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翎点头,带着介风和北军的人继续在城中各处搜查,在向狰将军往日的将军府附近对那里的住户一一盘问,做得仍旧是像模像样的。 当然是没有结果,这些工作俞南府早就做过,他们都没有查到线索,展翎只是重新做一遍他们已经做过的工作无法得到新答案也正常。 夜里,介风借着与展翎两人留在房中没人看管的间隙,与展翎说道,“熊都尉的意思是让驸马随时去找他都可以,驸马觉得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 展翎道,“俞南府兵巡逻换哨你可看出规律了?” 这些天夜里介风常常一宿没睡,就为了在窗边数清楚北军换哨的规律,来回数了数十遍才有十成把握,“每到打更声响巡逻一次,俞南府该是认为驸马不会这么快查出来结果,所以对驸马的看管还不算太严格,驸马若是想趁夜出去,凭驸马的功夫,不难。” 他接着拿出一张图纸打开,“这是俞南城中的巡逻路线,到子时驸马出府,沿西市到熊都尉住所,可以顺利避开巡城军。” 展翎接过图纸细看,确定路线可行,“那便今晚子时,去会会熊都尉。” 挨到夜深时分,展翎留介雷在府中守着,勿要让俞南府的人发现她离去,带着介风同行,很容易就避开了俞南城的巡卫军。 熊愣的小屋安安静静的立在夜色中,里边息着灯火,与周围完全融合在一起 木栅栏没有上锁,介风推开木门走入,在前方为展翎探路。 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里边的人像是睡下了,介风轻轻敲门两下,门立刻就从里边打开。 熊愣探出脑袋,往四周查看,看展翎他们有没有被人跟踪。 四周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响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响动,他为展翎和介风让出半个位置,放二人进门。 “熊愣放心,介风是这方面的好手,若是今夜有人跟着我们,必定逃不过他的眼睛。”为了消除他的疑虑,展翎率先说到。 屋中比屋外又暗了些,展翎适应了一阵大约能看清楚各个人所站的位置。 想看清楚屋中的陈设是再无可能了。 仔细看了一圈,屋里只有她们三人,不见向狰将军妻儿,展翎也不急,担忧道:“今日我们进了屋,明日令堂洗地唯恐暴露。” “无事,前两日我已将她送去远房婶子家住下,断然不会泄露出端倪。将军有言不妨直说,在此地待得久了亦不安全。”熊愣催促。 展翎了然,将赵清晏的谋划简略地对他说了一遍。 就等着熊愣发话。 “你们跟我来。”熊愣沉吟一阵,下定决心。 他脚步熟练地在屋中走动,即便是暗得看不清路对他而言也毫无阻碍,展翎和介风跟在他身后却要小心许多,生怕撞着物件。 屋内占地最大的家具就是一张床,靠在屋子的角落,熊愣上前去将床掀起,床下边堆放了几口箱子的杂物,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 他的动作不停,掀完床之后又开始掀床下边的箱子。挪开那口最大的箱子,他拉开一道暗门示意展翎跟他进去。 “驸马,我在外边为你们把风。”为了保险起见,介风主动留在外边。 跟着熊愣踏入暗道,头顶上暗门关上,熊愣熟练地拿出火折子取下旁边的火把点火。 暗道不大,只有一人能通过的宽度,展翎走在熊愣的身后,细细的打量这里。 里边十分简陋,四周土壁上还留有挖凿的痕迹,坑坑洼洼的不平整,这里的用途根本不像是为住人建的,更像是在紧急时刻可以直接通往外边的隐秘通道。 想到那义母二人这些年就是住在这么个地方,展翎心里难受。 “俞南隔三差五的就有战争,这里许多人家里都有可以直接出城的密道,我当时买下这屋子的时候将另一端堵上了,也就呈国那些人贪生怕死的能想出这种歪招,没想到如今派上了这用处。”熊愣边走边给展翎解释。 “嗯。”展翎兴致不高的回应他。 “是委屈夫人和大郎了些,我也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将她们带出去。”熊愣叹一口气。 展翎眉头皱紧,“既然令堂凡外人来家中就会洗地,为何义母二人能在此处藏如此之久?莫非她们一直待在这洞中不曾到地上过?” “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家母将夫人和大郎都当做亲人看待,每天入夜时夫人与大郎也会到房中去玩耍,将军多虑了。” 比预想的要好些,展翎点头,皱在一处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越走,暗道里边突然变宽,里边点着另一只火把照出一间四方的空间,里边摆放简陋的家具,勉强像是一个家。 床上坐着一个老妇人,她的怀里瑟缩着一个小少年,那五官有七八分像向狰将军。 妇人见着展翎和熊愣,举止得体的放小少年在一边,迎到展翎面前,看着眼前衣着贵气的挺拔男子,愣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展翎率先上前跪拜,“义母,义子展翎受义父所托来此,接义母与小弟离开俞南。” 向夫人看着展翎,细细打量她的面貌,点点头,眼里涌上了泪,紧紧握着展翎的手捧在手心,哽咽道:“你的信我看过了,好孩子,我与阿武就拜托你了。” “阿武还小,是向家最后的血脉,断不能让他一辈子烂在了这儿。” 