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摸到伤口了,抱歉。”谢微愧疚道。 洛宁差点笑出声。 谢微要怎么和一个活了万年老谋深算且有备而来的神斗。 况谢微又不是冰块,睡久了也会暖和,这种鬼话也只有谢微才信。 得逞后洛宁噤了声,房间内安静下来,只闻两人交错的呼吸之声。 睡意袭来,谢微的体质偏寒,阴冷天气她一贯难捱。 洛宁的身子跟暖炉似的,不知不觉就连手带身一起抱了过去。 第二日谢微醒来见是自己主动抱了洛宁,心下又羞又惭,悄悄地把手抽出来后方才去上了学。 村学本只让男子上学,谢微几次在外旁听皆遭驱逐。 转机在一次夫子抽人背书,整个书堂无一人相答得出,是在窗外旁听的谢微一字不差地背出了那篇书。 夫子道:“你背得很好,可女子读书何用,你不能考取功名。” 尚是垂髫之龄的谢微道: “读书是为明道理分对错,和考取功名有何关联,书中说能者居上,我今日背出此书,难道不更应该比他们光明正大的坐在书堂中吗。” 夫子捻着胡须,许久之后才道:“明日过后,你带上桌椅,堂中自有你一席位置。” 十年过去,谢微读的书越来越多,她却愈发不解。 天地间有什么地方出错了,朝廷,世俗,甚至是天道。 天灾和疫疾的年复一年的频繁,若天不让她们生,又何必让她们存。 谢微这一世和她之前试图救世的千年万世并没有什么不同。 阴雨天缠得让人恼火,洛宁把玩着手中的灵珠,独给自己僻出一小方晴日来。 灵珠是洛宁送给谢微的诚意,尽管炼制灵珠之前素云让她考虑再三,灵珠一旦制成,许多事情便将覆水难收。 譬如华月就可以因为一颗半成的珠子背叛她相伴万年的主上。 洛宁神色一冷,她是神,再伪装也伪装不住她骨子里的漠视天地万物众生的冷。 掐算到谢微差不多要回来的时间,洛宁屏去头顶上的晴日,又仔细观察过脸色,确保够病态够苍白后才放心下来。 谢微看洛宁站在门外,纤细秀致的眉一蹙。 “外面这样冷,怎么不进去,冷病了遭罪的岂非是你自己。” 洛宁笑道:“我好多了,便想多走几步,早一刻见到谢姑娘。” 多一分谢微要觉得此人说话四五不着调,少一分又觉得虚伪。 偏偏洛宁说得分寸和语气都合适,倒让谢微心头触到哪里似的,好生怔了怔。 两人身量差之不多,洛宁昨天那身衣裙沾了血污,谢微便先找了自己的衣服给洛宁换上。 细一看,发现洛宁外貌实际也不过十七八九,谢微问道:“洛姑娘平日上学吗。” 洛宁想说神生而知之,加上还有素云教她下界之事,她应当用不着上学。 望着谢微殷切的目光,洛宁诚实道:“不曾上过。” 谢微道:“那待洛姑娘伤好后,可要同我一道上学?” 洛宁心说那岂不是她今后都要鸡鸣起,狗伏睡。 可对着谢微带着期待的眼神,洛宁怎么也忍不下心拒绝:“好。” 洛宁的伤一日见一日的好,亏得洛宁还要每日改换幻术把自己的气色改一改。 因着家里多了一张嘴要吃饭,闲时谢微便跑到镇上去给人誊抄书籍和代写信件。 今日运气不错,一位夫人看谢微字迹清秀颇具风骨,多给了谢微一吊钱。 谢微算了算要用钱的地方,发现还有些盈余。 因着没钱,谢微自己喝粥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让受着伤的洛宁和自己一起喝清粥,谢微心里很过意不去。 想到这儿,谢微便从菜场中挑了只鸡回去打算给洛宁补补身子。 还未到家,谢微看见自家门外站了两个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 一人穿红衣,容貌绝艳,因着一双蛇一般的碧色幽目,不好说她是哪里人。 另外一人容貌虽不如红衣女子那般艳色逼人,却也是极素雅美丽的。 没过一会儿,洛宁出来开了门,见是素云和碧落她俩,眼睛亮了一亮。 谢微当然不会晓得洛宁这是看见两袋银子向她走来,眼睛放光也属正常。 洛宁没有让她们进去,反而就在门口和她们说起话来。 说到兴头,洛宁目光灼灼,撑上红衣女子的肩笑得前俯后仰。 很是亲昵的模样。 谢微还不知自己面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她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和洛姑娘又是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是,看起来,洛姑娘好像很喜欢她们。 谢微像是突然被一根看不见说不清的小刺扎了一下,让她心头不愉极了。
第43章 魔尊谢微 似乎是洛宁要求, 那两名女子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谢微素净的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她孤家寡人十几年近二十年。洛宁天外飞仙似的扰乱了她的平静。 就像一面原本沉寂的湖突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后多久才能恢复原来的沉寂。 谢微秀致的眼低垂, 人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就是洛姑娘的旧识亲朋要寻她回去,她谢微能如何。 还能生留住人不走不曾。 谢微心绪难辨, 回家后见洛宁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还是如往常一样对着她笑,问她今天累不累。 “洛姑娘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谢微放下手里的东西,背对着洛宁道。 “没有啊, ”洛宁一头雾水, 想了半日才道,“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有一件。” 谢微眉头略略一松。 洛宁道:“我看西南角像是有些漏雨,等天晴了我去修缮一番, 你看如何?” “.......” 谢微转身, 雪白的肤上只眼尾稍红, 却像是恼出来的。 洛宁细一思量, 是了。 姑娘家脸皮薄, 这样的事直接说出来怕是会伤人家自尊。 洛宁默了默,补救道:“谢姑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觉得人族少女的心思可真是难懂。 疏疏如雪的月光从窗外漏下, 谢微辗转难眠。 一直到晚间吃饭时谢微才又和洛宁说了第二句话:“洛姑娘可会喜新厌旧?” 思路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的洛宁还以为谢微要和她探讨探讨人之本性。 洛宁沉吟片刻道:“喜新厌旧人之常情嘛,依我看, 多数人是会的。” 谢微神态悠然,语气和缓:“我是问洛姑娘。” “不会。”洛宁笃定道。 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 可洛宁又不是人,喜新厌旧这种情况理所当然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洛宁歪头看谢微:“我喜欢的人, 天天守着看还不够,怎会生出厌倦之心。” 谢微愕然,原本就没什么来由的气顿时散了个七七八八,又因着初尝情爱,不免患得患失,想着时时刻刻都把对方看住才好。 “前些日子洛姑娘说我们有缘,此话不假,可惜缘深缘浅本是天定,哪日缘尽了洛姑娘却也该离开这儿了罢。” 洛宁道:“我这儿举目无亲,还多亏谢姑娘收留。” 谢微略一弯唇,可惜笑不达眼底:“举目无亲?那两位姑娘不是和洛姑娘很相熟么。” 洛宁恍然大悟,难怪一回来就觉得谢微哪里不对劲,换做是她被人瞒着心里肯定也不高兴。 洛宁坦然道,“她俩是我的下属。” 谢微之前猜洛宁身份富贵,没想到这富贵二字里竟是贵字占多,何等尊贵的身份才能有那二位如此美貌的下属。 洛宁道:“不瞒谢姑娘说,我家里先前也富贵,家道中落又遇流寇,我是趁乱逃出来的,她俩刚刚才找着我。” “那洛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乱世之中,那两位姑娘可也有安身之所?” 洛宁道:“不用管她们。” 谢微:“嗯?” 洛宁讪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家那两位侍女一位武功高强,一位足智多谋,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的。” 谢微道:“既然如此,洛姑娘明日便随我去上学罢。” 洛宁苦着脸道:“谢姑娘为何一定要执着让我上学。” 许是被洛宁的模样给逗笑了,谢微眼底笑意浅浅,却正经道:“侍女姑娘尚文武双全,洛姑娘怎能一窍不通。” 洛宁暗自腹诽道生下来就会难道也是她的错? 村学中一贯是只有男子才能上学,然夫子既然让谢微开了这个头,洛宁再入学也不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难事。 洛宁对课上所学的东西并无太大兴趣,不过她对谢微却很有兴趣。 偶尔晨间洛宁睡醒,一歪头总能看到谢微上课时专心致志地模样。 “谢姑娘,你什么不看我一眼。”一日洛宁问道。 谢微轻咳了一声,耳尖微红道:“上课,自然要专心。” 当时的洛宁未辨这话的真假,心里还有些失落,这次洛宁再也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些记忆,却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洛宁前桌的男学生最是臭美,在书后专门摆了一面小铜镜以便自己揽镜自照。 画面就此定格,桌上书卷微黄,窗外的白鸟停在了抖翅的那一刻。 洛宁走过去,坐在谢微曾坐过的位置上端详铜镜,良久后顿悟。 谢微出身之国名叫离国。 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弹丸之地,在乱世中离国就像一片飘摇的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战火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她们在村中过了一年,后因起战乱又过了三年。 早前洛宁安排素云和碧落于暗中布局,谢微自率人起义如有神助,不过数年便结束了当年群雄纷争的局面。 谢微登基那日,天生异象,灵珠孕出天地生机,修士自此始诞,时人谓之谢微便是天命。 登基当日,洛宁又分出一缕神魂替谢微造了一柄神武大剑赠与谢微做贺礼。 谢微无后,储君是谢微在战乱中所收养的孤儿,哪怕谢微对其关怀备至,储君却始终心存芥蒂。 华月率鲛族入侵,和储君里应外合,设下诛神大阵将洛宁困于其中。 洛宁造下灵珠,又分出了一缕神魂护佑谢微,正是神力虚弱之时。 素云和碧落手执灵珠各守一方,虽得消息匆匆赶去,不知为何,危急关头碧落却迟疑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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