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还有其他方家人,他们体内相同地被埋过一根冷弦,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晓。 所以无论方家人是被天竹草毒死,还是无端于子时月上时分倒地而死,抑或是被钉入仅一枚蚀骨钉后离奇身亡,却最终都能在他们体内发现箜篌冷弦,那是因为冷弦从始至终都在他们体内。 原来师尊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无辜的。 只是十四年前,师尊究竟是于怎样的契机了解这一切的呢? 师尊这算是为她报仇吗? 还是仅仅只是在履行寒羚山的审判之职? 方路迷:“你师尊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审判者。她知道每个人内心最害怕什么,于是她会直击人心中最深的恐惧。 她知道我惧怕方家倾颓,于是她要让我于每一年初雪之际亲眼目睹一位方家先辈的丧生,唯一幸好的是,并非每一年都下雪。 可是每当下雪,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不知道今年死的会是哪一位长辈,可我却要装作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样子,被萤归拉出门去玩雪,回来时迎接我们父子的,是一个注定的噩耗。” “有那么严重吗?”天韵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冷弦诛心而已,我也曾受过。” “可是你复活了,不是吗?”方路迷反问。 天韵微怔:“你什么意思?” 方路迷:“冷弦诛心,绝不可能留有魂灵在体外,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那又如何?” “当年谷梁浅霸住你身体不肯离开,你本想用勾心之术与她同归于尽,但你师尊却在这时赶到了。我不知她做了什么,但你醒来之后,是不是觉得体内没了谷梁浅的魂灵?” 天韵没回答。 “我以为你师尊将谷梁浅剥离了出来,但直到昨晚容雨苍用洛藕复活了谷梁浅,我才终于明白,谷梁浅一直在你体内,只是你师尊或许用了某种术法将她压制下去,使你无法察觉到。” “这跟我复活有什么关系?” 方路迷摇摇头:“还是那句话,冷弦诛心,绝不可能留有魂灵在体外。” 天韵仍然不懂,冷弦诛心,确实不可能留有魂灵在体内…… 忽然她怔了一下。 她的魂灵不就在体外吗? 所以她才会托生于天竹草重生。 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怎么逃脱冷弦,魂灵出体的? 这一次,她没再用太复杂的思路去考虑。 经过冷弦这件事之后,天韵现在明白,答案通常是明显的,只是人容易被一叶障目,以至于对正确答案视而不见。 所以答案很简单—— 冷弦诛心,绝不可能留有魂灵在体外,所以倘若有一个人被冷弦诛心后,魂灵能飘忽体外,那么只能是因为冷弦的主人主动将她从身体中释放了出去。 想通这一点,天韵骤然看向雪窟洞口的方向—— 师尊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重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旧雪是个好的审判者,但不是好师尊。 · ·
第45章 新雪 陆 天韵立即朝雪窟洞口奔去! 当她跑到冷殿前时, 刚看见师尊的身形,喊出一个字:“师——” 却骤然发现气氛不对劲。 谷梁护被雪羚十七按在地上,整张脸烙饼般紧贴着地砖, 嘴巴挤压得变形, 却还在嘟嘟嚷嚷:“旧雪大人, 你不能扣留我在山上!我没有偷洛藕!我只是去天池欣赏了一番风光而已!” 尹新雪瞧见天韵赶来, 见她脸上没有以往那种恨恨的神情, 心里稍微松懈一点。 只是谷梁家的事, 比她预想中要棘手得多。 容雨苍赶在谷梁护下栈桥之前就将人堵了回去,可是那时已经晚了。 听押送谷梁护的雪羚羊禀报说, 原来谷梁护当时人还在栈桥上的时候, 走到某一处弯道,恰是铃铛进入雪窟附近的地域, 突然坠在谷梁护腰间的铃铛便响了起来—— 这声音惊动了在附近睡觉的雪羚十七。 雪羚十七反应快,立即赶来阻止雪羚羊押送谷梁护下山。 没想到这谷梁护是个烈性子, 话没说两句,便和雪羚十七打了起来。 打斗间谷梁护从栈桥栏杆翻了出去,他本想借悬崖上的山石作落脚点离开,却没想功夫不深, 差点儿连命都掉下去, 幸好被雪羚十七叼住衣领给提住了。 也就是这个时间,天韵和旧雪从栈桥上错过去,恰巧没能发现谷梁护。 于是此刻尹新雪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场面。 她并不知道谷梁家的铃铛感应会精确到什么程度—— 如果只是普通的鸣响, 那么谷梁护兴许还不知道铃铛感应到的谷梁家人是谷梁浅。 但如果铃铛声中携带姓甚名谁、生卒年月的信息呢?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此时放谷梁护下山, 无异于告知整个修真界谷梁浅复活了。 尹新雪再三思忖,还是认为不能放谷梁护离开, “你虽未偷盗洛藕,但你私上寒羚山、私闯天池地界,已触犯寒羚山山律。不必多说,将他带下去看押好。” 临了尹新雪不忘叮嘱雪羚十七:“不许逆舟堂任何修真子弟去探视他。” 雪羚十七重重点头,咬着谷梁护的屁股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走,跟本十七走!” 