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 潜潜在第二天如约上门，身后果然跟着Sabrina。 时过境迁，门铃响起时，四人站在门口遥遥相对，回想起当天在书咖鸡飞狗跳的模样，都不免有点尴尬。当然，除了Sabrina。这个女人的字典里从来不存在脸皮二字。 “进来吧。”王若珊把顺着门缝突涌而出的披萨按回去，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潜潜熟门熟路挤进来，一边脱鞋一边看着薛丁素：“哟，你也在啊。这么快搬过来了。住的习惯吗？” 行。什么和平分手，十有八九是王若珊为了糊弄她随口编的。她们两人那微信聊天记录里长篇大论的小作文估计得有一半是潜潜在大骂她夺人所爱道德败坏。 薛丁素自己问心有愧，不能诡辩，只能一笑而过，随手把刚刚收拾出来的情侣抱枕往她手里一递：“挺好的。你床头那衣架哪买的，回头推我个链接吧。” 潜潜接过抱枕顺手往Sabrina怀里一塞，礼貌笑道：“随手买的，链接早没了。你想要你就留着，我正好要丢，早就旧了。” 呵呵。薛丁素不冷不淡挤出同样礼貌的微笑：“是吗？我觉得挺好。那我可就留下了，你别太心疼。” 潜潜拽过行李箱一把拉开拉链，行李箱像一张四方的饼一样在地上摊开。 “有什么心疼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样的衣架我家里多得是，不稀罕和人抢。” 眼看着气氛开始不对劲，王若珊十分刻意地捏着拳头咳嗽两声，将披萨连狗带绳推了出来：“那什么。披萨该出门遛弯了，你带她出去吧？” 被无端推到战场中央的披萨看着自己的前妈和后妈，一时不知道往谁身上扑。 一直冷眼旁观的Sabrina适时地牵过狗绳，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升级：“我来遛。顺便和老同事叙叙旧。” “你俩又有什么旧能叙的？不是不熟吗？”潜潜的冷笑声又像刀子一样飘过来，再一次把薛丁素架在冰火两重天之间来回烘烤。 好在王若珊终于插手其中叫停了这场刀光剑影的交锋：“行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潜潜脸色一黑，算是给了王若珊这个面子，停下了她的阴阳怪气。 “好了好了，你们聊。我们去外面等。”Sabrina一手牵狗，一手推薛丁素，连拉带推把人拽了出去。 两人才下了楼，Sabrina就把狗绳往薛丁素手里一塞，拿一支电子烟塞进嘴里。 “我去，才好就抽烟，你不怕得肺炎。”薛丁素捂住披萨的鼻子抗议，“别把披萨熏坏了。” “浓度低，没事。”Sabrina看着绕住薛丁素脚踝打转的披萨，“你和披萨很投缘啊。这后妈当的不错，视如己出。”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薛丁素皱了皱眉，“你俩最近是什么情况？你的阴谋诡计成了？” Sabrina清了清嗓子，难得露出一点惭愧：“暂时还没有。她觉得我这个人居心叵测，死也不肯和我确认关系。”但是她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别的事没落下做。” 薛丁素看着她苦闷中略带得瑟的神情，一时不知道是无语，嘲笑还是同情。 “你不是号称纵横情场吗？还是吃瘪了啊。”她老道地拍了拍Sabrina的肩，“挺好的。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治治你的疯病。” Sabrina不屑地切一声：“我这是站得远，看得开。你知道什么是生命体验派吗？” “不知道。”薛丁素老实回答，“听着像邪教。” “就是注重过程，不看结果。”Sabrina深吸一口烟弹爆珠，“人生的变数太多了。我们这样的人，没有规则的约束，只凭感觉走，最后能走到多远，全靠老天垂怜。” 薛丁素被她突如其来的人生感悟给镇住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她问，“怎么突然伤春悲秋的。” Sabrina笑了笑，不回答，转而问道：“你这边又怎么样了？看样子是比我顺利。” 顺利……薛丁素想起前一天晚上和王若珊的对话。她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来定义“顺利”。异性恋用到的那些关于亲密关系的定义对她们来说都不成立。对她们这些人来说，感情生活好像永远只有恋爱与非恋爱两个阶段。“我们准备好要共度一生”的目标太遥远，连说出口都觉得夸张。 “还行吧。”薛丁素用脚碾碎几片落叶，“我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只要突然不跑出一个你这样的人来捣乱，应该问题不大。” Sabrina吐出一口烟来，烟雾迷迷朦朦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放心吧，我这样的人，能遇到一个都是祖上积德。” 薛丁素哭笑不得：“差不多得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两人又牵着披萨走了一会。周末清晨的小区里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在遛弯。远远见着两个麻秆一样的女生牵了条大狗过来，都警惕地把小孩子往怀里揽，生怕她们牵不住狗撒了手，隔空传染狂犬病。薛丁素把披萨的绳子往边上拽了拽，尽量离人群远了一些。手机在她兜里嗡嗡震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昨天的海螺中介小李。 “呦。小李谁啊？”Sabrina不怀好意地凑过来看她的屏幕，“大周末打你电话。