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和吏部的两位尚书被点了名,心中无奈,尤其是户部尚书唐今甫,他本不想掺合进来,皇上说怎么办,他依着办就是。至于吏部尚书尤明先,自打得知二皇子娶了自己门生的女儿,就思量着与他撇清关系,此刻是万万不敢帮岑立祖说话的。 赵成坚却忽然站了出来,道:“圣上,安天下,便是安百姓。”他撩起衣摆跪下去,“臣请圣上即刻下旨出兵羌戎。” 有几个见风使舵的官员见龙颜大怒,也跟着出来跪下:“臣附议。” 皇上慢慢踱着步子,说道:“着,兵部即日从各州调集粮草运往甘州,克州、雁州、历州抽调壮年退伍兵员一万人入驻西大营。命陶进益于正月率兵五万攻打羌戎。此一战,务必将羌戎兵力全数剿灭,若打输了,叫他提头来见。” . 禾州 黑龙镇 黎阔遛弯时听说镇上的粮库近几日有许多苦力出入,运粮车接连不断地从镇外进来再出去,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拉住闲聊的其中一人询问,那人告诉他,估计是边关又要打仗了。黎阔拄着拐杖回了家,不知遥君可还好?这次但愿她不要上战场了,上次的家书里得知她的腿在与胡人交战时骨折了,着实让他上火了好一阵子。 马车刚一停下,杜松生就立即从车里钻出来敲开了刘家的门,“听说了吗?又要打仗了!” 刘小临不可思议地问:“不是才打完一年多吗?有一年半?” 杜松生也疑惑,不到两年又要打,确实反常了些。 “不行,我得给她写封信,叫她别去了,每次都负伤,保不准儿哪天命就丢了。” 刘小临作势要进屋,被杜松生一把拉住,“她能听你的吗?再者说,军令如山,岂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顿了顿,“咱们干着急也是无用功,只能寄希望于她被分配在圬城驻守。” 山间,郑安慈蹲在地上给她爹熬着药,边扇着扇子边想,最近怎么不见那个小心眼的来了?自己还欠他一钱银子呢,银子也不要了? 将汤药放凉一些端进屋,郑永山喝完药,拿起了一颗蜜饯含进嘴里。蜜饯是上个月刘小临送来的,跟他闺女互相呛了几句后,他闺女成功把人给气跑了。 “安慈啊,你也十七了,我看,那刘小子……” “哎爹,打住!”郑安慈又往她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这您就别操心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儿是您得赶紧把病养好。” “我看那小子人品不错,你认真琢磨琢磨。”咳了几下,郑永山继续说道:“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若他家来提亲,你爹我可是会应下的。” 郑安慈有些心烦,回道:“爹,女儿不想嫁他。您就算应下,大不了我逃婚,到时候您丢人可就丢大了。” 郑永山敲了她一个脑瓜崩:“你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12章 水从磨刀石上滑落,片刻便冻住了,她举起刀身将两指轻轻划过刀刃,那些细小的缺口已经消失不见。 林轲也坐下,瞧了一会儿,说:“借我使使。” 也拔出马刀就着水磨了起来。 两名巡逻士兵路过行礼道:“黎千总,林千总。” 黎遥君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巡逻。 中军帐内,官员宣读圣旨过后,接着便拿出了兵部的任命书。 陶进益眉头一紧,邹铭调至陇州?他双手接过圣旨,道:“大人舟车劳顿,军中简陋,还请移步内城歇息。于常,送汪大人到庆源客栈。” “是。汪大人,请。” 腊月廿九 几名士兵正在扫着帐前的积雪,这是他们入伍的第四个年头,再有一年,就可以退伍回乡与家人团聚了。当初满怀着一腔抱负入伍,而今上了战场才明白,何为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只愿能好好过个年,平平安安地回去。 吴川走进营帐道:“罗四年、魏争,叫几个人跟我进城。” 一行人在内城扛了几头生猪回来,伙头支上几口大锅,待水烧沸后下入佐料将切好的猪肉炖上,黎遥君知道,这顿就是年夜饭了,明日便要开始做出兵前最后的准备。 顺元二十四年正月初一,陶进益率步兵营四万人、突骑营一万人前往羌戎地域,于常留在圬城镇守。 羌戎领地距甘州二百里,正常行军两日即达。但在半途便被来圬城抢粮的羌戎散兵发现,有一两个羌戎人立刻返回报信,陶进益见状当即命众将士加快行军,于正月初二清晨抵达扎营。 鸱坦眺望着三十里外,自从被乌然抢夺草场后,他们只能退守在此处,帐子被乌然人毁去大半,现下连居住都艰难。身后,便是他们最后的家,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羌戎势弱,中原人又狡诈,早晚会有这一天。 “突骑营先行正面突击,步兵营分四组方阵,随突骑营向前推进!” 陶进益传令道。 甘州骑兵出现在视野内,羌戎弓箭手拉紧弓弦接连放箭,突骑营被射/中的寥寥无几。鸱坦心中悲凉,他不愿认命,猛地高喊道:“杀!” 黎遥君夹紧马腹,死死按着左下肋,身上的盔甲仅护住了胸口,一支箭矢正插在她的肋间。她向后一仰,挥刀将箭杆从根部斩断。 一支羌戎队伍向突骑三营冲来,吴川击落两人后,喊道:“黎遥君,去右前方援助林轲!” “是!” 她策马疾驰,强忍肋下剧痛,马刀挑刺劈砍,一路斩杀多人。“林轲!我去对面!” 林轲拉长队伍,这批羌戎人就被前后包围起来。 