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里只察觉到,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青柚感受到虞沁酒的手指开始颤抖。虞沁酒轻轻牵住她的手腕,试图在她手腕上找到她曾经受过伤的痕迹。过了一会,虞沁酒抬起的眼微微泛红, “这么痛为什么当时不松手?” 季青柚怔了几秒,回答,“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痛,还是不愿意松手。 “我们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虞沁酒吸了吸鼻子,轻声细语地说,“手表算什么,我以后再给你买就是了,不要让自己这么痛。” 虞沁酒说,“我们”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那么,季青柚就愿意相信。她望了虞沁酒好一会,轻提唇角,应下虞沁酒提的要求, “好,你以后再给我买。” - 空气静谧地流淌,她们没有再谈论那些令人难过的话题,而是并排坐在病床边上,肩并着肩,仰头看着同一片天,像是那个被甜味酒精裹挟的夜晚。 可实际上,这个夜晚并没有酒精。 静静坐了一会后,季青柚注意到虞沁酒没有戴围巾,“会不会不舒服?” “嗯?”虞沁酒有些疑惑,反应过来后,语气仍然很轻,“还好,不会很不舒服。” 季青柚知道虞沁酒没有骗自己,她注视着虞沁酒,正思考着裴慕西今天给她名片的事情,却在看到虞沁酒眼底的困倦后,把嘴边的话换成了, “你该睡了。” “我知道。”虞沁酒轻叹口气,“可是我睡不着。” 季青柚给她掀开被子,“就算睡不着,躺在床上休息也对明天的手术更友好。” “好吧好吧,果然穿上了白大褂就是季医生。”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虞沁酒还是在季青柚说了这句话之后,配合她的动作,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睡不着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要想。” 季青柚说着,将拉上窗帘又坐到了床边,看到虞沁酒垂落在床边的手时,轻轻握起想要放在被子里。 却在下一秒被虞沁酒牵紧。 灵活纤细的手指滑入指缝,握得紧紧的,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季青柚的手僵了僵,却仍旧还是没试图抽出,只顺着虞沁酒的动作,将自己的手与她一同放在被子里。 虞沁酒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你不休息吗?” 这样的表情显得她很可爱。季青柚注视着她,耐心地说,“等你睡着了我就去休息。” “那不行。”虞沁酒有些不满意,“这样我会很有压力。” 说着,她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在空出的半张床上拍了拍,“你和我一起休息。” 话落,她又闭上了眼。 仿佛不需要季青柚同意,仿佛就算是季青柚不上去,她也会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整夜。 “你需要好好休息。”季青柚强调。 虞沁酒还是没睁眼,敷衍地“嗯”了一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季青柚有些无奈,“我会影响你的休息,而且随时有电话打过来就要去处理。” “今天晚上我值班,待不久。” “好吧,知道了。”虞沁酒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服软,身体缓慢下弯,仿佛一只小猫蜷缩在了那半边床上。 季青柚牵着她的手,缓慢地将她往这边拖了一点,她顺从地被拖了过来,只是眼睛又睁了开来,无害地望着季青柚。 今天晚上的虞沁酒,像一只特别闹腾的小猫。 让人不得安生。 可季青柚知道,这是虞沁酒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很难有人会在重大手术的前一天晚上,还表现得心平气和。 就连没有参与这场手术的季青柚,也同样有些焦躁。她牵着虞沁酒的那一只手,已经因为紧张而产生了某种黏腻感。 虞沁酒察觉出来了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指,“你出汗了,季青柚。” 季青柚没有否认,“我很紧张。” 虞沁酒却还有心情开玩笑,“幸好不是你给我们做手术。” 季青柚静默几秒,“丁医生和主任都问过我,但是我很害怕,没能答应。” 当然,很多人都能谅解她。 也有人将黎南梨和虞沁酒对比,得出“虞沁酒对她来说绝对不一般”的言论。 这是她第一次。 在所有人面前,承认自己“胆小”的这个事实。尽管也有人觉得医生应该专业一些,应该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名理性的医生。 但在虞沁酒面前,她宁愿放弃“理性冷静”这一系列被惯用在她身上的标签,变成一个胆小鬼。 可在手术前的这天晚上,虞沁酒却看着她,认真思考了一会,轻轻地说,“其实不参与和拒绝,本身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如同每次出现都像是奇迹一般,虞沁酒又带领她运用全新的视角,去看待了这件事,去认知这个世界。 季青柚愣了愣。 “所以,为了向这么有勇气的季医生学习。”虞沁酒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那我还是好好睡觉和休息,来应对明天的手术吧。”