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颜凝视着对方,她在赌,赌曾经的一片真心没有错付。 黎遥君握紧了刀柄,手腕有些发抖,她紧了紧手指,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要杀我?”赵清颜问。 黎遥君不知要如何回答,似乎……是该杀的,可自己真的能下得了手吗?若杀了她,赵成坚必定会与自己势不两立,太子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手心微微松开,却又再次握紧。 “恩将仇报么?”察觉刀刃贴得更近,赵清颜的双眸覆上了一层冰霜。 “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两相抵消。” 静静地看着眼前人,过了许久,赵清颜说: “你不会杀我。” 是啊,若是要杀,适才早就已经杀了。黎遥君的手腕沉了沉,缓缓将刀从她颈侧移开,捂着腰间坐在炕沿边,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云柳一进来便看到黎遥君握着刀,大小姐静立在墙边神色不同往常,她迅速放下粥挡在赵清颜身前,“黎副将军刚才可是在欺负我家小姐?” 黎遥君抬眼看了看她,没有作声。 “让她将粥喝了。”赵清颜淡淡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 赵清颜停下脚步。 “云柳,你先出去,我有话与你家小姐说。” “不行!” 黎遥君将刀柄递向云柳,“这样我便不能伤害她了。” 云柳马上接过来,站回赵清颜身边。 “没事的。”赵清颜对她说。 待云柳关门离去,黎遥君问:“那郎中可知晓?” 赵清颜明白她问的是什么,答道:“他不知。” “怎会不知?” “你脉象紊乱虚弱,他并未发觉。” 注视着对方的侧脸,黎遥君缓缓道:“这个秘密,你守得住么?” 赵清颜回身,“若守不住,又当如何?” 黎遥君的目光没有移开半分,自己动心在前,太子有令在后,若娶得赵清颜为妻,便不必担忧自己的身份泄漏出去,两家一损俱损,赵清颜也绝无可能搭上其父和亲妹的性命。 周平康曾在信中说,赵成坚疑似被冤枉,即便将来他不愿与太子为谋,凭他的刚直和人脉,如有机会帮他洗清冤屈,万一日后太子失势,自己也能凭借赵家的人脉安身自保。 思及此,一抹果决从黎遥君的眼中一闪而过,“你,守得住。” 她拿过那碗粥喝下,将一旁的军服披在肩上,缓慢穿好。 “半月后,我来下聘。” 此话一出,赵清颜心中产生了一丝细微不易察觉的雀跃,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与悲愤。 “黎遥君,你当我是什么!” “我定会将真相告知父亲!” 黎遥君靠近,威胁道:“你以为你父亲的差使是如何来的?我一声令下,他便不能再出内城。” 走到门边,她回头看向赵清颜,说:“事已至此,就当,做一笔交易罢。”
第28章 甘州 圬城 吴沛从内城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清单,说:“都按你的要求置办好了。还有,我给你问了,城里闲置的宅子有两处,一处在城北,五间房,卖价三十两;另一处在城中,三进院,带马厩,卖价四百二十两。” “四百二十两?”黎遥君瞪大了眼睛。 陶进益在旁说道:“这偏远地方还是贵了些。” 吴沛一笑,道:“那宅子我瞧了,里边儿可暗藏玄机呢。” 说完停下,卖了个关子。 黎遥君问:“什么玄机?” “明日你与我去瞧了便知。” “嘿你还来劲了。”林轲假装要打他。 “别别,林副将军,明日你也一起嘛。” 第二天,三人一起去了那处宅院,看宅子的下人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墙面虽斑驳需要重新修缮,但格局倒是很合黎遥君的心意。 三人进入正房后的一个小院里,这院子旁的没有,只一间屋子,黎遥君往屋前一看,地上竟有个约一人高的深坑,坑内四周垒砌石砖,上面斜搭着一块两端孔洞系着粗麻绳的厚重青石板,石板的表面已经断裂了。 “这么大的坑还好意思卖四百两?”林轲气愤道。 “您先别急。”那下人说道,“底下的火道直通主家卧房,到了冬日,在此处烧上柴禾炭火,热气儿顺着火道直达卧房,整间房便可温暖如春了。” 黎遥君恍然大悟,这可是皇亲贵胄才用得上的东西。 见她下了订,林轲将她拉到一旁,“怎的不压压价?” “就冲那火道,这银子花得不冤。” “……” 四月三十 赵成坚卸下灶台墙壁上的木板,回手用瓦刀铲起一些黏土涂抹在裂缝处,房屋老旧,只能暂时先凑合着。 “云柳啊,一会儿将这些洗净送回钱老二家。”他放下瓦刀,用抹布擦了擦手。 “是,老爷。” 云柳往盆里倒了些水,坐在院中清洗着,不一会儿,便听着门口有人进来。 “黎副将军?”她站起来迎过去,“您的伤好些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赵大人在家吗?” “在的。”云柳进屋向赵成坚说道:“老爷,黎副将军来了。” “哦?快请。” 黎遥君行了一礼,在桌边坐下,赵成坚却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赵大人,开门见山,在下此次,是来提亲的。” 赵成坚一愣,随即意识到她要求娶的是赵清颜,刚想开口回绝,便听黎遥君道:“您不妨先听我说完。” “实不相瞒,前年在京城与赵清颜赵姑娘那一面之后,在下便已钟情于她。