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着眼睛,目光湿漉漉地望过来,有些局促,又有些懊恼地说:“我总是在姐姐面前丢脸。” 顾知白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用一条胳膊拄在桌面上支着下巴,含笑道:“怎么会,小江很可爱。” 窗外的阳光倾洒下来,好似镀了一层圣光。 她的皮囊温柔一如既往,而意识却高高地飘了起来,像是审判官,用最冷静最严厉的目光狠狠钉到江枕棉的身上,去探究,去搜刮她的想法,她的行为动机,以及,看看她要怎么完成自己的任务。 江枕棉闷头吃完了这顿“下午茶”,好在没再出什么乱子。 系统是个没眼色的智障,她一时半会儿实在不想和它闲聊。 但这两句话要怎么说呢?江枕棉跟着顾知白上楼,脑袋里不断思考着方案。 “你住这一间,我这儿平时没有人来,被褥在柜子里,都是全新干净的。”顾知白推开柜门,不紧不慢地说,“卫生间在这边,热水向右拧。” “至于换洗的衣物,”顾知白领着对方来到衣帽间,一排排衣服像是来到了商场,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上衣,外套,长裙,裤子等衣装放在一边,鞋子包包各种饰品放在另一边。 江枕棉:哇哦,仿佛穿进小时代。 顾知白随意指着几个衣架说道:“你去拿两套喜欢的明天穿,睡衣的话……家里暂时没有新的了,要不一会儿出门去买一件吧,或者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穿我的。” “不介意不介意!”江枕棉立刻大声说道,“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姐姐啦,你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又送衣服给我……已经让我很不好意思了。” 她轻轻抿着唇,视线忍不住落到这些似乎闪闪发亮的衣服上面,那种在巨大的家境落差面前,身为贫苦的一方,眼神中掩盖不住的窘迫又一次明晃晃显出存在感来。 这里随便一件的价格,都可能比她一年的工资还要多。门不当户不对,又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怎么能让顾知白喜欢上自己呢。 如果顾知白是树梢上华美的孔雀,那她就是地上啄食的草鸡……啊啊啊想这么多干嘛! 江枕棉深吸一口气,我有人格魅力,再、再说了,稍微吃点儿软饭,又不犯法! 顾知白看着这人一会儿像落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一会儿又像急欲出征的战士热血沸腾,明显在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智商不太高,不像是很有演技的样子。 江枕棉是很少穿裙子的,她觉得裤子更加方便,也不用考虑坐姿和走光的问题。只是这些衣服都很有设计感,各有风格,让她直接陷入选择困难当中。 顾知白看她纠结了半天,只好走过来,想了想,拿了一套粉色的递过来,“要不要试试这个?” 粉色,这是什么?这是奶狗装嫩专用色啊!江枕棉双眼亮晶晶的,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姐姐说这件就这件。” 挑完了衣服,看完了房间,两个人又回到沙发并排坐着。 江枕棉灵机一动,“姐姐,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顾知白眉头微微一动,“你还会看这个?” “就会一点点啦,要不要看看?”江枕棉看着对方有些犹豫的表情,连忙双手合十,拉长了声音说,“拜托拜托,好不好嘛?” “好吧。”顾知白伸出右手。 江枕棉像模像样地托着手背,让她摊开手心,用一根手指轻轻划过她掌心的纹路,“这是事业线,这是感情线,这是智慧线,姐姐的智慧线好长啊,说明你超级聪明。” “感情线很细,表示情感比较细腻。” 她乱七八糟胡诌了一通,末了松开手,语气感概地说:“不过姐姐你的手好软啊,比我的软多了。感觉我的手好糙,都不像女孩子的。” 江枕棉手指虽然细长,乍一看很漂亮,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她右手食指指腹有一层薄茧,是常年用笔导致的,手掌心因为经常兼职,又从小收拾家务,并不柔软,反倒有许多细小的伤疤。 这是一双干过活的手。 顾知白一怔,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将那句话说出来。按照她的预想,这人会借看手相的机会,拉过她的手,直接对着她调情。 她等了半天,对方还真的在看手相,还以为不说了。 不过,她并不反感就是了。 江枕棉的手心有很多伤,最显眼的是左手的一道条形疤痕,顾知白点了点,“这个是怎么弄的?” “小时候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了。”江枕棉回想了一下,不怎么在意地说。 江枕棉的家庭情况,她是知道的,上辈子那位,她也有所了解。那位提起自己的家人,就像是在说仇人,顾知白问了几句,便被她不耐烦地打发了。 只是她从前都是在资料上看到,轻飘飘的几句话,同家人不和,几乎断了联系,自己半工读的大学。想来这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容易和辛酸。 听她的语气,好像并不恨自己的家庭。 顾知白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问道:“你小时候要经常给家里人做饭吗?” 江枕棉:来了!卖惨的时机!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勾了勾嘴角,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充满无奈和苦涩,叹息般说:“是啊。我的……妈妈说女人生下来就是要做家务的,不好好学一学,以后嫁人,要被婆家嫌弃。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做饭了,等到稍微大一点儿,能够到煤气,家里的三餐就都交给我了。” “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都是我要做的。