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郑安慈早已听了许多遍,回道:“你可就是他在西北的那个结拜兄弟?” “正是。” 刘小临招招手,“叫你来是干活的,别站着啦。” 黎遥君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说:“我看呐,不如明日我叫上阿生,雇上几个木工瓦匠在这院子旁盖一间小屋,你帮衬时也方便些。” 郑安慈觉得这话刺耳,道:“你这人,怎的一来就指桑骂槐的,真当我听不出不成?” 刘小临快走几步悄悄戳了戳黎遥君,“干嘛呢你!” 黎遥君瞥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侧身向前歉意道:“郑姑娘误会了,在下是在打趣兄弟,若是让姑娘不适了,是我措辞不当,还望姑娘海涵,莫与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哼!”郑安慈扭头走向屋后,两人跟过去一同取了套子。 “这弓,不用么?” 黎遥君瞧着角落里积了灰的一张弓问道。 “我俩都不会用。哎,你会吧?” 刘小临问。 她点点头,“自然会。” 林子里,郑安慈布好陷阱落了几个套子,便与刘小临在远处静候猎物靠近。黎遥君手中握着弓蹲在一旁,眼瞧着两只野兔一只脚进了套却又落了空,她无语地看向刘小临,刘小临读懂了她眼神里的不耐烦,小声道:“捕猎是这样的,不能急。” 见一只野鸡又要离去,黎遥君迅速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嗖”地一声,那野鸡便不再动弹了。 另外两人齐齐回头看向她,“可以啊!”刘小临说。 “嘘!”郑安慈伸手捂住他的嘴,朝前扬扬下巴。刘小临往不远处一看,一头野猪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那野猪忽然惨叫,转身就要跑,黎遥君从草丛钻出来,弓弦开合,几支箭接连命中。野猪后腿被钳住,拖着腿上的兽夹呼哧带喘的挣扎间踩入了套子内。刘小临举着柴刀就要往前冲,被黎遥君一把扯了回来。 “快来帮忙!”郑安慈拽着树干上的麻绳喊道。 三人合力拉紧绳套,见那野猪一时间无法挣脱,刘小临又冲了过去。 “小心!避开正面!”黎遥君叮嘱道。 野猪的四肢被郑安慈熟练地绑了起来,刘小临和黎遥君一前一后将其扛回郑家后,郑安慈便立马烧上了一大锅热水。三人坐在院中,黎遥君不懂如何处理这东西,就在旁边坐着看他们忙活。 处理完野猪刚好到了傍晚时分,今日两人帮了大忙,郑安慈想着得犒劳他们一顿,便叫他二人留下用晚饭。 她去地窖取了白菜土芋,再切上一斤白肉,和豆腐一同在锅里炖着。木头锅盖上放着一个装了水的大瓷碗,里面温着一坛未拍封的烧刀子。 待吃饱喝足,刘小临腹痛去了茅房,剩下的两个人坐在屋内,氛围有些许尴尬。郑安慈不想与对方做那些虚伪的交谈,这人早上话里话外暗指自己的不是,这第一面,属实是没留下好印象,生得俊又如何,还不及刘小临的十分之一。 黎遥君放下酒杯,敲敲桌沿,缓缓道:“郑姑娘,我这兄弟,在你家帮衬了有大约两年了吧。” 郑安慈心中一紧,她到底还是要说了。 “你我不熟悉,我这人呢,是个护短的性子,我只问你,你对小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为何忍心拖他这许久?若是无意,又为何不早早与他说分明?” 见郑安慈不知如何回答,黎遥君又问:“郑姑娘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郑安慈犹豫不定了一阵,回道:“我并未细细想过这件事。” 黎遥君直视她:“若是等你想清楚,要多久?” “我…不知道。”对方眼中忽然闪过的一抹凌厉,将郑安慈的那股爽利劲儿压了下去。 “想必你也听小临提过,阿生中了举人,我为军中三品武将,以我兄弟二人如今所成,为小临寻一门好亲事并不算难事。” 饮下一杯酒,又道:“若郑姑娘迟迟无法理清思绪,那我便要带小临去相看相看别家的姑娘了。” “别!”话一出口,郑安慈似是意识到什么,急忙闭紧了双唇。 黎遥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展颜笑道:“有郑姑娘这一句话,小临的努力总归没有白费。这杯我敬你。” 也不管对面是否愿意,自顾自地干了一杯酒。 她将酒杯再次满上,“待你与小临成亲那日,我未必赶得回来,这一杯,我当你是我二嫂。”说罢,又自顾自将酒饮下。 郑安慈心想,这人还真是奇怪,行伍之人说话都这样直白么? 刘小临开门进屋,“聊什么呢?什么二嫂?” 黎遥君笑呵呵地看向他,顾及着郑安慈的颜面,说:“没什么。” 下山途中,黎遥君脚步摇晃着绕过一丛灌木,“这烧刀子,可…当真名不虚传。” 刘小临搀着她:“慢着点儿。” “小临你啊,别光顾着出力,你那嘴长在脸上就只为了吃饭是么?” 她抬手遥指着身后郑家的方向醉道:“难道要人家姑娘先跟你表白心意不成?” 刘小临咧嘴笑了笑,“我这不是嘴笨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遥君虚点了他两下:“口风…我给你探了,有戏!” 