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太干,我的眼眶涩涩的。 她说我可以借你肩膀,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她的肩上大哭,眼泪鼻涕都蹭在那件秋季的大衣上,唉,虽然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想起伤心事,可还是忍不住!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季节里,我感觉生命已经从地底蔓延到极致,于是我将要面对的,就是不断分离的枝叶了。 我仍然不可避免地会害怕分别,正如常言:长大以后,我们不知道那次道别是否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可能今年内我就要辞职了。”我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用纸巾给她擦肩膀,“我......我想了很多,觉得该定下来了。” “没事啊!”她笑嘻嘻地说,用一种我们都舒服的态度劝慰我,“当年我也是走了很多城市,觉得还是这里有我想要的安静和便利,所以就带着老妈来这里定居,我觉得人就是这样,总是要多走走多看看,才能确定自己最适合什么。” “嗯,还是很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还能在这里遇到像你,还有其他人一样的热心肠的人。如果不是我重要的人还在等我,可能我真的会想留在这里养老了。” 她露出八卦的眼神,小声问我:“谁呀?” 想到那个一席如瀑黑发的恬静的女人,我像是被一把火点燃了,全身都滚烫起来。低着头,眯起眼,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咬出那两个字。 “家人。”
第42章 【完结】金色的时光 跨年前倒数第二天,办好所有的离职手续,我坐上回家的动车。 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我好像被放进了胶片机的世界,我想着这半年来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太仓促、太虚幻,而如今就要离开这个我逃避的桃源,回到现实中去。割裂的痛觉犹在身上,我们的身上带着无法忽视的伤感,亦步亦趋走上这条大家都要经历的道路。行人从途径的站台把沉重行李放上置物架,坐在软椅上,放松地叹了口气;小孩在车厢里跺脚生气,催促大人带着自己去别的车厢看看究竟都有什么东西;乘务员用轻声细语提醒各位乘客落座等待列车启动,有人在殷殷期盼着,期盼着动车能快些,让疲倦溶入熟悉的温水,拥抱那个想念已久的身影。 程娜还要上班,所以我没告诉她我已经回到城市,虽然想提前回到家里整理东西,但是因为动车列次时间限制只能卡在她下班回家后的半小时内到达。 一下出租车我就快马加鞭,小区里的装饰变得越来越有节日气氛,刚刚过去的圣诞节彩灯还缠绕在树上没有摘下,夜幕降临时闪烁如火光,红绿的主题色还在大门的两边,保安站在梯子上把圣诞花环从高处摘下,看到我回来,热情而惊讶地打招呼。他说好久没看到我,去哪里出差了,我说地方有点远,不过现在终于回家了。 说起圣诞节,我没能和她一起度过有些遗憾,幸而跨年可以团聚,理应做好补偿。 站在一楼的空中花园向上往,属于我们的房间亮着灯,便知道她已经回到家了。 打开门,程娜正坐在沙发上把包里的东西清理出来放在茶几,看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显然也是一愣。 “程佳?!” 她惊呼。 我笑着走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惊喜来了!” 半晌没听见她出声,我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我回来对她而言不是惊喜吧?松开她看那张小脸,没有见到担心里的嫌弃,倒是看到了嘟囔嘴唇的娇嗔。 “干嘛呀,不欢迎我。”我捏着她的发梢,在手指间把玩搓弄,故意在她耳边吹气。 她恨不得给我一巴掌:“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给你个惊喜。”我抬手给她看袋子里装的菜,“我学了做饺子今天做给你吃。” 系上围裙,再次走进厨房,剁碎蔬菜和肉的时候,我回想起在同事家学做饺子的经历,发现点滴都很美好,程娜在一旁看着,对我越发精湛的刀工表示敬佩。 “你去学做厨师啦?这么熟练。” 我点点头:“可以考虑下一行干这个,也能让你吃多点别的美食。” “你不是很喜欢出门吃饭么?我见到你的时候都做好准备换身衣服出门吃饭了。” 我因为爱好美食,经常去城市里各个地方探店,所以程娜习惯了重要日子和我一起出门吃好吃的。但是今天,我打算给她做些家常菜。 “来,你像我这样,把面团稍微按扁点,第一次做可以先捏一个,用手指抵住一边手掌包成半圆,然后用擀面杖压过手指对面的面皮,灵活地转动一下......对,就是这样。”我把餐桌铺上换洗桌布,拿熟食砧板给程娜进行讲解。 我们家没有自己做面食的习惯,顶多做点汤圆,亲手做包饺子用的饺子皮程娜还是第一次,她厨艺点技能点忘点,可是手指非常灵活,我们经常互相打趣,一个玩琴键一个玩键盘,真不知道谁的手速更快些。 学会了擀面皮之后我们就开始比赛,看谁包得又快又好。 两个人一起干活的速度很快,八点以前我们就吃上了过冬的热饺子。 我喜欢蘸醋,她则更爱辣酱碟。 开着电视放搞笑综艺,被逗得哈哈大笑,我的视线里总有她,好像一个完整的笑点必须要有她来参与才能让我捧腹。这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侧面,柔软的耳朵在乌发里露出一个角,泛着微粉,指尖曾沿着软骨的位置慢慢向外滑过,她用耳朵倾听世界,而我借着这份敏感,对她进行顽劣的进攻。 