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沁酒此时需要的不是逃避。 而是清醒的认知。 认知到季青柚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牵着她的手,融化着她仿若冰块的体温。 好一会,等虞沁酒艰难地脱离那个由残破记忆建构出来的场景时,季青柚仍旧专注地望着她。 即便不停地有人路过,看到她时和她打着招呼,又看到她们牵在一起的手露出“精彩”的表情时。 她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更进一步地问, “要抱一下吗?” 虞沁酒的反应有些缓慢,下意识地说了一个“要”字,却又后知后觉地问,“在这里?” 季青柚得到了信号。 在虞沁酒那句“你很多同事都看着呢”截断,在四溢的夕阳斜晖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伸手环住虞沁酒脆弱细瘦的肩背。 抱住了她的虞沁酒,很轻很轻地拍着虞沁酒的背,说, “嗯,在这里。” 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虞沁酒的手指仍然轻扯着她的衣角,就这么怔在了她怀里,呼吸轻缓而静谧。 季青柚这才发现虞沁酒整个人都很凉,可向她传递的触感却柔软,仿若在深海里抱住了一整个绵软的冰块。 虽然凉到刺骨,却试图努力将她带出深海。 “你也可以把信号撤回。”在虞沁酒反应过来之时,季青柚将所有的信号命令程序交予虞沁酒,“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某种意义上,她就像个心甘情愿被驯服的人工智能,将所有的进退节奏交由与自己最为亲密的主人。 只要主人不下达命令,她就不会轻举妄动。 良久。 虞沁酒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撤回信号,只是静谧了十几秒,将轻捻住她腰部衣角的手指缓慢松开,轻轻环住她的腰,难过的呼吸嵌入她的颈中,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个动作会让她们这个拥抱的距离更紧密。 紧密到像是让夕阳凭空生出一个光茧,将她们笼罩,然后与世界隔绝。 呼吸嵌入彼此,力量透过拥抱渗入。 季青柚感觉到虞沁酒用了极大的力气抱紧她,也能感觉到虞沁酒努力将自己身体里的热度传递给她。 她将虞沁酒抱紧,又说那句话, “我在呢,虞沁酒。” “我知道的。”虞沁酒给她这样的回复,搂住她的腰开始缓慢收紧,有些用力。 仿若从无限制的高空往下坠落,落入冰冷的海水中,经过精疲力竭的战斗和争抢,才找到那块深海里的浮木。 整个人变得软塌塌的,不得不将自己所有的重量依附在这块浮木上。 这个拥抱的持续时间很长。 直到。 从病房门前弥漫开来的昏黄光圈摇晃着虞沁酒的眼,周遭环境开始从嘈杂重回静谧,思绪从恍惚中回到现实。她感知着季青柚给予她的拥抱,冰凉的身体终于开始回暖。 虞沁酒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试图让自己僵木的躯体重新回到这个流动的世界。 可她还没来得及想到打破时间静止的方法。 季青柚率先引导她回到现实,“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你穿绿色的衣服。” 虞沁酒怔住。 “其实我这个人对色彩一窍不通,而且对这些细枝末节都没什么耐心,所以买衣服的时候总是选最简单的黑白色,平时又只能穿白大褂,今天穿的这件绿色,好像已经是我颜色最鲜艳的一件衣服了。” 黄灿灿的夕阳笼在季青柚身上,从虞沁酒的角度,能看到她脑后那些透着金光的细细绒毛,以及耀得有些发红的耳朵。 季青柚好像不太擅长说这种话,语气也有些犹豫,可她仍旧是细细碎碎地说着。 “但是你总是穿很多色彩很鲜艳的衣服,所以给你选围巾的时候,我因为不擅长色彩搭配学,所以花了不少时间,还请教了不少人,像是纪西阮还有我姐,不过她们都没有给我很好的意见,所以我现在的色彩搭配学仍然学习得有些浅薄。” 她这段话说得有些乱。 没有重点,也没有主题。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把这些话说得有些乱,季青柚说完,又有些无奈地抿抿唇, “我不经常主动夸人,所以可能铺垫太多了……” 没等季青柚说完,虞沁酒抱紧她,微微仰头,声音软塌塌地散在这个春日,“你穿绿色也很漂亮。” 在季青柚说出真正的“重点句”之前。 虞沁酒先给出了回应。 季青柚愣了几秒,才很温和地轻扬唇角,“嗯,看来我的重点没有跑偏,还是被你听出来了。” 虞沁酒动了动手指,又将她抱紧了一些。 “你穿绿色看起来很漂亮。”尽管虞沁酒已经给出回应,但季青柚还是说完了这句话,日影拉长,两人的影子亲密无间。 她望着她们被拉长的影子,声音放轻, “我好像更喜欢绿色了。” - 当季青柚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绿色,和虞沁酒一起去接那只小黑猫时,她甚至有些紧张。 因为在这之前。 她很难想象,她会重新拥有一只小猫,并且和虞沁酒一起拥有这只小黑猫。 这让她在之前的猫主人面前有些局促,因为她本就不擅长与陌生人、以及陌生猫产生这样的情感交流。 幸好,在这方面,虞沁酒要比她擅长得多。 不仅笑眯眯地从猫主人这里接过那只小煤球,还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和小黑猫建立了某种友好的情感联系。 