刘小临双眼一亮:“真有戏?” 她重重一点头:“有!” “快跟我说说!” . 九月初七 经过青云街尾,黎遥君慢悠悠地踱进黄木巷,路边三两孩童嬉笑声阵阵,其中一个孩童跑过来,问:“你找谁?” 黎遥君蹲下从纸包里抓了一把干果塞进他手里,“我找罗四年,你可知道他家在哪?” 那小男孩脆生生应道:“知道!我带你去!” 罗四年一见着她,第一句话便是:“回来啦?喝点儿?” 黎遥君摆手:“昨日才刚喝完一顿酒,还未缓透呢。” 两人进屋坐下,一位女子将茶水端来,黎遥君连忙起身,道:“这是…嫂子?” 罗四年笑着说,“去年家里给说的媳妇儿,退伍一回来就成亲了。淑妍,你歇会儿吧,我们哥俩说会话。” 女子点点头,说:“午饭稍后就好,你们先聊着。” “哪天回去?” 罗四年问。 “九月十六便回。” 黎遥君将干货坚果放在桌上,“你们现今可有营生?” 罗四年抿了一下嘴,“就还是依着家中的几亩薄地,将将够维持生计吧。” “若有难处就与我说,我升官了你知道的,贴补也多些。” 这话让罗四年听得很是感动,到底是过命的兄弟。 “你还是攒着娶媳妇儿吧。要不,我叫你嫂子帮你寻摸一个?” 黎遥君抚额,很想问他你是不是失忆了。 那边罗四年蓦地想起来,“哎呀我这脑子,你能娶什么媳妇儿啊!” 他笑了一阵,说:“没事儿,等咱老了住一个院儿里,让我儿子照顾咱俩。” 黎遥君愣了一下,“不是才刚成亲么,就有儿子了?” “我说的是以后!” “行,以后,哈哈哈。” 午饭过后,二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罗四年揪了揪墙边的几根草,“下次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吧。” “嗯。” 黎遥君扒拉着脚边的石子,“不过边关算是可以太平几年了,兴许还能有探亲假。” “偶尔有些想念在军中的时日,那么多兄弟,热热闹闹的。” 罗四年惆怅道。 黎遥君说:“刀枪无眼,还是回家的好。” 罗四年一直想问她,那苦衷究竟是什么,几番思量下,还是决定不问了,不论是因何做男子,他只知道,她是黎遥君。 “阿君,后悔么?” “我…已无后悔的余地了。” 京城 辅国公府 燕雍瞧着案上的拜帖,心道,岑立祖倒是执拗,被拒了几次还坚持递帖子过来,这么闹下去也不怕二殿下与他翻了脸。前几日圣上召内阁议事时已有再贬岑立祖之意,若非盛鹤羽劝阻,他怕不是已被逐出京城了。 在厅中等候了许久,终于见到燕雍的身影,岑立祖行礼道:“老将军。” 燕雍并未理睬,落座后状若无意地饮了半盏茶,这才开口说道:“非要将仕途都断送了才甘心?” 岑立祖当即跪下,“老将军,皇子私下结党实乃大忌,更何况还在军中!那陶进益是太子心腹,黎遥君更是由其一手提拔,此人用不得!” 燕雍淡淡看着他:“岑大人这是,逼老夫站队?” “下官并无此意。” “朝堂上的争论老夫本就未曾参与其中,现下你又如何认为能劝得动老夫?” “您统帅三军,应为江山社稷倾力筹谋啊。” “既如此有心,为何你却只盯着甘州那一亩三分地?” 岑立祖语塞。 燕雍一挥衣袖,“岑大人,燕家不擅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请回吧。” 待登上马车,岑立祖越想越憋得慌,暗自气愤道:“什么辅国忠威大将军,我呸!愚忠!”
第17章 禾州 黑龙镇 九月十五 收拾好行装,黎遥君摸了摸手边的短刀,不禁想起杜松生当时的神情。“回去的路上总要有件东西防身,那把刀你给了修茂,我叫人找程铁匠又打了一把,你带上。” 说罢将刀仔细包好递给她。 这半个月,她上午陪刘小临上山,下午便在杜府泡着,有时严心会过来送些吃食,陪着他们聊聊天,日子一晃眼,就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候了。 翌日临行前,黎阔将一个包袱挂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去年找裁缝做的两套衣裳,还有干粮。” 她接过包袱翻身上马,紧了紧缰绳,说:“爷爷,那,我走啦。下次休假我再回来。” “路上小心,到了甘州记得来信。” “好。” 她朝杜松生和刘小临挥挥手,“驾!” 顺元二十五年冬 童礼庭从大理寺散衙归家时已过酉时,等候晚饭的空当,童夫人将段府下午递来的帖子交给他,户部侍郎段长业病逝,丧礼就在三日后。 他听昔年同窗、现刑部右参议郝绪提过,段长业在病中曾向皇上举荐由赵成坚接任,皇上准了,尤明先也无异议,过几日应当就会有任命下来。 整了整衣摆,童礼庭拿起桌上的碗筷,童夫人夹了一块蒸排骨放进他的碗里,说:“我听郝夫人讲,咱家小妹在赵府过得不太顺心。” 童礼庭面色淡淡道:“她那骄纵性子,只有让别人不顺心的份儿。” 丧礼当天,包括左相祝岳阗及右相薛朝在内的一众官员悉数到场,祭拜过后便一同在段府用饭。 席间,吏部侍郎冯云史悄悄将礼部侍郎周尹拉到一旁,两人关系好,他也没心思绕弯子,问道:“赵成坚升任后,户部左参议一职就待填补空缺了。翰林院现下可有具备才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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