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般般微微一笑,“可我瞧你并不像不怕死的人,何不为自己寻个靠山,活下去才能办事,不是吗?” 顾司宜丝毫不动容,道:“要寻靠山也不会是纪家,你不必多说。” 她将匕首还给季般般,却不见季般般伸手接,季般般瞧着,抿着笑把匕首往她这边推了推,说:“别那么着急决定,拿回去想想。” 顾司宜没说什么,愣了愣,将东西放到了袖中。 季般般的目的太过清晰明了,反而让她觉着更为虚假,保住纪家似乎不像是季般般的最终目的。顾司宜想罢,她不会过问,她们二人要做的事并不冲突。 她背对着季般般说道:“我要回去了,你送我过去。”她脚踩着那块砖便就是那地道的入口,季般般微微颦眉,表情神疑,“凭什么?” 顾司宜语气生冷,“我刚刚帮你梳了头发。”她想到那两具白骨便觉得瘆人,季般般随手套上外衣,拿了两盏油灯,给了她一盏。 二人就此下了那黑黢黢的地道,季般般走在前面,顾司宜跟在她的身后,那地道太过窄,好一阵,又到了那两具白骨前。 季般般发现过这地道,但是应该从未来过,因为那两具白骨她来时未散架。 季般般垂下眼看着地上的白骨,她蹲下身,从尸骸上捡到两支步摇,“有什么好怕的,你拉着我这么紧做甚?”季般般侧过脑袋。 顾司宜有点尴尬,捏着衣角的手松了松,季般般把东西扔了回去。 顾司宜捏了一把汗,扯住她的衣角,只见季般般径直直接跨了过去,丝毫未在意,过了这儿,顾司宜挤到了她的前面,她苦笑道:“眼看着快到了,还是我走前面比较稳妥。” 季般般唇角上扬,无奈的笑笑,终于见着亮光,柳儿听到地道里传来脚步声,她探着脑袋唤着顾司宜。 顾司宜连忙回应,她停下拦住季般般,“我到了,家中柳儿在,便不留你上去坐坐了。” 顾司宜疾步往前走,未听到季般般跟来的脚步声,她忍不住回头看,那盏灯烛下的人儿转了身,朝着反方向走去,那光越来越远。 - 御书房,太后翻阅着今日一早弹劾司礼监的奏则,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有了丝丝的暖意,站起身时,整个屋内只剩下金钗碰撞的声音。 “司里监受众臣弹劾,常真借百官宴一事克扣银两,阁老觉着此事可有蹊跷?”太后坐到榻上。 池阁老穿着整洁,帽子端正,一丝尘土也不曾沾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庄严,他说道:“多年来,常真任掌印一职,军事调动,密函皆过他手,依臣看来,此事六部故意为之。” “哀家怎会瞧不出来,哀家还是皇妃时对这些个太监宦官便看的清清楚楚,当官的哪个不贪,哀家不怕,唯有那两袖清风的人才叫人忌惮。”太后手拿着暖炉,朝着外面走去。 光打在她的面颊,她微微闭上眼扬起头,迎着晨光。围栏下,一片金色砖瓦如此耀眼夺目,房檐上站着一只打盹的乌鸦。 池昌庭端站着,深吸一口气,看着脚下这一片土地。白气绕着他的鼻尖,官帽盖不住鬓角的白发,他转头看向太后,问道:“太后此话,倒让臣心中有了悔意。” 太后倒也不诧异,她睁开眼不去看他,“哀家是阁老推上来的,悔与不悔有何意义,这是一盘死棋,与其想别的,阁老不如多想如何将这棋局解开。” 池阁老心中所悔,她自然是明白说的什么,天下王土之大,坐这位置,她也累,但她没办法停下,停了,就没了。 池阁老未接话,许久,行了礼,说:“臣只提醒太后一句,景大帅的位置,动不得,偃台的兵权只有在她的手中才能成为太后坚不可摧的盾牌。” 太后面漏迟疑,池昌庭还未走远,她对着背影微微一笑,神色不屑,背道而驰离去。
第9章 交易 承德三年,距月夕还有上几日。 琼露殿大门轻响,小安一脸笑意,手拿着包袱,汗水顺着鬓角直往下滴,他喘着大气说道:“姑娘,大帅的信,还托人捎了些东西。”他轻轻侧头朝着内里看了看。 小安问道:“柳儿姐姐不在啊?”他揉揉脑袋,见顾司宜抿着笑,立马开始解释,“我的意思是,怎么是姑娘来开门,天儿这么热。要不我给姑娘送进去,包袱挺沉的。” “有劳了。”顾司宜挪了步子,让小安进了院内,柳儿正巧从屋里出来,跟小安打了个招呼,然后倒了杯水递到他的面前,说:“麻烦小安了,解解渴。” “姐姐说哪里话,这几年我们哥儿几个奉命看守着院子,姑娘平日里待我们极好,这点小事,不算麻烦。”他扬起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 顾司宜见状递了根手绢给他,小安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那汗渍似是擦不干净,白卷上绣着一朵小牡丹,与他格格不入,他不好意思伸手去接,说道:“小的是个粗人,习惯了用袖子擦,莫要脏了姑娘的手绢。” “擦擦吧,无碍。”顾司宜将手绢又往前递了递,小安又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心的接过,轻轻沾了沾面颊剩下的汗渍。 “外面如今是何形势了?”顾司宜问道,她扶着桌坐了下来,拉了个凳子给小安。 小安说:“听说关卫如今停了战,两边耗着,漠源人吃着之前在泗州,关卫抢的余粮,人撤到了关卫边境。