新欢？” “租房中介！”薛丁素白了她一眼，把狗绳塞回她手里，走得远了一点，然后接起了电话。 “薛小姐，昨天收到你短信了，你是准备转租是吗？”小李热情洋溢的声音传过来，“这两天我带人过来看房方便吗。” “可以啊。”薛丁素盘算了一下时间，“我基本都在，来之前打我电话就可以。” “好的好的。”小李忙不迭答应下来，又问道，“方便问一下，您是要搬家吗？如果你有心仪的范围，我这边也可以给你安排。” “啊……”薛丁素顿了下，“不用了，我暂时有地方住，有需要再联系你，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没关系，那就先不打扰了。”小李说，“到时联系。” 挂了电话，她又翻了一下未读的信息。基本上都是app自动弹出的消息，还有一封工作邮件，来自她的上司，标题写着周一部门开会。没完没了的工作安排。薛丁素秉持着休息期间绝不点开一个工作信息的原则关上屏幕。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怎么？这就准备同居了？”Sabrina又牵着狗凑过来，“不愧是白月光啊。速度够快的。” “你这人怎么那么爱偷听啊？”薛丁素对Sabrina一以贯之的超低道德准则大为光火，“再遛两圈回去了。跟你再多待一会我怕我被你腐蚀。” “Whatever you wish, Your Highness.”Sabrina拽里拽气丢下一句英文，捏了捏她的肩，然后牵着狗翩然而去。 —— 两人带着披萨走出电梯时，潜潜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立在门口，装下了她们两年恋情里所有的遗迹。 “那么……”王若珊显然不知道要怎么得体告别，把行李箱往潜潜面前一送，“就这样。有事再联系？” “哟，收拾好啦。”没等潜潜回答，Sabrina非常顺手地走上前去接过行李箱，再揽上潜潜的腰，“走，过会吃烤肉去。” 潜潜抿了抿嘴，冲她咬牙切齿地僵笑：“有点过了。” 薛丁素用余光瞥王若珊，王若珊在抬头看天花板上不存在的蜘蛛网。 “开车了吗。”她只好承担起社交功能，替两人按下电梯按钮，“那就不送了？” 潜潜看了她一眼，干笑道：“不用。这地我比你熟。” 电梯的数字从最顶楼一层一层不紧不慢往下跳，薛丁素从来没有觉得等待可以如此漫长。 “上次那个火锅料还剩点。”王若珊开口，不知是不是为了强行找话题，“你们要不要拿点回去？” “问你呢。拿么？”潜潜转过头，把问题丢给Sabrina，“她不吃辣。上次是给你买的。” “我吃。”薛丁素面无表情接过话，“已经拆了，还留了一半，要的话我帮你们拿。” Sabrina十分识相地和薛丁素打起配合：“拆了就算了吧。没事。我也没那么爱吃辣。” 谢天谢地。电梯门终于在这时候开了。 “那行。就这样。不送了。”薛丁素迅速往后礼貌地退让三步。决定不再强行维系尴尬的场面。 “回头见。”Sabrina冲她们眨眨眼，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揽着潜潜。 随着电梯门在滴声后关上，王若珊长舒一口气，落上门锁转身回了屋，一头栽进沙发里。 “累死我了，幸好这次没出什么幺蛾子。” 薛丁素把披萨的绳子解开，坐到王若珊身边，顺手给她剥了个橘子：“你们都在上面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王若珊塌回薛丁素怀里，“就哪些东西是她的，哪些东西是我的，哪些电子权限要解除，哪些共同密码要解绑，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 “听着像离婚似的。”薛丁素掰下一瓣橘子送进她嘴里。 “这还算好的。真离婚可比这复杂多了。相信我。”王若珊叹了口气，“哎，我们以后还是得搞个公共账户，各自往里面存钱，到时支出就从这里出，你觉得怎么样。” “干嘛，你已经在考虑和我分手怎么划分财产了？”薛丁素点点她的鼻尖，故意逗她。 “想什么呢！”王若珊冲她一呲牙，“我是觉得以后我们如果要好好在一起，就得开始考虑这些现实问题，防患于未然。这是这两天我学习了五百个小红书分手帖总结的经验。” 薛丁素一时不知道说她可爱还是认真。 “随你啦。”她靠在沙发上嗅着王若珊发丝里的柑橘甜，“王总不嫌我只是一个企业螺丝钉就好了。” “薛总不嫌我夕阳行业收入不稳才是吧。”王若珊说，“说真的，你不肯来给我打工，是不是怕我出不起你的工资。” 薛丁素想起自己当初的确是腹诽过无数次王若珊的创业选择，但她肯定不会说出口打击她的积极性。 “我觉得挺好的，追求梦想。”薛丁素说。 “切。”王若珊一眼看破她的谎言，“不过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两天我算了算账，上个月我亏到吐血，当时要是招了你，可能我们已经双双流落街头了。” “这么惨？”薛丁素扭头看她，“那你面试还和我说你撑个两三年没问题。”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王若珊的眼神晃晃悠悠飘向远方，“而且我肯定还是希望画个饼留下你嘛。” “那看来我要努力赚钱了。”薛丁素说，“免得我们双双流落街头。” “倒也不至于这么快破产。你可别太拼命。”王若珊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直起身来，“差不多到点了。我一会儿要过去把门开了，你陪我去吗？” 薛丁素拽着她不肯放手：“今天可是周末，你都不给自己放个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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