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根莫名的绳索,一端吊着她的心脏,一端连着沈含烟的纤腰。 季童跑到离沈含烟没两步的时候,很想冲过去把沈含烟的腰抱在怀里,脸贴在沈含烟的背上。 沈含烟那么瘦,她大概还能感受到沈含烟脊骨上一节一节的突起。 可是,她止住了脚步,变成缓缓走过去。 对待沈含烟她好像总是这样,越想抱,反而越是把双手藏在背后,拇指和食指纠结的缠在一起。 沈含烟回头看了她一眼:“饿了?”沈含烟放下手里的筷子:“等阿姨送饭来就可以吃了。” 季童笑嘻嘻走过去。 她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在校服裤子口袋里摸了两摸,粉白的掌心摊开来:“我有这个。” 是一颗糖。 是她上次化学考及格后、沈含烟给她买的草莓糖。 沈含烟也在季童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季童心想,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一幕了,从沈含烟开始躲着她开始,至少到今天丁央来家里以前,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一幕了。 这时沈含烟坐在她身边,神色难得有一种放松。 外面的天开始泛起淡淡的蓝紫了,正是最奇妙的天色。刚才季童出去送丁央的时候就看到了,黯蓝色这一边有了莹白月亮的影子,浅紫色夕阳那一端好像还缀着残存的夕阳。 日月同辉的天色,是昼夜交替的天色。 什么在缓缓流动,什么在静静更迭。 沈含烟的脸色在这样的天空下,变得更柔和了一点,看在季童眼里几乎有种可以被叫做“温柔”的东西。 沈含烟一手勾着牛仔裤绊带,靠在椅背上笑着问她:“怎么不吃呢?不喜欢吗?” 季童摇摇头:“只是我一个人吃,吃得慢。” 她冲沈含烟晃晃手里的糖:“你看,你给我的,我没有给别人。” 她觉得沈含烟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啊,居然对她伸出冷白的手掌:“连我也不给么?” 居然逗了她一下。 季童把糖纸一撕,飞快的扔进嘴里,浅粉的小嘴嘬着糖,兔子般一下一下的抖动起来:“不给。” 沈含烟短短的笑了一下。 她仍是那种带点懒意的样子,侧头看着季童:“就是很护食的。” 季童把那颗草莓糖用牙齿抵在上颚,草莓甜丝丝的味道就溢满她整个口腔:“什么?” 沈含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季童当然不知道沈含烟是在说兔子。 她只是借着窗外的天色,呆呆看着沈含烟纤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连人中那一条浅浅的沟壑都像清浅的小溪。 看似透明的溪水里,可以藏着醉人的酒,也可以藏着致死的毒。 季童在想,沈含烟今天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呢? 就因为她带了个同学回家么? 她试探着开口:“你觉得丁央怎么样?” 沈含烟想了想:“看上去人不错。”她说着居然又笑了一下:“我说这话是不是像个讨人厌的家长?” 她好像很喜欢自己显得像个家长。 在明确季童有同龄朋友、她自己可以显得像个家长之前,她在紧张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这时季童和沈含烟的两颗心里,还没有能提炼得那么明确,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如外面很难分清昼夜的天色一般,不尴尬不尬的卡在分界线上,暧昧模糊的流淌。 季童忽然说:“你自己有糖。” 沈含烟:“嗯?” 季童:“你有我给你的大白兔。”她问:“你怎么一直不吃呢?” 沈含烟笑着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爱吃糖。” 季童飞快的接话:“可今天阿姨不是来晚了么?你不是饿了么?” 沈含烟看着她:“好吧。”她把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了出来。 因为那颗糖在她包里装了许久,来回来去的摩擦着,糖纸边缘都被磨出了一点毛,上面用黑白线条印出的那只兔子,也隐约模糊起来。 沈含烟双手分握着糖纸两端,轻轻一扭,糖纸就松了。 季童盯着沈含烟纤长的手指。 她在吃糖,所以粉白纤细的喉头一滚一滚。 外面的天色同样透过玻璃洒在了她脸上,在昼与夜长久的撕扯缠斗以后,终于偏向了夜的那一边。 她闻着奶里奶气的气味在沈含烟嘴里炸开来,开口叫她:“沈含烟。” “你叫我什么?”沈含烟说:“你为什么总是管季唯民叫季唯民,管我叫沈含烟?” 这时门铃响了。 “阿姨来了。”沈含烟说着站起来去开门,季童眼前完整世界的拼图就缺了一块。 沈含烟在门口跟阿姨说了几句什么,就一个人拎着保温饭盒回来了:“阿姨晚上还得看孙子,她就不进来了。” 季童撇撇嘴:“她本来也不用进来。” 沈含烟笑。 果然兔子这种动物不仅护食,还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 她把饭菜从保温饭盒里盛出来:“你刚才叫我,是想说什么?” 季童看着沈含烟给她添饭,饭勺刮在饭碗边缘,又把饭压了两压。 好像大人对正在长身体的小孩都是这样,生怕小孩吃不饱。 “够了。”季童说:“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在画些什么呢?” 