猫主人是个年龄和她们相仿的年轻女性,家里一堆在季青柚眼里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煤球,可这位很擅长与小动物交流的猫主人却能将那一只只小煤球分得一清二楚,嚼着口香糖把她们之前通过视频看好的那只小黑猫拎到了她们面前。 “喏,接着!”猫主人说着,吹了个口香糖的泡泡。 季青柚抿唇,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她觉得面前的小黑猫看起来很脆弱,也很难分辨到底应该用怎样的力道才能让小黑猫感到舒适。 她手忙脚乱。 但是,会有人守护着她的手忙脚乱,如同她入驻危险世界的守护神。虞沁酒将小黑猫轻松地抱在怀里,像是这只小黑猫命定的主人一般。 啪嗒一声。猫主人吹起来的泡泡被戳破,她看了一眼季青柚,又看了一眼虞沁酒,再看了一眼季青柚手里拿着的绿色小围巾,目光如炬, “你们都很喜欢绿色?” 虞沁酒逗着小猫,弯眼笑了笑,却很诚挚地回答,“是故意搭配的,为了今天来接它。” 猫主人了然,对她们极其具有仪式感的行为进行点评,“哦豁,还挺有仪式感的哈,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对其他人来说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 却被她们重视到成为了某种巨大的仪式。 因为生活太多苦难,因为创伤绵密,所以一丁点的甜蜜都会被放大无限倍,成为记忆里最珍贵的那个碎片。 回去的车上。 虞沁酒抱着小猫,语气可爱地和小黑猫说着话。季青柚开着那辆墨绿色的可爱甲壳虫,目光时不时地在副驾驶流连。 从接到小猫开始。 她还没抱过这只小黑猫。 “你还没告诉我小黑猫的名字。”季青柚忍不住问。 “是哦?”虞沁酒低头握着小猫的爪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叫嘿嘿。” 嘿嘿。 季青柚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有什么含义吗?” 虞沁酒终于看她,“含义不明显吗?” 季青柚怔了几秒,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她很黑吗?” 虞沁酒有些疑惑,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小黑猫,有些无奈地捧着小黑猫的头,一起看向她,眼神很无辜,“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她会难过的。” 可她就是一只小黑猫。 季青柚这么想,却还是不忍心这么说。 虞沁酒明显看出来她表情里传达的意思,又捂住小黑猫的眼,嗓音很轻地哄着小黑猫,“不看不看,不听不听,我们嘿嘿才不黑呢!” 她语气可爱,仿佛被她安慰过,那只纯正的小黑猫看起来都没有这么黑了。 等哄完了小黑猫,虞沁酒又歪头看向季青柚,“你喊她的名字试试看。” 目光落到虞沁酒腿上那只稍显活跃的小黑猫上,与小黑猫纯真的眼神对峙几秒。季青柚尝试着喊小猫的名字, “嘿嘿……” 才发出声,她就愣住,与虞沁酒的目光对视,明白了“嘿嘿”这个名字的意思。 喊嘿嘿的时候,她的嘴角会自然上扬。 虞沁酒一下子笑起来,松开捂住小黑猫耳朵的手,表情就和那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黑猫一样可爱, “看来我们嘿嘿,以后会让你笑很多次啦。” 在季青柚刚醒过来的时候,在虞沁酒说“自己什么都没办法做”的时候,在虞沁酒觉得自己是个不好的人的时候,在虞沁酒哭得难以抑制下来的时候…… 她为她们小猫取好的名字。 是嘿嘿。 像是某种被赋予“快乐”含义的礼物,小黑猫“嘿嘿”正式入驻季青柚和虞沁酒的安全屋,和那两条名为“阿尔卑斯”和“棒棒糖”的小金鱼一样。 与放置在季青柚家里的“阿尔卑斯”和“棒棒糖”不一样,“嘿嘿”被暂时放置在虞沁酒家里。 对小黑猫抱有期待的秦白兰、林映香和Brittany,竟然也穿上了绿色的衣服,在晚饭时间对“嘿嘿”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仪式,尽管Brittany表明自己并没有绿色的衣服,可最后她被林映香强制套上了自己时髦的绿色卫衣外套,袖子长到遮住手指。她有些不满,却还是懂事地配合迎接“嘿嘿”的到来。 在这个绿色的春天,一切都被绿色镶嵌。 剩下的,就是需要被加以绿色“王冠”的“嘿嘿”,当然,“王冠”指的是那条被虞沁酒亲自手织下来的围巾。 而在秦白兰和林映香带着Brittany出门遛弯之时,参与这场加冕仪式的,也只剩下了季青柚和虞沁酒,以及她们的小猫。 还没与“嘿嘿”正式进行过肢体接触的季青柚,成为了这场加冕仪式的唯一指定对象,指定者是虞沁酒。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季青柚却莫名无法下手,也不敢去触碰。 “嘿嘿”丝毫不对这个家感到不适,极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环境,晚饭过后就在这个空间里上蹿下跳,但为了维持这个加冕仪式的严肃性,她只能被禁锢在虞沁酒舒适的怀抱里。 “她会不会不舒服?”季青柚拿着自己手里的绿色围巾,有些无措。 “我织的时候选用了很软的材质,而且很松很松,你只要给她打个好看的蝴蝶结就好了。”虞沁酒举起“嘿嘿”的爪子,解释,“如果系上去之后她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再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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