宫去吧,自此以后,不再设司寝一职。” 遇到醋坛子,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有提前将人打发了,才可平息一时怒气。 司寝千恩万谢地退出去了,临走前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顾夫人托腮看了半晌,明昭伸出五指在她跟前晃了晃,“你若是皇帝,必将司寝拉入龙床之上。” “我若是皇帝,也没你的事情了,早就被打发到偏远地区种红薯。”顾夫人收回视线,虽说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颇有趣味问明昭:“除了司寝外,还有谁伺候陛下的床上事?” “是指导,不是伺候。”明昭生无可恋般揪出她的字词错误。 顾夫人摆手,“一样的,还有谁?” “你去问太皇太后,她最清楚。”明昭捂住脸颊,果然,当初举荐顾上雪为帝的朝臣都是猪油蒙了心,明显就是一色帝。 顾夫人又是不解:“找我姑母做什么?” “先帝继位之后,本废诸多女官官职,是太皇太后偏偏要效仿前朝,如今司寝一人罢了,她曾经想多设几名司寝,吓得先帝几日都没有睡好觉,最后是原来的虞夫人劝说才止住。”明昭笑了,语气轻快。 虞夫人便是太皇太后的母亲,听闻也是一有趣之人。 顾夫人点点头,“先帝果然惧内,不过,多设几个怎么就吓得睡不着觉了。” 说及往事,明昭的话便多了些,好整以暇地开口:“你的姑母说是钓鱼执法,故意将诱饵送出去,引人犯法,自己到时候再去抓。” “原来如此。”顾夫人恍然大悟,“倒也不错,等裴琛回来,我们试试。” 一句话让明昭登时就站了起来,“姑奶奶,你要做什么,惹谁不好,惹那个阎罗做什么?” “她不愿与我撇清关系,又处处欺负我,我自然该做些什么,不然如何对得起阿娘二字。”顾夫人振振有词,丝毫不在意明昭变幻的神色。 明昭站了会儿,摆手说道:“你自己去钓鱼执法,别拉着朕。” 她抬脚走了。顾夫人吐槽她没出息,“你去哪里?” “设佛堂,礼佛。” 顾夫人:“……”没出息。 **** 裴琛回到相州,距离初八还有两日,孤单一人回来,马蹄疾驰。至城门下,探子最先发现,急忙去陛下跟前禀报。 待裴琛进城下马,新帝便也到了,隔着城门下数百将士,她笑了笑,泪水盈眶。裴琛朝前走了几步,单膝跪地,行了军中礼仪,“臣拜见陛下,裴铭已死,尸身很快便至。” “死了?”明浔有些意外,死得太快,似做梦一般,她颔首,双手拉起裴琛,“辛苦了。” 裴琛脸色不好,皮肤白得干涩,脖颈间血管凸显,一眼看去,略显狰狞。明浔不说二话,将青莞寻来,又拉着人进屋说话。 明浔担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腕骨上都是皮包骨头,摸不到肉。 待进了屋,青莞疾跑而来,顾不得行礼就拉住裴琛的手腕,嘴里念叨着:“阿弥托佛,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天都去哪里了?你说你将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吓得我几夜睡不好觉。” “脉象虚浮得厉害,你这几日不要出门了,好生养着、底子虚得厉害,调养几月。” “你别折腾了,你这脉象差得厉害,我第一回 给你诊脉都比你现在强。真的,你再折腾下去,活不到明年正月初一。” 青莞唠唠叨叨半晌,松开手,拿起纸笔开药方,不忘嘱咐新帝:“别让她出门了,也别骑马,突然没了,准砸我招牌。” 大夫最担忧的是病人身子,第二就是自己的招牌。 开了药方,青莞忧愁得厉害,裴琛淡笑,眼中荒凉,“你唠唠叨叨像个居于后宅的女人。” “那也是被你逼的,陛下,您多看着她些。”青莞无奈看向新帝。 明浔点头,“你放心,这回,我拿链子锁着她。” “好,我去熬药。”青莞唉声叹气地愁白了头发,“没有链子,拿根绳子也行。” 明浔笑了,“你去忙,我去找链子。” 裴琛本有些心神恍惚,脑子里乱得厉害,听到君臣不正经的话后,立即睁大了眼睛,“你二人说些什么呢。” 青莞鼓起勇气瞪她一眼,“亏你毅力强,若是旁人,早就撑不下来了。” 说罢,她提起药箱走了。 裴琛挥拳,手腕被明浔拉着,明浔笑了起来,眼眸弯弯,青春的面容给她添了几分女子的韵味。 “回来就好,剩下的来,我来办,你安心养着。” 裴琛没吭声,她又说:“你不安心养着也成,朕将你锁在清凉殿,不准见外人。何时病好,何时见人。” “你舍得?”裴琛始终不敢抬首,面容发白,憔悴又无力,她收回了手,藏于袖口中。 她有许多天没有洗澡了,身上脏,衣服脏,就一张脸时不时地拿河水清洗,白得有些过分了,拨开衣襟就能看到身上都是灰尘。 她抓了抓脖子,有些痒。明浔脸色也不大好,吩咐人去办热水,自己一面与她说道:“舍不舍得倒是二话,先去洗澡,你头发上都是灰尘。” 裴琛心里清楚,自己都臭了,坐在椅子上都脏了椅子,她匆匆起身,跟随婢女去沐浴净身。 明浔没动,神色寂寥,坐在远处没动,脑海里响起青莞说的话,眉眼越发沉了下去。 她不能失去裴琛,不为情蛊。 思索许久后,她站起身,朝门外的婢女挥了挥手,婢女进来答话:“陛下。” “你去一趟衙门,找狱卒,要根铁链子,再去街面上买些绳子。” 作者有话说: 裴琛:总有刁民算计我。 早上好呀。
第96章 幸福 脏了二十天的人洗了一个多时辰, 从头发至脚底,换了两回水,最后, 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精疲力尽地走出来。 一见床榻, 未曾多想,倒头就睡。 接连大半个月都没有睡好觉, 裴琛睡得特别香。 明浔坐在一侧,静静看着她。时间停了下来,她望着熟睡中的人, 眉目静美, 摸了摸裴琛消瘦的脸颊, 大半月不见, 恍若隔世。她心存怜惜, 亦是不舍,满心都是眼前的女孩。 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叛军兵败,裴铭身死, 她做了皇帝, 一切都很好。 裴琛一觉睡了两日,吓得青莞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裴琛睁开眼睛, 她如孝子贤孙般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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