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没闭上眼睛,仍然在从窗边荡漾进来的月光里,目光温软地望着季青柚。 季青柚问她,“怎么不闭上眼?” 虞沁酒调整自己的位置,微微仰头,“可能也需要充一会电才能睡着?” 她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说法,像是许下生日愿望必须双手合十倒数三秒,像是把“我喜欢你”说成“祝你快乐”。 季青柚有些不明白。 虞沁酒却又说,“你闭上眼睛我就闭上眼睛。” 季青柚不知道她在玩些什么游戏,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本来想拒绝,可一旦与虞沁酒对视,看到她眸子里似是燃烧着的水光,就完全拿她没办法。 “好吧。” 季青柚说着,便在静谧的夜里闭上了眼。 世界也顺势因为视觉感官的短暂停止变得汹涌起来,午夜零星的汽笛,远处走廊门外传来的轻巧脚步声,遥远街边传来的救护车声音,某个病房里小孩睡不着找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以及虞沁酒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之后,又重新将水杯放下的动静。最后是虞沁酒特别轻,也特别近的一句, “不要睁开眼睛哦。” 伴着这句话,风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大,裹着虞沁酒身上柔润的味道,飘了过来,以及压在面前的一片阴影。 在极为短暂的三四秒钟里,世界好似被放慢成了0.1倍速。 有极为柔软的触感落在唇角,带着具有热度的湿润感,和温热的呼吸。带着小心翼翼和慌乱,全都落在了她的嘴角。 季青柚的心脏几乎在呼啸,落在床边的手忍不住攥紧床单,有些用力。 仅仅是在嘴角而已。 她忍不住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撞在她眼前的,是虞沁酒轻轻颤着的眼睫,垂落,像一层落满月光的雾纱,盖住了那双本该湿润柔软的眼。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 虞沁酒将那个对她来说要命的接触,将那些从口腔中溢出的水渍,携带着温热的呼吸。 从浅尝即止的嘴角,很轻很慢地转移到了她的唇上,甚至试探性地输送到她忍不住敞开的口腔里。 虞沁酒刚刚喝的是水,虞沁酒没有喝酒。 季青柚反复告诫自己,可这一刻,她觉得从虞沁酒口腔里溢到她口腔里来的,不是纯净的水,而是刺激热融的酒精,是她那个最严重的过敏源。 让她晕眩,让她透不过气。 季青柚掌心里的黏.腻感加重,而虞沁酒仍然用着极为轻柔的力道,甚至都不需要用力,就能分开她手指的每一个缝隙,将自己发烫酥软的手指与她缠绕。 没有刺激的甜味酒精。 只是单纯被月光和水光裹挟。在静谧的病房里,在隐秘的汽笛声下,她们将十年前那个没有进行下去的初吻,落到了实处。 这个夜晚没有那杯在她们初吻时发生助力效用的甜味酒精。但是,虞沁酒喝了一口水,将她和季青柚以这个动作进行混合,便代替了那杯甜味酒精所发生的效用。 季青柚慌张地抬手,想要在这个密集的吻里抱紧虞沁酒,可还没触摸到虞沁酒的背脊,手就悬停在了空中,不敢继续触碰。 像个慌张的小孩,初次面临这样亲密的动作。 又好似凭空回到了十八岁时的那个甜酒夏日,这次的虞沁酒没有在青涩的亲吻后栽倒在她肩上,而是与她分开,睁开眼,真真切切地捧着她的脸,湿润的眼里泛起朦胧的水光,有些用力地笑, “我刚刚也闭上眼睛了,没有骗你。” 季青柚莫名觉得难过,这一瞬间,她很想将过去的十年弥合,很想将那个曾经被从高空中抛下过的手表完完整整地捡回来,也很想重新嵌入那个大雪纷飞的伦敦雪夜。 与虞沁酒对视几秒后,她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吻住虞沁酒,唇齿交融的间隙里。 呼吸变得困难,却有透明的眼泪滑落,苦涩又咸湿。 她知道,这也许才是甜味酒精的味道。 - 贴着皮肤的手机开始振动的时候,季青柚猛地睁开眼,日光有些刺眼,她恍惚着,捂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 觉得现在是梦。 又觉得昨天晚上是梦。 可手机的振动声让她不能继续思考,只能在恍惚中接起电话。电话是纪西阮打过来的,停顿了几秒,才问她, “你现在在哪里?” 季青柚环顾四周,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值班室。” 纪西阮松了口气,“是这样的,我刚听说,今天上午这台肝移植手术定好的一助刚出了交通事故。” 季青柚愣住,莫名的无助传过来,她竟然能够冷静地问,“严重吗?” “不严重,但肯定是没办法做手术了。”纪西阮回答她的问题,又说,“本来活体肝移植的手术时间不是很急,但其他人的时间都定好了,丁医生让我找人,我刚找了一圈,大家要么就是不在医院,要么就是有其他手术抽不开身。” “如果你不上,可能就要让丁医生一个人上了。” “这样恐怕会耽误手术进度。” 说完之后,纪西阮安静地等待着季青柚给出回应,本来只是不抱希望地问一下,可季青柚似乎只是思考了四五秒的时间,就给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好,你和丁医生说吧,我准备一下。” 季青柚一边说着,一边从值班室桌上拿起这次肝移植手术的资料,昨晚从虞沁酒病房回来之后,她就翻出来看了看。 纪西阮迟迟没有挂电话。 季青柚问,“还有什么事吗?” 纪西阮静了几秒,说,“你早就做好准备了吧。”
160 首页 上一页 97 98 99 100 101 10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