自从您一家定居于此,每日里我都会去军营中的浣衣处盯着,生怕别人苛待了赵姑娘。之前我在这里受伤,也全靠赵姑娘悉心照料,在下早已铭记于心。” “可是……”有外人在旁,赵成坚不知该如何与她说分明。 黎遥君自然清楚他的顾虑,笑了笑,说:“赵大人,圣上赐婚那日您也在场,有些话你我心照不宣。但正因如此,我与赵姑娘成婚后,反而不会有纳妾之心。您知道的,男子纳妾后冷落正妻之类的事,不算少见。” 见赵成坚眼神时不时瞟向身后的媒婆,她回头说道:“邱大娘,劳烦你去清点一下外边车上的东西。” 待媒婆出去了,赵成坚说:“黎副将军对我赵家的恩情我们一直都记在心里,可你们不能有孩子,若将来你先走一步,又有谁来照顾清颜呢?虽说这恩要报,可我不愿用清颜的后半生去报。” “按这样说,若赵姑娘嫁给了一个您认为合适的男子,可对方若待她不好,这样的后半生,当真美满么?赵大人,在此地外人眼里,您一家是从京城流放来的罪臣,放眼甘州乃至整个大襄,也无人敢娶您的女儿。即便有人敢娶,您不妨想想,赵姑娘嫁过去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虽不能有孩子,但我对她是全心全意,定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且我有军职在身,她亦可摆脱贱民的身份。此外,您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我在京城有些许人脉,若您是受了冤枉,将来或有机会为您平反。” 赵成坚面色一黯,“我不会用清颜的幸福去换自己的前途。” 黎遥君心道,果然与自己预料的如出一辙。 媒婆在院外等了一阵,听屋内静了下去,便走进来说:“都清点完啦,一样不少。” 黎遥君发觉此番对话入了死胡同,便看向邱大娘。 媒婆说了小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赵成坚仍是不点头,黎遥君揉揉眉心,说道:“赵大人,适才邱大娘说到的宅子,您抽空可去看看,就距官府半条街,您看了就晓得,我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来求娶赵姑娘的。” “是呀,黎副将军既是官身,模样又周正,更可贵的是她对您家女儿情深意重,像她这么好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啦。”媒婆接道。 赵成坚眼底变得有些犹豫,清颜的确是倾心于她,为了照顾受伤的黎遥君,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若两人真能结为秦晋之好,清颜应当会很欢喜吧。 察觉到他的态度松动,黎遥君马上说道:“赵大人,您可还记得半月前的那三名刺客?” “圬城为边关重地,对往来出入的人群设有两道盘查关卡,宵禁时城内有士兵于各处巡逻。待我们成婚后,您全家都将随赵姑娘迁至内城,届时便不必再担忧有歹人刺杀。上回是碰巧赶在我送她们回来,可我并不是时时都能在她们身边的,若日后再有刺客,岂不是又将她姐妹二人置于险境?” 这番话戳到了赵成坚的痛处,自那次刺杀过后他的心一直悬着,夜夜难以安睡,自己的命并不重要,可两个女儿的安危他却不能不顾。 “容我再想一想。”赵成坚说道。 黎遥君见有了转折,心知不能逼得太紧,便起身道:“那门口的聘礼就请您先收下,不论您同意与否,这份聘礼本就是为赵姑娘准备的,即便她不嫁,我也不会收回,还望您莫推辞。” “聘礼?”赵成坚疑惑,问名和纳吉就这样越过了? 媒婆急忙说道:“哎呀,黎副将军是个急性子,前几日我就同她说过,要把礼数过全了才吉利,可她一心求娶赵姑娘,觉得直接下聘方显诚意。” “让赵大人见笑了。”黎遥君拱手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那今日便先到这儿。”说罢,再次向赵成坚行礼。 回城途中,黎遥君向媒婆说道:“三日后把落下的礼数补上吧,还得麻烦邱大娘再去一趟。” “行。可是,他家若是坚持不嫁该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你只管去。” “好。” 黎遥君离去后,赵成坚独自在院中坐了许久,赵清颜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听到声响回头看看,说:“都听见了?” “嗯。” “瞧瞧这一院子的聘礼,她倒有心,连喜服都给你置办妥当了。” 赵清颜想起了抄家时自己那件缝制未完被一并查封的嫁衣。 “你的心意是否还如当初那般?”赵成坚问。 赵清颜漠然道:“女儿不知。” “你若不愿,咱们就不嫁。” “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闭上双眼,那人的话中,有几分是真情?又有几分是假意?可有没有真情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当是做了这笔交易罢,以自己的后半生来换取父亲和妹妹的平安,值得。 . 东宫 “殿下,黎遥君与赵家女的婚期定在半年后。”周平康说。 “好!”宁宣站起来,“她的动作倒是快。” 沈知走近,“她二人本就是一见钟情,只不过她能说服赵大人却是未曾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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