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她走近,轻轻碰了碰沈昭肩头,“先起来。” 沈昭摇摇头, 眉头慢慢拧紧,眼里凄楚,巨大的悲痛宛如汹涌的潮水,猛然袭来, 几乎要将她溺毙。 见状, 于笑笑一下慌了, “小昭,你怎么了?我马上叫救护车!” “不……”沈昭有些艰难地抓住于笑笑的手, 苍白的脸上直冒冷汗, 瞳孔渐渐涣散,“我必须……必须找……” “找找找!但你先把你……”话还没说完,于笑笑就感觉手上喷溅到一片温热的液体,浓烈的血腥气随即袭来, 再一看, 只见沈昭歪着头,下巴连着脖颈都被鲜血染红, “小昭!” 沈昭咳了两声,不在意地用手一抹,然后看着一手的鲜血,忽的定住了。 她早该察觉到的! “诶,你干什么?”于笑笑没想到她突然起身,爆发出的力气她拦都拦不住,“沈昭!你不要命了今天!” 漫天的雪没有停歇的意思,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坑,沈昭咽下喉中的血气,丝丝寒气吸入肺腑,让她浑身的血液一下冷透了。 一定还有什么忘了! 于笑笑刚出来,就见黑暗中沈昭的人影跑远了,辨不清方位,无奈,她只得跟着感觉大致追去。 半小时后,沈昭重新回到家中。 如离开时一般,没有任何人气。 瞬间,她心口一阵紧缩,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身子不禁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找到手机。 是于笑笑。 心脏一下坠落至谷底。 于笑笑焦急的声音传来,她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真巧,张了张嘴,好久才发出声,“不好意思,笑笑。” “你去哪儿了?你一个人去哪儿找?你别……” 嘟—— 电话挂断,耳边的噪声不停,沈昭不由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手机屏幕没熄,联系人一栏里,还留着沈乔的名字。 沈昭眼眶一下就热了,分出无数个沈乔来,她不抱希望地拨过去,只有机械的女声。 一遍遍,手机电量见底。 她不得不起身,去找充电器,万一呢,万一接通了呢? 忽然,她瞥到了旁边的录音软件,记忆一闪而过,她打开软件一看,当初的录音还在。 几秒后,两人的声音错落传出。 【我说,你是不是专门在那儿等我……在看到我车经过时,你就自己撞上来了?】 【嗯,因为老婆在那儿。】 【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要多少钱?】 【不要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老婆,我只要老婆……反正你就是我老婆,我不会记错的!】 沈昭紧紧攥着手机,因太过用力,指节泛起白意。 许久,录音停了,耳边却尽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沈昭静静注视着前方,原来,悲伤到极致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所有的感官都被夺走了一样。 所有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偶尔又精致地描摹着时光的细节。 像凌迟。 天破晓,无数消息电话涌进手机,沈昭一眨不眨地看着,始终没有等到她想要的。 又想起昨夜那个未尽的电话,无声却仿佛有千言万语,突然,她一阵心慌,感觉有什么极可怕的事就要发生。 她一下坐立不安起来,急切地感觉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沈乔!她必须马上找到她! * 七日之期已到。 沈乔看着同样被白雪覆盖的照片,起身,红衣抖落一地雪。 昨晚不该贪心的,不然,她就能多和她待一会儿,也不会生出别的事来。 不过还好,她应该马上就会离开了,也不会……不会…… 一滴两滴,滚烫的泪落在照片上,将雪化开一个又一个圈,她连忙伸手去擦,却擦出越来越多的水来,最后,她索性将照片贴在胸口。 那个老道或许说的是对的。 从一开始,她遇见她,就注定了不幸,不然,她也不会死在寒疆,魂魄被撕裂吞噬,以至于世世坎坷。 手中的照片飘落在雪里,沈乔没再回头看。 紫云观后山,树枝挂满积雪,入目一片白。 似乎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来,郗宿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我还以为你会和她多待一会儿。” “这难道不正如你所愿吗?”沈乔冷笑了声,不无讥讽,“废话少说,不然,别怪我后悔。” 郗宿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前,“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枯林,来到一小屋前,木扉大门外守着两个约莫十一二岁的道童,见到郗宿,行了个礼,然后从两边拉开了门。 里面是大片空旷的场地,地上的白雪已被清扫干净,露出青灰色的地面,正中央是道坛,下方放着几个蒲团。 沈乔面无表情地走进去,红衣如火,与四周的寂静冷清格格不入。 郗宿走至一法坛前,伫立转身,嘴皮翻动,在默念着什么。 忽然,沈乔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缚住了她的周身,让她一下跪于蒲团之上。 她试着挣脱了下,发现没用,便放弃了,也不问郗宿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重要了。 雪花纷扬,静悄悄地落在她脸上,凉凉的,她不由仰头,看着不断下落的雪。 郗宿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缓缓闭眸,渐渐地,一圈、两圈……断断续续的金线围绕着两人,成了一个闭环。 