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从家里调好的酒拿出来,一口一口地灌下去,原来酒是甜的。她面无表情地想。 喝完最后一口后。 她站在喧嚣的人群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虞沁酒的电话,然后将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在漫长的时间里等待对方接通。 电话里的“嘟嘟”声持续了很久,终于接通,虞沁酒有些气喘的声音传了过来, “季青柚,我刚想给你打电话说我已经到山顶——” “虞沁酒。”季青柚截断了她的话。 “啊?”虞沁酒听起来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季青柚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酒精浸染着,但她还是义无反顾。 “你明天可以,陪我一起学习吗?”她攥着手机,很紧促地问。 “明天啊?”很显然,虞沁酒并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很郑重其事地考虑了一会,然后说,“如果今天我的表白成功了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 季青柚愣住,没明白虞沁酒的意思。 明明成功的话,才会没有时间陪她一起学习。但是不是“陪她学习”这件事有点太不像是表白了? 她抿唇,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直白一些,才能让虞沁酒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她想了想,说, “如果我把‘明天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学习’,换成‘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呢?” 电话那边的虞沁酒似乎没反应过来,不仅没说话,而且连呼吸都屏得紧紧的,不敢放出来。 季青柚思考了一会,决定说得更清晰一些,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喜欢你。” 喧嚣的风刮过,将她的声音遮掩了一大半。电话那边的虞沁酒仍旧没有反应,好似就这么被偷走了呼吸。季青柚思考了几秒,决定要更加说得更加明晰一些, “好吧虞沁酒。” “我喜欢你,很喜欢,刚刚坐完第十三遍过山车的时候,我还想坐第十四遍,第十五遍……第很多很多遍。” 汹涌的风里,她的声音听上去时近时远,而如鼓的心跳声却犹如在耳边, “因为我想牵住你的手,不想放开。” 话落。 好似沉闷的玻璃罩被移开,灰蒙蒙的世界缓缓脱落。她变得轻松下来。风哗啦啦地响,她屏住自己的呼吸,等待着那边虞沁酒的回应。 但等了一会。 等到的是突然被挂掉的电话。 她愣住,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就算是被拒绝,应该也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山脚下的人群里,季青柚攥着电话,很久很久,指节都发白。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被拒绝。 可被唤作“不甘心”的情绪浪潮,已经涌到了喉咙。她抿紧唇,拎起自己的帆布包,在拥挤的人潮和摇晃的日影里快速奔向缆车处。 缆车是最快的上山方式。 坐在缆车上的时候,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想着快点上山。错落的缆车线错落交替,她攥紧自己的包带,感受着酒精将自己颠倒的疯狂。 心里却觉得轻松。 也许早就该这么做了。 她想着,却突然有人,遥远地喊着她的名字。 “季青柚!” 飘远的熟悉声音传入耳膜,她从思绪中惊醒,顺着声源处望去,在对面下山线路的缆车里,有个穿着薄荷绿色衬衫的少女朝她用力地挥着手,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 “你在山上等我!” 虞沁酒扶着缆车上的栏杆,很用力地朝她喊着。季青柚也往那边看,巨大的风掀乱她的发,她也有些用力地喊了一声, “虞沁酒!” 对面的缆车越走越远,虞沁酒的身影逐渐在她视野里缩成一个小点。季青柚有些焦急,却还是在缆车抵达车上之后,等待着打算再次上山的虞沁酒。 在虞沁酒上山之前。 她深呼吸了很多次,但在虞沁酒从缆车上奔下来,很用力地朝她跑过来,然后带着闷热的夏天,用着最快的速度抱住她的时候。 她缓缓抬起手,想要抱住虞沁酒却有些犹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呼吸系统开始崩溃。因为虞沁酒抱着她,带着清爽的海盐柚子味侵入她的防御系统,说, “我刚刚……” “其实坐第一遍过山车的时候,就想牵你的手了。而且刚刚也想,坐第十四遍过山车,然后牵住你的手。” 季青柚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但虞沁酒在她耳边,喘着气,继续一字一句地说,“但我没有,是因为我很想要上山,很想要爬到山顶,和你说……” “我很喜欢你,喜欢到要坐十三遍过山车,然后爬到山的最高处,才敢和你说……” “我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 好似少年人的喜欢,总是需要这样的具象化,来证明这种喜欢专属于年轻恣意的少年人。 譬如十三遍过山车,譬如爬到山顶就有百分百几率成功的表白,譬如在交错缆车上很用力的招手,譬如表白的时候说出的三个“那么”,譬如并排坐缆车下山时紧紧并在一起的肩,譬如两只挨在一起的手却不敢像刚刚那样牵得这么紧,譬如已经表白过却仍旧被害羞的情绪裹挟。 “季青柚。”虞沁酒望向她,喊她的名字,饱满柔软的五官被缠绕着的发丝柔和了许多。 缆车上的风将季青柚的头吹得有些烫。