这样耗下去不出一年,便能将他们彻底赶出大北地届。” 见二人未说话直盯着他,他拍了下嘴,反应过来,“瞧我说的,大帅每月都给姑娘来信,这事姑娘早就知道了,我说点姑娘不知道的给姑娘解解闷。” 小安挪了挪凳子,声音放的低了些,说道:“前儿个,我听一个在都处营当差的弟兄说,说太傅回宫了,是毛大人手下寻街时发现的。眼下朝中没几个人知道,太傅似是有些神志不清,都处营将人留在了府里照料着。” 顾司宜看了看柳儿,朝着小安问道:“可确定此人便是云太傅?” 小安摇摇头,“尚不清楚,不过,即然都处营留了人,应该是云太傅,我可帮姑娘打听打听。” 待小安走后,柳儿开口说道:“姑娘可是在想若此人确定是云太傅,那么顾家一事便有眉目了。” 顾司宜看着屋外,愣了神,回忆着那夜的事情,她没有看错,也不可能看错,那天虽暗,可云太傅就倒在她的旁侧,中了箭。 后来清扫战场时,太傅失踪了,许是被湍急的河流冲走,如今忽然出现,他中了箭没死,这时候出现的太傅并不重要,太后看中的不过是太傅手中的黑牌。 顾司宜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神志不清,恰好被毛大人见着,锦衣卫有权审问,却将人交给了都处营,三年来,都处营钟氏一直寻云太傅的踪迹,黑牌尚在太傅手中,人是他们寻来的,还是自个儿出现的还真是想不明白。” “前些日子寻到的,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这黑牌没拿到手,钟家定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没这东西,便名正言顺坐不上去。” 顾司宜一语说中,比起三年前,她更能稳重的去思考事情。 柳儿问道:“那接下来姑娘要怎么做?” “不说这个了,过两日月夕,你教我做做月团可好?”她看着柳儿,挽着她的袖子。 柳儿含着笑道:“好,姑娘若想学,我教姑娘便是,我做的不好,没想到你竟能如此喜欢。” 顾司宜语气轻柔,撒着娇,“你教给我,以后我便能自己做了。” 柳儿笑笑,同顾司宜一起去了后厨,这三年二人竟相处成了姐妹那般。 自打顾司宜开始在琼露殿做吃的后,柳儿隔上几日便得去寻些粮食回来。 正到月夕那日,宫里更是热闹了,打前朝起,大家对这节变得格外重视,做月团,赏灯会,做天灯,家家供瓜果祭月神。 隐仙殿门前扫的干干净净,一早便在院内设了香案。顾司宜的斗篷遮住了脸,手提着食盒,她跟在小安的身后。 小安捏了一把冷汗,他看了看周围,好在今日只有他一人在这琼露殿当值,其余人皆已去吃酒赏灯会了。 允乔开了门,侧头看了眼小安身后的顾司宜。 问道:“你不在琼露殿当差,来这儿有何事?” 小安挤出笑答道:“今日月夕,姑娘做了月团让殿中的侍女送来,姑娘说与二公主本就挨得近,送些给二公主尝尝。” 顾司宜本想从那暗道进去,但从那暗道回来,时不时便会梦到床下的两具白骨,于是将那暗道又封了起来。 允乔观察着顾司宜,斗篷遮住了大半的脸,让她看不清到底是不是琼露殿的侍女,那侍女与她曾打过几次照面,她也记不太清了,她板着脸说道:“不用,公主殿中有,姑娘留着自己吃吧。” 看着门即将要被关上,小安立马拦住,“好在是姑娘一片心意,吃与不吃总得让公主自行决定,姐姐虽是贴身侍女,可也不是次次能猜准主子的心思,姑娘还做了虎头天灯赠予公主。” 听到这儿,允乔犹豫了一下,虎头天灯是每年月夕,季般般都会放的天灯,允乔假笑道:”姑娘还有心做了天灯,在此等等。”关门那一霎,小安瞧见她的脸如翻书那样快,一瞬间黑了下去。 隐仙殿院落正中央设了香案,这香案摆设不同于寻常摆设的那种,香案上无月团,只有瓜果,案桌为圆桌,此乃民间祭先祖所用之桌,檀香红木,桌上放置有虎头天灯,顾司宜见着不禁捏紧了手中的食盒,她做的灯和这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隐仙殿与琼露殿截然不同,砖瓦石墙皆是翻新过的,她看的出,都是些上好的石料极难采买,小安候在了大门外,她跟着允乔进了正房,允乔打开了正门,“进去吧。”她的语气平缓,屋内传来一股清香,她提着食盒跨进了门。 顾司宜环视四周,允乔闭上大门那刻,她竟有些紧张,屋子摆设整齐,靠近窗边的梨花木桌上摆放着宣纸,一阵轻风扫起窗边挂着的纯色白纱,白纱轻打在那桌角上的黑色铜镜上,那铜镜背面做的格外精致,图案雕刻的复杂,顾司宜忍不住走了过去。 她边走边解下了斗篷,轻拿起铜镜在手中端详,可这镜子另一面却照不出人影。 “我这镜子可磨的好看?”季般般的带着笑意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拉回神。 季般般站在飞罩之下,她敲了敲放置花瓶的小桌,顾司宜有些不知所措,季般般同一年前相比,长开了不少,她还是未佩戴任何首饰。 顾司宜此时才注意到,这房间除了窗边悬挂的白纱以外竟没有一点浅色。 窗外一缕金光照射进屋内,正好打在季般般的侧脸,她戴的还是自己的那只白玉簪,顾司宜咽了咽口水。
138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