沈乔淡淡瞥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想到了什么,唇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幅度。 就在这时,她感觉某根神经一跳,随即如电击一般的感觉传来,蔓延至全身,四肢一下僵了。 她微微拧眉,姿势未变。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心口一痛,感觉有什么贪恋的东西被一丝丝抽走,可深处的渴望不断冒出头来,反反复复。 郗宿念咒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同时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你在干什么?”宛如心爱的宝物被拿走了般,沈乔再控制不住,剧烈挣扎起来,想要冲破这个牢笼。 郗宿越发用力地压制,却发现越来越徒劳,不得不稍停,“你一生受困于执念,只有将其抹去,顺应天道,自然归序,一切才能恢复正常。” “不!我不要!”沈乔无法想象把她忘记的情景,更加拼命地挣扎,“郗宿,你别太过分!” “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郗宿说话的同时,手里结出一个印记,“几世纠缠,你与她纠葛太深,并非是你一人能决定!你可以不死不灭,可她一介常人,病祸灾害,无一能幸免!” 那些痛苦的画面一一在脑海闪过,不断重叠反复,身上的压制在不断加强,沈乔挣扎的动作却渐弱。 郗宿眉目也慢慢平和起来,金色的咒符围着两人,快速旋转。 沈乔咬牙,倒在一旁,感受着体内的贪念欲望被逐渐抽走,没了抵抗之力,冰冷的雪花落在眼睫,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忽然问道:“我会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如世间他人一般,趋天道,入轮回。” 沈乔扯了扯嘴角,“那她呢?以后当真会世世安康吗?” “一切自有天机,贫道不可多言。”郗宿顿了下,又道:“她一身正骨,积了不少善德,虽有小波折,倒也顺遂。” 闻言,沈乔安心地弯了下唇角,不由闭眼,静静呼吸着,感受着雪花混合松木的香气。 她不能再贪心下去了。 心跳渐渐归于空寂,像是咚地一声落入了海中,一路沉寂。 可就在这时,深海回荡出一声,“沈乔。” 本来没有波澜的心泛起一丝涟漪,沈乔眉头微皱,睫毛轻轻颤抖起来。 “沈乔!你回来,沈乔!”从山脚一路爬到山顶,寒冬天,沈昭浑身却被汗浸湿,里衣紧紧贴在肌肤上,不适极了。 可她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心里的焦灼像是一把火,烧成了燎原之势。 看见往这边走来的沈昭,道童从台阶下去,拦住她道:“抱歉,女士,这里不对外开放,” 沈昭喘着气,吐出一团团白气,“请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道童:“此地正在举办重要法事,今日不予开放,女士,您请见谅。” 额头的汗滑下,挂在眼皮,沈昭伸手擦了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急急问道:“请问里面在做什么法事?” “抱歉,这个不方便告知。” 沈昭看着眼前的人,垫高脚,往那边望了眼,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我不说话,我就去看看,请行个方便。” 道童摇头拒绝。 沈昭为难地咬了咬嘴唇,也不知怎的,一股迫切的力量使她猛地绕过道童,将木扉大门那边跑去。 另一个守门的道童见状,连忙急急下来拦,“女士,这里真的不能……” “得罪了。”沈昭咬牙说完,奋力推开道童的手臂,冲到大门,扒着门缝,往里望去,小声喊,“沈乔,沈乔你在这里吗?沈乔?” 老婆! 沈乔心口一跳,登时睁开了眼,透过半指宽的门缝,她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几乎同时,沈昭也看到了地上的沈乔,然而,心里的喜悦刚绽开,就被担忧取代了,她忙去拉门,木质门看着古老破旧,却不想,她使了好大劲也动不了分毫。 郗宿自然感觉到了沈乔的变化,余光往外瞥了一眼,心道不好,连忙转头对沈乔说:“此刻放弃,功亏一尽!” 乍一看见人,沈乔已然失了冷静,就欲冲破阻葛往外去。 “你还想再看她在你眼前死一次吗?”郗宿冷声道。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沈乔一僵,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请你赶紧离开这里!” “不得喧哗!” 两个道童迅速赶来,一人架着沈昭一只胳膊,想将她往外拖。 “放开!”沈昭死死抓住门环,另一只手重重拍打着门,“沈乔,你出来!沈乔!” 沈乔心如刀绞,闭上眼,不敢再看她。 “沈乔!”沈昭更加用力地拍打着门,直到手掌发麻也不停。 道童对视一眼,加大力气,往后拖去。 沈昭双脚渐渐离地,一双眼始终死死盯着里面的人,渐渐地,一颗心沉进了深潭里,被恐慌淹没。 景象一点点倒退,变得模糊。 她想大声喊她的名字,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可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渐渐被拖离,她怎么也挣脱不出,情急之下,忽然道:“放开,我自己走!” 道童对视了一眼,犹豫的片刻,沈昭猛地抽出手,动作迅捷地抢过其中一个道童身上的木剑,跑向大门,举剑横过脖颈,“沈乔,你听好了,今天,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你就看着我的尸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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