将羌戎骑兵冲散砍杀半数后,突骑营分出五千人协助步兵营对阵羌戎步兵。一刀劈向眼前的羌戎人后心,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对面的步兵一抬头,黎遥君诧异道:“程实?” 程实扔下刀扑在马前:“黎遥君!我不想死!” “捡起来!”黎遥君怒道,“把刀捡起来!” 程实的双眼却突然瞪圆,低头摸向胸口,一支箭穿胸而过。 他倒抽了几口气,倒在马腿旁。 鸱坦再度举起弓,将箭尖对准了黎遥君。此时,陶进益传令:“所有人,撤退三十里!” 她按下心头怒火,带人随大军撤回营地。 鸱坦松开手,一箭落空。 “将军!为何要撤!”她不服道。 陶进益瞧瞧她的样子,说道:“重挫其骑兵,围困即可。”停顿片刻,又道:“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势。” 罗四年拽拽她的手臂,“走吧。” 医营内,罗四年帮她将盔甲卸下,而后挡在她身前,黎遥君解开最下方的那条系带,咬着牙将裲裆向右上方快速一拉,随即躺下。 医士握住仅剩的一截箭杆向外拔,她痛哼一声复又忍住。 “拔不出,怕是卡在骨头里了。” 医士蹙眉道。 “啊?那这该如何是好。” 罗四年慌忙问。 看了一眼黎遥君,医士拿起一块布递给她,“咬住。” 又是一阵剧痛,她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遍布着细密的汗珠,医士见两次都无法拔出,继续将箭头向左旋转,感觉到手上箭杆的些微松动,便说道:“这一下应当可以了。” 话音未落,猛地向上一拔,黎遥君痛到失声,大口喘着气,五官疼得抽在了一起。 “还好,不算太深。” 将祛腐生肌膏涂在伤口处,待包扎完,医士嘱咐道:“此处万不可沾水。每日来换一次药。”说完便转身去为其他士兵医治。 回到营帐,她捂着肋间躺在铺上,刚一闭眼,程实的死状便浮现出来,她呆呆地看着帐顶,罗四年在旁边问:“怎么了?” 黎遥君叹气,说:“我的同窗,死在了羌戎人的箭下。” 罗四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又说道:“他母亲重病,家中缺银钱才来入的伍,他这一去……唉。” 再次闭上眼,“四年,我有些累了。” “那便睡会儿吧。” 魏争等人回到营地时已是第二日子夜,阵亡了三千人,他们依令在五里外将死去的将士安葬。冬季寒冷,冻土坚硬,将士们不能入土为安让他心中有愧,为防开春引发瘟疫传入本朝,只得将尸体以火焚烧。 一个月后,羌戎人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圬城大军驻扎在三十里外,却不再进攻,出去查探的被赶了回来,去圬城的也全被拦在半路击杀。 “首领,咱们的粮食还不够撑两个月,现在被他们围得严严实实,总不能被活活困死。不如咱们降了吧!” 鸱坦听到这番话并未抬眼,就这么降了,他如何能甘心。面对乌然他都未曾动过投降的念头,何况中原人。 “胡人夜袭!胡人夜袭!” 将这一小股羌戎人击退后,陶进益摇头道:“困兽犹斗啊。” 李贸在他身后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再出兵?” 陶进益只回了一个字,“等。” 隔日傍晚,陶进益命突骑营整兵待命。子时,突骑营出发,一路冲进羌戎大营,黎遥君、林轲及突骑二营的吕千总带人找到马棚,将羌戎余下的战马杀尽,其他七千骑兵斩杀羌戎人约两千后与他们汇合,撤回营地。 这夜,黎遥君从睡梦中惊醒,听着帐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狂跳的心平复了些。这一醒便再难入睡,她拿起马刀,掀起帐帘一角弯腰走了出去。 “你去睡吧,我来守着。”她对帐外值夜的士兵说道。“将军有令,属下不敢。” 她一把将对方扯进帐里:“哪儿那么多废话。” 五十日后,羌戎人已无粮可食,鸱坦再也坐不住,欲率兵去劫圬城营地的粮草。探马发觉羌戎人的动作,即刻回营来报。围困羌戎期间,圬城将士皆是和衣而眠,接到传令便立刻整兵于营外。 羌戎人再无战马可用,陶进益命突骑营快马先行,步兵营急行军紧随其后。鸱坦才出大营十里,便撞上了突骑营,任是羌戎人再如何彪悍,在覆着马铠的骑兵面前几乎等同于待宰羔羊。 随着圬城步兵赶到,眼见族人一个个地倒下,鸱坦绝望地闭上眼,羌戎,到底不是当年的羌戎了。 他命令羌戎人撤退,而后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过来,陶进益示意众将士不必再追,待他走上前来,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鸱坦操/着生硬的汉话说:“我愿降,可否保我族人性命?” 黎遥君与林轲相对而视,见对方眼中都有不甘,二人一点头,她突然振臂高呼:“守边疆!灭羌戎!慰百姓!杀——!” 眨眼间便有两千人冲进羌戎人群中。 “黎遥君!回来!” 陶进益怒吼道。 战场突生变故,羌戎人被打得措手不及,鸱坦气愤质问道:“为何还要杀我族人!”他返回后再次率兵冲向圬城大军,陶进益叹气道:“罢了,杀吧。” 这一战,羌戎的壮年男子几乎全部死在了战场上,林轲生擒了鸱坦,陶进益欲将他押回京城,怎料他誓死不从,从身后士兵手中夺过刀来当场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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