她望着虞沁酒,感受着自己呼吸里的酒精味,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虞沁酒弯眼笑了笑,然后微微阖着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上摇晃的光影。巨大的风掀乱她们的发,将视野变得朦胧又昏暗起来。 季青柚凝视着虞沁酒。 扶着缆车栏杆的手紧了紧。在虞沁酒微微睁开一只眼看她一会,然后又阖上眼皮的时候。她微微侧了侧身,将自己的肩和虞沁酒的肩挨得紧了一些。 视野变得更加昏暗,在短暂的一秒钟里。 她能感觉到自己呼吸里的酒精味道,和虞沁酒的唇产生了某种轻软的碰撞。 风在那一秒变得更大,掀开她们缠绕在一起的发,将青柚味的甜味酒精,连带着十八岁时的独特鲜亮感,嵌入了她们这个青涩又短暂的初吻中。 在虞沁酒的牵引下,在汹涌的心跳声里,她知道了: 原来女孩子闭眼睛的时候仰头,就是让她亲她。 原来,她一直抗拒着的酒精,会这么甜。 作者有话说: [1]周杰伦《蒲公英的约定》歌词 [2]五月天《私奔到月球》歌词 [3]周杰伦《甜甜的》歌词
第81章 番外八 ◎平行时空(be)◎ “这是她所有的遗物。” 漫天飘摇的大雪里,风尘仆仆的林琳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将一个黑色纸盒交到季青柚的手中。 季青柚站在雪里,一个字都没说。 “你……”林琳动了动唇,试图对季青柚说些什么,就像她们十三年前见的那面那样,至少应该说些什么。 十三年前,她对季青柚说,时间也许可以改变一切。可现在,时间没能改变这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她再也说不出那种话。 “其实已经十三年了……”雪变得越来越大,尽管有些艰难,林琳还是开了口,“如果你能把小酒忘了的话……这应该是她最希望的事情。”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好好的,别太难过。” 话落,飘到头顶的雪花也变得更大,并且开始缓慢消融。林琳没有再在这里停留,拍了拍季青柚的肩,将黑伞和黑色纸盒都留给了季青柚。 堆叠在一起的白雪,让整个南梧城被渲成了一尘不染的白,好似一场一望无际的梦,梦里全是白色的海浪。 季青柚抱着黑色盒子,打着那把黑色的伞,却觉得自己突然被放置在了白色的海浪中。巨大的风将海浪掀起又落下,翻涌的海浪已经淹到了喉咙,挤压到了肺部。 她想要靠岸,却没有任何力气往岸边游。 白色海浪不断挤压她手里的黑色盒子,卷起冰凉刺骨的风,胡作非为地掀走她手里的黑伞。她用尽全力护住手中的一切,在雪浪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浑身僵硬。 直到意识被白色海浪分割,逐渐消散。 黑伞掉落在雪地里,扬起散落的雪。 思绪再找到落点的时候,她看到纪西阮焦急的神情,她看到纪西阮拍着她的脸,她看到救护车的红灯闪到了她的面前,她看到纪西阮张着嘴好似发出巨大的声音…… 但她却听不到一个字。 她被带到温暖的车内,被纪西阮握住手,被转移到充斥着温暖气体的白色病房内,被赶过来的秦霜迟和秦白兰握住双手,听着她们悲伤的声音。 BaN 但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好似永远被留在了那片白色海浪中。但她分辨不清,被留在其中的到底是她自己,还是虞沁酒。 亦或者,两者都是。 再次醒来的时候,雪停了。季青柚将身上的病号服脱下,穿上白大褂,去看自己昨天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昨天是她的第一次主刀手术。刚下床的时候腿有些软,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只能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很缓慢地踱步走了出去。 病人的状况恢复得很好。下午,她又有一台新的手术,有个微小的地方二助没处理好,血飙到脸上的时候,她垂下的眼睫很微弱地抖动了一下,但还是很完整地完成了这次手术。 下班时间,纪西阮没敢马上走,盯了她很久,却又欲言又止。她摘下眼镜,发现自己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为是失语症再度卷土重来。 但这种症状并没有发生在工作时间,只在工作之外的时间维系。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机器人,好似有个自动开关,启动之后还能维系生命。 但自动关闭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效用。 黑色盒子没有被打开过。她只是,日复一日地盯着那个盒子,去猜想,去思考,这个盒子里会装着些什么。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流动的。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里面会是什么。 每次有人问,“你不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吗?” 季青柚都会扯过一张白纸,在上面一字一句地写下,“我知道,这是她所有的遗物。” 至于到底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她以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再次听说虞呈因为癌症去世的消息时。她站在灿白的太阳下,木然地打着那把黑伞,抱着那个从未被打开过的黑色盒子,去到虞呈的葬礼现场,看着发了疯的顾夕在他的遗像上泼了一桶又一桶的狗血。 生了二胎的顾夕因为这件事被认定为精神分裂障碍,被迫和自己的小女儿以及正常生活分离,惊恐地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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