一顿饭吃得心猿意马,清理后相拥着碰撞跑进房间,我们站在淋浴花洒下浑身湿透,她揪着我的短发喘着气,我问她冷吗,她说有一点。湿滑的手臂相贴,沐浴液的香气在水雾里荡漾开来,恍然间想起久未见面的此番行为,就像在洗风尘,她摩挲着我的皮肤,安静地触碰,直到我们的气味相同。 洗完澡后我给她吹干头发,把一绺一绺缠绕成条的头发用手慢慢梳理开来,让暖风吹过她的发梢和发根,看着它们慢慢被吹干而变得蓬松,我心里有些得意。 “我吹头发的技术还不错吧?” “不错,这次没弄疼我。”她客观评价。 “那是,我可是百分百用心吹头发的!” “换我来帮你。” 她接过吹风筒,压着我在椅子坐好,呼呼的风声再度响起,她纤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若有若无地碰着我的头皮,酥痒得我缩起脖子。 “你还是这么怕痒。” “嗯......我还是很怕......嗯嗯,姐你指甲......”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怎么指甲剪短了?” 怪异的沉默,我只听见吹风筒的声音,没感受到她的手继续摸我的头,发出了疑惑的语气。 “因为,你很久没回来,我想你了,就把指甲剪掉了。” “......” 反应过来的我快要火山喷发,从手脚到脑袋顶的温度骤然上升,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我姐能说出的话吗? “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她显然也是强作镇定,表面上看起来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实际上自己心里已经羞耻到不行了。我从镜子里抬眼看她的时候只能看见两个红成苹果样的脸,一个目光在追,另一个眼神躲闪,完全暴露了自己。 坏笑着捏住她的手腕,我邪妄地给她定下目标: “今天不到十二点不准睡着。” 她瞪我:“还要上班呢!” “好吧,那十一点半!” “......”她佯怒,随后反驳我:“你刚回到家又搬了那么多行李,撑得住吗?” “对你的渴望已经超过了我的生理极限,无所谓累不累,反正就是可以!”说到这我也有点心虚,但是气场上不能输,还是作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挑战她。 头发还没吹干,把暖气开好了,把她裹在被子里像毛毛虫,蠕动着向前爬,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被她灵活的一个扭身横扫在床上,侵压上来抵着我的肚子,只能抱着她试图翻身。 缺少了手脚的助力,她到底只能任人拿捏,我们钻进被窝里捉弄对方,偶尔再聊起些生活的事情,仿佛这段时间我不曾离开一样,一直折腾到深夜。 跨年那天的晚上,我们来到城市最中心,高楼大厦矗立在环形马路,明亮的电子屏上闪过向上喷薄的花瓣,倒计时的时钟坚定地扭转,我轻轻把她的手套摘下来,用自己被风吹冷的手与之十指相握。每次到这种重要的时刻,我的内心都会很触动,有种难以言喻的热情,让我面红心跳。 “你相信爱情吗?”我仰望着深紫色泛着橙粉的天际,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驻足观望最高楼的倒计时屏,冷不防问出这一句。 “以前我不相信。”程娜说。嘴边的雾气很快散了,我扭头看她发红的鼻尖。 “但如果爱情的对象是你,我会相信。” 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几乎每件事都留下了我们的痕迹。 我还记得,她爱吃的菜,她喜欢的衣服风格,周末的时候最爱去哪条街闲逛,走进一家金色的温暖的店铺里,点一杯甜品,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她最爱的钢琴背景音。夜晚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华美的长裙,坐在聚光灯于黑暗中留给她的高光,将手臂抬起,众人屏息凝神望她身影,我就在台下,失神地停留在她背影,长发落在曲线优美的后背,手指滑过琴键,动人的乐声如流水般流淌在我们的脚下,那时候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用自己写作的积蓄为她买下一座三角钢琴,这才是我工作的意义。 她一定是知道的。 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地爱她。 倒计时只剩三秒,我们对视着,世界仿佛没有其他的人,我从口袋里哆嗦着掏出一枚戒指,因为怕自己的手被冻僵硬而将东西脱手而出,所以戒指在我手指里抓得很紧很紧。 她感觉到了什么,骤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佳佳......” 风吹得我脸疼,头发也刮在脸颊很凌乱,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她,在倒计时和人群欢呼的同时抬起她的手,将戒指对准她的中指,缓慢地,往上推。 烟火绚烂的世界,她的眼睛里映出斑斓的颜色,刹那间明亮如昼的夜,我深深铭记在脑海里。 “愿我们新的一年,都有面对现实的勇敢,都有坚不可摧的固执,都有白头到老的......” “我们。” 幻想过,在隐秘的无人知晓的角落,我们交换彼此的戒指,在手套或袖子下的手指,属于对方的专有印记,像甜蜜的吻痕,长久地记录着我二人的过往与未来。 下了列车回家的那天,在天将破晓的某个时分,我从陈旧而破碎的梦里惊醒,泪痕从眼角到耳朵,我慌张地从床上坐起,像是被一道雷劈醒,苍蓝的窗外将我的阴影逼退好多步,急于求证地扭头看身边,确认依然还在熟睡的程娜,胸口起伏,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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