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栏杆堪堪站稳,努力平息自己因恐惧颤抖的声音,这才喊出袁栗的名字。 袁栗回过头,身子微动,长裙在风中剧烈摇曳,看到郑宛婷也站在栏杆外,脸上的释然瞬间化为惊恐:“小宛!” “危险!你快下来!” 郑宛婷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跳我也跳!都别活了艹!” “你别这样小宛!” “你下来我就下来!” “小宛你别再逼我了!” 轰…… 天际传来轰响,头顶滑过一架飞机,拖曳着撕裂苍穹的云。
第57章 太晚 “啊啊啊!”郑宛婷故意滑一脚差点真的掉下去, 下方百米远的地面令人不寒而栗,她死死抓住栏杆大喘着气,魂都丢了大半, 再一抬眼, 袁栗已经踩着凳子趴下来, 正往她这边跑。 袁栗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郑宛婷哭着大喊:“站住!” 袁栗瞬间被钉在原地, 一个满眼担心到要疯, 一个满眼视死如归的极端, 现实与梦境调换了位置。 郑宛婷哽住喉咙, 泪水奔涌而出,她嘶喊起来,“姓唐的找女人能把你打击成这样!她到底哪里配!” 袁栗哭得直摇头, 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一遍遍哀求着郑宛婷下来。 郑宛婷看的心酸,可刚才那个梦,让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袁栗抛弃过一次了。 站在生死边缘,她看向袁栗的目光沉痛而幽怨, 想死竟然是一瞬间的事,她现在是真的想要跳下去了。 “你为了个土豆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 你宁可死都不要我……” 郑宛婷不明白人生为何是这样,厌恶的人对她趋之若鹜,想爱的人对她避之不及, 什么人人艳羡,什么万人之上, 不过是被嫌弃的一生。 袁栗光腿跪在水泥地上,裙边在顶楼的风里飘摇, 一双泪眼凝望着郑宛婷,眼中只有苦涩的虔诚,声音亦是愈发卑微。 “小宛,我奢望过我们可以在一起……” “可五年前我就死心了……所以我也没有再爱上过其他人。” 郑宛婷双手扒着栏杆蹲在边上,眉心软陷,“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 袁栗用力点头,闭着眼泪水仍然源源不断地从下巴滑落。 “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无趣了,厌倦了,或是哪天想和其他什么人走,你随时可以脱身,可对我来说……” “如果你没有来叶县找我,我本可以忍受我这辈子就这么过……” “小宛。” 这一声叫的郑宛婷泪如雨下。 “我真的,没法想象再失去你一次,你能明白我么?” 郑宛婷撇开头,避开袁栗泪光闪烁的炙热视线。 原来那时候自己跟秦霄走,袁栗事后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痛到眼下宁可死也不想再重来一次…… 原来这次自己回来找袁栗,在袁栗看来,自己只是觉得有趣,只是一时兴起…… 有些伤口经年累月越来越难修补,时间带来的很可能不是治愈,而是崩溃和麻木。 袁栗再也不会相信她了,或者说,再也不敢。郑宛婷低垂着眸子,也生出了一些颓败的释然。 “我明白我让你失望了,我是你不敢再信的女魔头,是你练废的小号。” 郑宛婷说着就苦笑了一声,忽然间发觉,她害怕失去的时候怕得要疯,可真到了要失去的这一刻,反倒很平静,袁栗被她样子吓到了,使劲摇头,哭着求她下来。 “袁老师。这不是我第一次站的这么高。” “以前我以为我的不快乐都是因为没钱,我不惜一切搞钱……结果更不快乐了。” “那时候秦霄问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我穿一身大牌,住豪宅,开豪车,但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看我,我会不会感到幸福。” 郑宛婷仰着头望了望天空,深蓝褪淡,天边泛起清光,她深深吸进一口拂晓的凉风。 “她说不管是奔着钱啊权啊还是其他什么的人,本质上都一样。人从吸进第一口气到把这口气还给天地,都在向世界求爱。” 郑宛婷垂下眸子,低声喃喃,“可是这个世界真没什么让我瞧得上眼的东西。我只想要你。” 郑宛婷的目光趋近死寂,“无论在这里,还是去什么天堂地狱。” …… 得了自由的季宛刚往前半步,小腿便吃痛一软。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此刻正又刺又麻。 陷在情绪泥潭里的秦霄注意到季宛一瘸一拐的动作,视线下移到她的小腿。 下意识伸手去扶,换来的是极尽厌恶的一声喊叫,“不用!”宛如一粒火星,霎时间引燃某些人压抑已久的戾气,秦霄扯过她的胳膊强行将她打横抱起。 季宛已经过了在人怀里蹬腿哭闹的年纪,即使不愿意也只说一遍,没得到秦霄回应边闭住唇不再说话,从秦霄将她从饭店抱到车上,一直都冷着一张脸。 目的地是医院,导航里清冷的机械女声报过之后,季宛把头偏向车窗,“停车。” 车只是行驶,在夜色中一片安静。 秦霄目不转视,长睫掩映眸中神色,车外的路灯和树木向后飞驰,车内沉默中的气流则成为泾渭分明的两股,有一些压抑沉寂,有一些逐渐沸腾。 遇到红灯,车子停下来,某些人也忍耐到极致。 “咔。”季宛开了车门直接从副驾下车。 此处偏僻,这个时间几乎打不到车,前后要想步行到车流量大的路都要十几分钟。 秦霄追下车从身后拉扯季宛。