而我弟弟,就只用看着,管他妈要名牌球鞋穿。”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有些释然地说:“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这些就当做是我获得快乐未来的道路上,必须要经历的苦难考验。” 江枕棉歪了歪头,微微笑起来,“而且往好处想,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不管怎么过,都是越过越好了呀。” 她语气洒脱,积极向上,好像困苦的过去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而她正摆脱淤泥,朝着阳光灿烂的日子走去。 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容易就摆脱吗?顾知白垂落在另一边的手紧紧握起,修剪光滑的指甲刺入掌心,靠这些细微的疼痛她才让自己维持住表面平和。 “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到。 “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一下,很快,你能照顾好自己,对吗?” “嗯嗯,姐姐快去忙吧!工作要紧。”江枕棉不疑有他,“我可以打一会儿游戏。” “记得吃水果。”顾知白说完这句话,就转身上楼,快步走进书房,反手将门关上。 其实她们有一点像。家庭中不受重视的孩子,有一个拥有全部宠爱的弟弟,但顾知白在物质上过得更好一点,起码她不用做那些家务。 对父母,她是有怨气的。明明她这么优秀,为什么得不到一丝关注。顾知白永远记得,父亲说将顾氏传给她的时候,母亲那错愕的表情,她拉着弟弟的胳膊,毫无仪态的大声质问——家主的位置怎么能给她,女人都是要嫁人的,知耀才是顾家的继承人! 实在是讽刺,她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当然会选择最有利顾氏发展的人接任。 她的母亲和弟弟视她为仇人,顾知白有时候甚至觉得,她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这种怨恨,怎么可能说释然就释然,江枕棉未免说的太过轻巧了。 这么阳光的人……顾知白咬着下唇,内心不断动摇。 她在书房待了一个多小时,天色也渐渐擦黑了。出来以后,两人一起吃过保姆阿姨准备的晚餐,江枕棉就说要上楼去洗一个澡。 顾知白一时间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待这个人,她心中实在复杂,目送对方噔噔噔上楼,甚至还松了口气,可没过一会儿,这人头发湿漉漉的,裹着个毛巾又跑下来,站到她身边,欲言又止了半天。 顾知白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了,你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 江枕棉踟蹰了半晌,才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姐姐,就是我刚刚要洗头发,然后发现,洗发露的味道好像是草药味儿的。” 她稍微倾下身来,湿热的潮气轻轻喷吐在顾知白的头顶,声音也像是裹着一层雾气,“姐姐的头发好香啊,让我仔细闻一下,嗯……好像是花香,我能不能和姐姐用同一款洗发露呢?” 作者有话说: 江枕棉(裹着浴巾一脸神秘):姐姐,你猜我的肚子是鼓起来的还是平的? 顾知白:?你说什么鬼话 江枕棉:这个问题这么难吗?好吧,那就给姐姐一个作弊的机会。你来摸一摸就知道啦! 顾知白:???感谢在2023-02-27 18:18:50~2023-02-28 21: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轩澈 32瓶;亓叨叨 10瓶;荧、不眠隐士Z、kirawolf 5瓶;hihihi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在顾总家睡觉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一点儿鼻音隐在尾音里,让这段词句仿佛刚下过雨的密林,朦胧的水汽沁湿苔藓,略略一挨,那抹湿润便柔柔地蹭着皮肤,亲昵地摩挲着顾知白的耳朵。 那她的呼吸便如同穿林而过的风,将雨水与露珠裹挟着飞起,指使它们一个接一个撞进顾知白的心里。 “姐姐?” 她半天没有回应,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知白猛地醒神,简言说:“好。”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匆忙站起身来,好似旁边挨着什么洪水猛兽,让她受到惊吓,因此慌不择路地逃回楼上。 这是怎么了? 江枕棉神色茫然地站在原地,有心想要发散思维猜一猜,又不知道从哪儿猜起。 嗅闻发丝的举动,稍微有一点突兀,但也不算冒犯,以她们两个目前大概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关系,做起来并不出格。 况且她前面先说了原因,瞧着也算是理由充分,可以理解。这句话单拿出来,很像调情,她这样说,是特意去掉其中的暧昧气息。 那顾知白为什么这么反常? 江枕棉思索了一会儿,但她实在不是什么情感专家。 想不通不要紧,先道歉就对了。 她抬起腿就往楼上走,刚走了一半,顾知白又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包装的瓶子,神色如常地说:“给你,我的洗发露。快去洗澡吧,你头发还湿着,别着凉了。” 所以,她刚刚匆匆上楼,就是为了给我拿洗发露,担心我着凉? 江枕棉木愣愣地接过沉甸甸的瓶子,低头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噙着笑的女人,呆呆道:“……哦,我这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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