向夫人的泪珠串一样接连往下掉,见她难过,展翎更加不好受,屋中几人各怀心思地听着她哭,展翎低下头,心里也觉得难受得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 床上的少年这时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上前抱着他的母亲,站在向夫人和展翎中间,分开他们二人。 “阿武,这是你展家哥哥,你父亲的义子,你要叫他大哥。”向夫人为这二人做介绍。 少年没有理会他的母亲,看着展翎的目光分外警惕,“熊大叔为何带她来?我才不要叫她大哥,她杀了我爹,她是来抓我们的!” 他说这话神态分外悲壮,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想要打到展翎脸上。 “大郎,休要胡说,此事你可见着了?”熊愣轻声叱问。 与展翎在军中相处许久,他观察过展翎许多次,已经开始倾向于信任展翎。 阿武不听,仍旧用仇视的目光瞪着展翎。 熊愣还想再劝,展翎扬手制止指着自己的腮帮子,笑吟吟道:“来阿武,往这儿打,让大哥看看你的本事。” “将军,别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熊愣按住阿武的手,阿武那点本事斗不过展翎,他是清楚的。 向夫人也很担忧。 “义母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阿武,这儿宽敞,与大哥到这边来打。” “你才不是我大哥。”少年梗着脖子,脸都气红了。 拳头向着展翎过去,两人用的是同样的功夫,阿武打着打着落了泪。 这世上再也无人能用这套功夫教他习武与他切磋,他想他爹了。 不出意外是展翎胜,阿武脸上还挂着泪,“用我家的功夫你也不是我大哥。” “义父的功夫不传外人,阿武你说我用这套功夫去杀义父,若非是义父认了我,义父为何没有废了我的武艺?” “莫非阿武认为我的功夫比义父还厉害,将义父给打败了,所以义父没办法废我武艺?”展翎慢慢诱导阿武,也是为了将熊愣与义母对她最后的疑虑也打消干净。 “当然是我爹更厉害。”阿武急着反驳,不防已经进了展翎的圈套。 “那义父都认了我做义子,阿武却不认我这个大哥是何道理?难道阿武不认义父是你爹?” “才不是!” “好啊,阿武,现在我是不是你大哥?” 阿武脸红不答,傲娇地用小眼神瞅展翎。 解决掉少年的敌意,室中陷入沉默,向夫人犹豫着询问展翎最为紧要的事情:向狰将军死的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众人目光重新定格在展翎身上,希望从她口里得到一个解释。 展翎深吸一口气,义父死的真相就在她的嘴边,她组织语言不知道要怎么把事实说给面前两个人听。 即使他们会承受不了,展翎还是要说给他们听,“义父死的时候我在他身边,义父,他亲自将首级给了我。” 那一日的场景走马灯一样在展翎面前闪现,那可怖的一幕如今想起,展翎脸上还是白了一片,胃里涌起酸水。 “怎么可能,我的阿爹,怎么可能?”少年奔溃一样大哭,扯着展翎衣裳大骂,“你说谎,我的阿爹英雄盖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可能……” 向夫人的情绪冷静许多,也是不敢相信的泪如泉涌,拉着向武,“阿武,听你展大哥说完。” 就连一旁观望的熊愣都不大相信展翎的话,等着展翎后边的解释。 “去年秋末,义父败局已定,所有人都想第一个杀死义父,取他首级娶三公主。”展翎知道这些事情重新在他们面前说一遍很残酷,果然那二人抱着悲凉地哭作一团。 “我去,也是为了那纸诏书,我需要钱,我的妹妹病了。”展翎慢慢述说实情。 向夫人和熊愣的表情也变了两转,有些不信任展翎,亏得向夫人脾气好,愿意等展翎说完。 展翎艰难地再次开口,“我到时义父正在和一位将军比武,两人都受了伤,义父很厉害,那位将军不是他的对手,我对义父出手时,义父认出了我的功夫,与我相认。” 展翎说道这里也哽咽了,咽了两口气才接着说,“我想趁其余的下俞军没到带义父走的,如果义父愿意跟我走,他未必不可以逃出去。” “既然能走,阿爹为什么不走?”阿武哭得浑身颤抖,问展翎话都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将一整段话说完。 “因为义父觉得对不起你们,他知道你们还藏着,义父死前唯一叫我答应他的事就是,让我到俞南来找到你们,把你们带出俞南。” 展翎在向夫人面前跪下,“义母,是我的错,没能阻止义父。” 为了心中的忠义抛弃妻儿,陷妻儿与险地,向狰将军对得起死去的孙太尉,对得起他自己心中的正义,唯独对不起他的妻儿。 那一日她第一次亲眼看着一个活人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死在她面前,这个人是她的义父,是她爹亲如弟兄的好友。 吓傻当场,腿软得跌倒在地。 然后她听见周围有人靠拢,想到不能辜负义父的嘱托,抱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逃离现场。 事情经过已经明了,向夫人从地上扶起展翎,揽着她与阿武放声痛哭,熊愣这个坚韧的男人眼角也渗出泪花。 “义母,阿武,再委屈你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会让你们出去,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你们再忍一段时间。”展翎对二人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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