季宛下车后才发现这条路的僻静,携着不远处工厂灰尘的夜风扑到脸上,一时间冷静不少。 她停住脚步,“别费心思了,刘炘今天也被带走调查了,她父亲的事情她很难摘的清。” 秦霄语气平静,“公报私仇?” 季宛上前逼视,眼中满是畅快的恨意,“是命运把她送给我。” 秦霄避开视线,懒得缠斗,反手抓着季宛的胳膊往车上带,季宛猛地拽自己的手,同时也带的秦霄向她靠近半步。 两个人足尖相碰,身体相贴。季宛的目光游走而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秦霄,还没说话嘴角就勾了起来,“我很好奇,你接下来还能为她做到什么样的牺牲。” 黑暗中的人隐隐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肺部在缓慢咀嚼着冷风中的恨意,无法消化又猛地喷出来,秦霄一把钳住季宛后颈拉近自己,“需要我帮你打精神科的电话么?我告诉过你我跟她不熟,她把牢底坐穿也与我无关!” 怒火灼烈,手中的力道不可避免的大了些,季宛却全然没察觉到后颈的痛感,眼睛睁的很大,眼中有什么东西在剧变,“……那你……为什么去锡城?” 所谓的为酒厂出售酒糟这样的借口,以秦霄目前的身份来说,实在是过于离谱。 都五年了,为什么还要去锡城,不是放下了么?秦霄也在心里自己叩问自己。 叩的微微一酸。 不论为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放开季宛转身离开,下一秒,身后扑来一个人抱住她,紧的她快要喘不过气…… 抵在背后的人依恋地侧过头,隐隐有抽泣声响起。 路灯将浓黑的夜色烫出一个个愈发醒目的洞,路上没有行人,也渐渐没有了车。 天色太晚。 - 半个月后。 夕阳从圆拱窗的薄纱帘斜进来,两侧罗马柱用料厚重,墙上有细节繁复的壁画,与古战场相关,铁艺烛台吊灯下是中世纪风格的桌椅,两个靠在桌边厮缠的女人压抑着声音。 那天从天台下来之后袁栗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像要把攒了五年的眼泪一次性都还给她。 眼下郑宛婷撑着袁栗的肩,仰头深深吸进几口气,还没说话就笑出来,“袁老师……你这样不太好吧,这可是给你办公的地方……” 郑宛婷总是先故意撩拨又佯装无辜,袁栗对此已经习惯,没所谓地嗯了一声,手底下一刻不停。 郑宛婷的呼吸愈发急促,腰背渐渐向后软倒,即使袁栗搂着她她也还是坐上办公桌,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抓乱了那些书和文件,笔筒倒下去,几支钢笔滚落,一片混乱。 恐怕以后袁栗以后在这张桌子上工作时难免要想起她,她有些邪气的勾着唇,半眯着眼注视着面前忙碌的女人。 她买下了熙城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送给袁栗,让袁栗重新开始做自己之前热爱的事情。 当年她死缠秦霄不放,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根本不考虑,宁可一辈子做姐姐的小狗。 而秦霄却说女人有了事业就不会内耗别人爱不爱自己,说人和人与人和狗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人会赋予对方离开自己的权力……然后一纸合同把她签进无舟,给了她翅膀。 她从那时候开始敬重这个人,渐渐没有了旖旎心思。 欢愉随着汗水蒸发,头脑渐渐冷静,袁栗将粘在她脸上的头发牵到耳后,褪去情潮的眼神反而更加深沉温柔,唇瓣轻颤,似要对她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揽她入怀。 她仿佛在袁栗温暖安静的怀中听到了一万句谢谢。 …… 重新投入设计工作的袁栗像变了个人,既不乏对设计的热情又不失处理繁琐事物的冷静,没几周就将公司的业务掌握圆熟。 夜深,郑宛婷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书房门边露出一线光。 这段时间袁栗打扮的精致干练,与郑宛婷记忆里那个朴素甚至显得青涩的辅导员判若两人,但这种恰到好处的陌生感也让她对这块抢回来的玉愈发着迷。 她没有止步,一个人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给袁栗发了个猫咪哭泣的表情包。 【睡不着……】 隐约听到书房那边传来木椅挪动的声音,很快袁栗就过来了。 袁栗打开一盏暖黄色小夜灯坐在床边,从床头柜的书立旁拿起一册绘本,里面每幅画都有清新动人的配文。 郑宛婷缩进松软的被子里,袁栗摸了摸她的头发,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翻开书签所在的位置,放轻的嗓音涓涓流淌在夜色里。 “……掉落深井,我大声呼喊,等待救援……天黑了,黯然低头,才发现水面满是闪烁的星光。我总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惊喜……”[1] 遇到有工作要带回家做完的时候,袁栗总是会把她哄睡再去继续,郑宛婷怀疑做过老师的女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哄睡技巧,半梦半醒之间她用鼻尖轻蹭袁栗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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