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申凉在南军中,让猴子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与其将那厮没安好心的带在身边让他闹幺蛾子,不如将他暂时扔在南军中方便。 此行却还有一个意外的人跟随——六姑娘。 行军的前一日,申凉强行推荐了六姑娘随她一起上战场,说战地辛苦,有个女人随行伺候着也好放松一下。 展翎不想知道他的放松是什么意思,觉得申凉太蠢了些。 六姑娘做着申凉的眼线,每日汇报些从她口里得知的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回去,申凉竟然还没起疑心,连上战场还想让六姑娘来将她监视着。 偏六姑娘也是个爱热闹的,对上战场兴致勃勃,展翎带上了她。 行军路程紧凑,六姑娘束起头发,换上男装,穿着南军小兵的甲胄,一路从军营到虎崩山,跟在展翎身边,愣是没掉队。 展翎更加由着她。 为了不让人将她仅有一万兵的消息传到虎崩山之上,南军中但凡飞起信鸽,一律射杀,虎崩山之上展翎安排了介风带着南军中的探子前往,一是为了暗中拦截山上放出的暗探,二是为了打探虎崩山上的情报。 介风精通追踪,对刺探情报也有些心得,暗探的那些手段他都了解,这番差事派给他恰到好处。 临近虎崩山之时,展翎命令南军将队形走松散些,骑兵在马匹尾巴上绑上树枝,步兵也须得拖着树枝走路。 三万兵与一万兵毕竟是有些差别,有经验的将军能通过部队行军扬起的灰尘多少判断对方有多少人马。 展翎便要在这视觉上给贼军造成她们人数众多的假象,来迷惑贼军。 再穿过一片平整的乡野,她的一行军便能到虎崩山脚下。 赵清晏养的青鸟从天空俯冲而下,爪子对着展翎的脑袋。 展翎一把抓住它的两只红爪子,另一只手粗暴地捏着它的翅膀,才止住了它又要落到她头顶的脚。 赵清晏的青鸟与普通的信鸽差别明显,南军都认得,知道是给展翎传消息的鸟,才没有人射它。 介风告知展翎,虎崩山派遣出去收集粮食军械等辎重的贼兵正在回山的路上,约莫有三百人马。 真是天赐的良机,展翎大喜,劫粮道这样损敌利己的事情,她的军队还没有到就碰到了她的头上,老天都在帮她,她如何肯放过。 “熊都尉,前方敌军正在运输粮草,你带着五百骑兵快马前去拦截,勿要耽搁。” “是。”熊愣领命,招呼了他手下的一队骑兵快马向前奔去。 飞扬的尘土扬起,展翎额头冒了一层汗。 如此快便和贼军短兵相接上,是她始料未及之事。 并不轻松,她既兴奋又惊惧,右手握在剑柄上紧紧握拳。 从现在开始,她下达的每一个指令,都有可能影响此番剿匪的胜败。 她不清楚别的将军第一次上阵带兵会不会感到无所适从,坦诚而言,她很紧张。 熊愣的骑兵已经走远,她催促身后的兵士加快脚程跟上。 太阳已经偏西,今夜便能在虎崩山扎下营地。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远远的可以看到前方熊愣带着人厮杀的身影,介风所带的人手也与熊愣的人手合兵到了一起,南军毫无悬念的占据着上风,已经到了收尾的工作。 仅剩几十个贼兵被围困住逃不出去,还在负隅顽抗。 翻不出什么大花浪,展翎带着身后一众南军笔直走过去,“留两个活口。” “是。”熊愣在她的不远处,听见展翎的声音,头也没回地震声喊道。 他一把大刀在手,舞得得心应手,果真如猴子所说的那般,但凡靠近他马匹三步距离,他一刀便砍了过去。 虽身上仍沾染了脏污,但战场之上,他果然是最干净的那一个。 好洁的汉子在战场上还真是可怕! 熊愣这边不需要她相助,她打算带着身后的军队先到山下扎营等候,正想走,贼军的一个小兵注意到她,冲出重围杀到了她的面前。 想要万军之中夺主帅首级,展翎轻蔑地注视着他,拔出腰侧宝剑等候他冲到面前来。 可惜她没有出剑的机会,熊愣已追杀贼兵而至。 熊愣的战场洁癖让贼兵未能靠近到展翎的三步距离,大刀就落到贼兵最脆弱的脖子之上。 头颅让他的大刀一挑,在天空中划过弧度,转着圈落到地上。 头发甩出的血迹仍旧溅到了展翎的脸上。 展翎看见那头颅在天空中飞舞时,仍旧注视着她,死不瞑目。 她脑中突然嗡鸣声一片,像是一下被抽掉了力道,脸色煞白,好在还有意识她此时身处何地,知道周围人都在看着她。 强自振奋心神,却说不出话。 “驸马带兵先去扎营,此地我来解决。”熊愣杀完人,对展翎示意,抬头见展翎像是要晕过去。 整张脸黑了! 他久经战场,知道就是有这种人,平常在军里训练时能以一当十,真上了战场,看见死人,一刀都刺不出去。 兵士里有这种人,挑出去当个火兵负责后勤便是,这种人绝对不能是他们的将军。 “驸马,有何不妥?”他冷声询问。 介雷一直在展翎身侧护卫,他比熊愣更先发现展翎的异常,赶忙纵马上前挡在展翎前边,“饿着了,这是给饿的,都快饿晕了。” 六姑娘一直都紧跟着展翎,看一眼她的模样,诧异的张了张嘴,附和介雷道,“我就午时抢了她一顿午饭,瞧把她给娇气得,还能饿晕过去。” 此事不宜声张,兵都带出来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杀不了人,想也知道会对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熊愣知道分寸,看着展翎的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在注视他们,没有继续质问下去。 “明日可得让驸马多吃点。”他说完,策马返回与贼兵交战的骑兵队中,奋力拼死。 介雷的脸色也不好,南军都整顿好了,现在正是打一场胜仗彻底让南军心悦诚服的时刻,他怎么知道关键时刻驸马会掉链子。 看见战场会吓得脸色发白的将军,根本没办法当将军。 入夜,从虎崩山的高处望下去,可以看见虎崩山脚下点燃的火光将那一片照得亮如白昼,蔓延数里,如繁星般密密麻麻地包围了半座山。 南军按着展翎的部署,在山下驻扎好三万军队的营地,按着三万军队的规模升起火堆。 营外加强了巡逻,便是有只鸟也不会让它靠近南军营地三里范围。 夜里展翎用过晚膳之后,熊愣的队伍才推着粮车士气高涨的入营。 第一场便打了个大胜仗,还劫了贼军的粮草,军队各营欢呼着列队有规律地喊着口号迎接凯旋的队伍。 喊声震天,南军许久没有打仗,重上战场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熊愣沉着脸,没有理会这些人,也没有随军队去用饭,直接拎着他逮住的两个战俘去了展翎的军帐。 杀气腾腾的模样让周围小兵不敢阻拦又很好奇:今日他们大熊哥下了战场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捯饬干净,去驸马帐中是为了何事?
第45章 无法为将(二) 指挥完各营扎好军帐,展翎吃过饭后便在帐里打算歇下了,介雷在她床边来回踱步,低垂着脑袋,走两步便叹一口气。 “哎,怎么能杀不了人呢?” “哎,怎么能见不得死人呢?” “哎,驸马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行,我得去找阿风。”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展翎耳根子清净,看着帐篷发愣,帐篷外又响起吵闹的喧哗声。 “驸马,熊都尉带了战俘前来求见。”守帐的兵士通报道。 这一位才是真的难缠,展翎料想他今夜便会来见,没有为此感到太过意外,翻身在床上坐好,“让他进来。” 熊愣一手提一个战俘大步走进展翎的军帐,到展翎面前站定,顺手就将两个人丢到展翎的面前。 地上的两个人被绑住了手脚,嘴里也塞着布团,惊惧地在地上扭动身躯。 “人,我带来了,驸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有的是办法保证他们不敢说谎。” 拷问战俘的手段多数血腥残暴,不是个心狠的人做不下这活儿。 军中拷问战俘有专门精通此道的人在做,她只用听底下汇报上来的结果便是。 熊愣却将人直接拉到她的面前,叫她亲自拷问,用意何在一看便知。 这差事她非得要接下不可,非但要接下,还要做得漂亮,否则熊愣这一关今日就过不了。 李国公教了她许多战术,拷问战俘之事提到的倒是不多,仅可一试。 “虎崩山上总共多少人马?” 熊愣配合地上前取下二人口里的布团,便站在展翎身侧,看着展翎的动作。 “呸!” 二人恶狠狠的盯着展翎,不说话。 这要是一下就招了倒还简单,两个人都不说话,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展翎满意地对他们露出嗜血的笑容,“我喜欢你们嘴硬的样子。” “你二人中,我要留下一个活口,让他回去替我向你们当家的传一句话。”她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打量二人,挑选她究竟会看中哪一个,“只有一个人能活,当然,谁能够活下来,要看你们各自的诚意。” “来人,拿两根铁棍将这二人分开架起来!” 两个战俘按着展翎的意思分别架在他营帐的左侧和右侧拷问。 架在展翎左侧的是一个黑面男子,南军兵士把他架到铁架之上时,他顺道往南军兵士吐了一口痰,“随你们耍什么花样,老子不说就是不说。” 南军兵士往他肚子上猛踢一脚,“老实着点,南军拷问人的手段,待会有的是机会让你求着认老子做你爹。” 他说话的功夫,另两个南军兵士升起了一团火堆。 黑面男子被绑在铁棍之上,小腿却没有被束缚住,南军士兵在他们脚下点燃一个火堆,火堆窜出的火舌距离他的脚不过一掌的距离。 “暖和,舒坦,以为用火烧老子的脚就能让我开口?休想!” 没有人再搭理他。 黑面男子反倒觉得不得劲,狂妄地大笑,试图吸引南军的注意。 脚下的一堆火烧不到他的脚,烤得他暖洋洋的。如果这就是南军的手段,他叫不出那一声“爹”! 不一会儿,跑来一个士兵,“驸马的第一问,虎崩山上多少人马?” 黑面男子骂骂咧咧地不答。 来提问的士兵没有得到答案,转身离开,不一阵又跑回来,大声宣布:“两边都没回答,各在脚下添柴一堆。” 围在黑面男子周围的南军士兵得到指令,往火堆里抛了几支干柴,让火舌往上窜了三寸,距离黑面男子的脚,仅剩下半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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