乌听雨一脸倾羡地望向雪羚十七离去的身影:“难怪说雪羚十七有望成为寒羚史册上年纪最小的雪羚族长,方才栈桥上若非雪羚十七决断迅速,只怕谷梁护此刻已离开寒羚山界了。” 天韵没什么表情:“你喜欢它?” 乌听雨耸了耸眉头,“喜欢呀,不过喜欢有什么用,它是你的了。” “唔?” 雪羚十七何时成她的了? 乌听雨停了一刹,反应过来:“噢,暂时还不是,但很快就是了,它将甘心成为你的坐骑。” 天韵好奇:“这又是你的预知?” 乌听雨露出微微的自得:“嗯。” 天韵见乌听雨对自己的预知这般自信,不禁担心起九方来。 在乌篷家的预知里,九方会遭横死,但容雨苍方才主动向师尊请求下山,说愿意救九方,按理再过半柱香她就该到了,只要能打破这个预知,乌篷家对天韵的预知便也能不攻自破。 但如果没能打破这个预知呢? 容雨苍中途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天韵紧张起来。 早知道跟容雨苍一起去了。 这时乌听雨努了努嘴道:“不过,方才倒是有件很奇怪的事。” 天韵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往师尊那边瞥,师尊正在同雪羚一交代事情,神色时而绷紧,时而放松,偶尔师尊的视线会朝自己飘过来,嘴角总若有若无带着一丝温柔,师尊会朝自己微点头。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被师尊这么一瞧,天韵自耳根下开始发热,竟蔓延了半张脸。 乌听雨面对面看着天韵的表情变化,内心咯登一下,不由得想起她乌篷家对这株毒草的预言—— 终有一日,旧雪大人会被这株毒草囚禁在寒羚山饮冰殿,折磨整整十年后才被杀死。 不会吧,不能吧。 看起来这对师徒的关系还不错,怎么日后会决裂到那般田地? 乌听雨挥动手掌在天韵面前提醒了一下,“我说方才有件很奇怪的事,关于你师尊的,想听么?” 天韵正瞧师尊瞧得出神,忽然听见乌听雨提及师尊。 只要是师尊的事,天韵总很有兴趣。微微收神后,她问:“关于我师尊的什么?” 乌听雨绷起一张百思不得其解的脸:“就是方才你师尊从天池出来到冷殿前时,其实在我的预知里,你师尊会拉着你的手一起出现,可不知为何,最后出现的只有旧雪大人一人,你被远远丢在一旁。” 天韵怔住,一长串话里她只快速捕捉到几个字——‘拉着你的手’。 只见她咕咚咽了口唾沫,紧张道:“可为何师尊最后却没有拉住我的手?!” 乌听雨被问得莫名其妙:“这还是我想问你的呢,你们在天池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师尊从天池出来之后变得那么奇怪?像被冰块冻凉了似的。” “也不算奇怪吧,”天韵别开视线,带着几分失落道,“师尊以前一直是那样的。” “一直?”乌听雨似乎察觉到什么。 天韵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然而这时候乌听雨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除了重生之后师尊曾这么抱过天韵,上辈子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人敢将她搂进怀里,天韵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隔着乌听雨的肩膀,天韵看见不远处师尊的身形也定住了。 尹新雪正在交代雪羚一这几日要加强冰原的巡逻,她自己也会亲自去加固结界,可是说着说着,雪羚一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完全消失了话音。 雪羚一心觉奇怪,抬头只见旧雪大人视线不动地盯向那边两个女孩。 “旧雪大人,可是觉得搂搂抱抱不雅?要我去阻止她们么?”雪羚一请示道。 尹新雪轻抬手将它拦住,“不必,这样挺好的。” “挺好?”雪羚一不解。 尹新雪视线隔着乌听雨的肩膀与天韵对视,两人皆没有逃避对方的视线。 尹新雪提了提唇角,对天韵微微点了个头,淡淡道:“嗯,挺好的,接下来她还有很漫长的一生,不需要永远只喜欢一个人。” 雪羚一没有做声。 尹新雪收回视线,低低地呢喃,“挺好的……” 雪羚一:“为何觉得大人不大高兴?” 尹新雪轻轻在雪羚一的角上拍了一下,示意它跟自己离开,将身后两个女孩留在身后,她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说:“自家的小毒草要乘了别人家的乌篷船,总归是有种……” 雪羚五这时驮着逆舟堂上课要用的冰简迎面从雪地里行来,顺嘴接了句:“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对吧,旧雪大人?” 尹新雪:“……” 她绝对没有这么想,她可喜欢乌听雨这小姑娘了。 · 看见师尊走远之后,天韵的手还凌空僵着。 她不习惯和别人拥抱。 而且乌听雨为何要突然抱她? 而且师尊为何忽然走了?她还有事想问师尊呢! 这时候乌听雨垫在天韵肩上的下巴动了动,将她拥得更紧了。 想来小毒草这辈子从没品尝过多少友人之爱,不懂得她师尊待她的感情有多珍贵,所以才会不知好歹地将师尊囚禁起来,一个充满爱的人是绝不会做出那样的犯上之举。 乌听雨既觉得毒草可怜,又觉得未来旧雪大人的下场更加可怜。 阿爹曾教她,要以爱感化他人,因此她将天韵紧紧抱住,双手按在天韵背上,不肯松,温暖得快让天韵窒息了。 天韵:“你要不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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