沈含烟把满满一碗饭放在季童面前:“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可以有。” 季童盯着那洁白的饭粒想:如果秘密不被第二个人所知道的话—— 那秘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 周一季童走进教室的时候,丁央主动跟她打招呼:“早。” 季童一张小巧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好像周日去季童家洗澡这件事,完全是丁央一个人的幻觉。 季童和她的关系,丝毫没有变得亲近起来。 丁央无声的张了张嘴,她想跟季童说点什么,至少让季童能答她一句话,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她可以跟季童聊聊沈含烟,她莫名觉得季童会回应这个话题。 可她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她并不想提起沈含烟。 这天老周上完课没急着走,抛着个粉笔头在讲台上说:“这个月清洁区轮到我们班打扫了。” 教室里一片哀嚎。 所谓清洁区,就是高三教学楼最顶楼平时没用的两层,高三每个班轮流打扫,一个班负责一个月,每周打扫一次。 老周说:“你们急什么,这次不用打扫,上次两个家长会记过的同学。” 他瞟了秦菲和季童一眼。 “上次我们说好的?记得吧?”老周说:“这个月就你们俩负责了。” 教室里顿时又变做一片欢腾。 丁央悄悄看了季童一眼,季童还是在课桌抽屉里看着她的漫画书,好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似的。 到了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丁央看着季童,一个人拿着扫把往楼上走去。 其实她有点惊讶,她还因为季童不会去扫呢,本想着要是季童不去,她就悄悄去帮季童扫了。 可见所有人都觉得季童沉默乖巧,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丁央却觉得,很多时候季童的乖巧,是因为她对很多事都并不在意。 比如这时丁央也拿了把扫帚悄悄上楼,夕阳从走廊没封口的那一边射进来,橘黄的光线中只有一个雏鸟般的影子,那栗色的头发还是如雏鸟长出的第一层绒毛。 绒毛在夕阳的微风中颤了两颤,丁央的心也跟着颤了两颤。 秦菲果然没有来。 看来秦菲现在虽然忌惮季童,但她跋扈惯了,打扫清洁区这种事她是肯定不屑于做的。 但丁央对秦菲的缺席有点开心。 她拿着扫帚走过去:“我帮你吧。” 季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没同意,也没拒绝。 丁央并不想让季童觉得她太缠人,拿着扫帚走到了走廊另一端,和季童分扫走廊的两头。 她拿扫帚扫灰,像一下下搅动着投在走廊上的夕阳,在这同一片夕阳中,有季童小巧的身影,和雏鸟绒毛般栗色的长发。 丁央觉得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伴着些酸胀。 不知扫了多久,再一抬头的时候,季童的身影却在走廊上消失了。 丁央本来满满的心脏瞬间一空,拎着扫帚走过去。 “季童?”她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像怕惊扰什么。 “嘘。” 这时一只小而粉白的手,快速在她手臂上一拉,丁央吓了一跳,才发现季童把她拉到教室外一面墙后躲着。 季童身上的奶味瞬间弥散开来。 丁央喉头动了动,就听季童压低声音说:“看里面。”
第27章 丁央顺着季童的视线往教室里看去。 那教室以前是一间实验室,后面还有一排洗试管烧杯的水槽,在走廊尽头采光不好,就算这时走廊大半都照在橘色夕阳中,这间教室却笼在一片暗影里。 像黑夜提前降临似的。 这教室现在除了用作考场,平时是没有人的,这会儿也没开灯,丁央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角落里藏了两个人。 等她的眼睛更适应那黑暗了,她才勉强从一堆桌椅后冒出的头发轮廓看出,那是每天早上买面包会路过她们教室的短发女生。 同学都怎么说她来着—— “txl。”“听说她们俩睡过了,不知真的假的。” 那她此时拥着的那个长发身影,无疑就是众人口中她那个“女朋友”了。 丁央一下子变得口干舌燥起来,她飞快瞟了眼身边的季童,季童藏在墙后,兔子似的没发出任何声响,一双玻璃似的眼珠却全神贯注盯着教室角落。 丁央不得不顺着她的视线再往那边看去。 不知道同学口中这两人“睡过”的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现在,这两人的亲昵异常纯洁。 短发女生揽着长发女生的腰,嘴像轻柔筑巢的鸟一样,一下下轻啄在长发女生的唇上。 在夕阳失算的一片暗影中,因为那是两个美好的女孩子,形成了极之暧昧缱绻的一幕。 丁央不知季童为什么要在这全神贯注偷看这一幕,可她也没什么走开的理由。 她觉得除了一脊背的汗,比周日在季童家泡澡时还热。 季童身上的奶香味肆意弥散。 “喂……”她想走了。 季童:“嘘。” 一点走开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短发女生把长发女生的头发,轻轻拨弄着理好,两人应该是脉脉对望了一会儿,手牵手向着教室外走来。 季童这时才把丁央猛地一拉,飞快闪身到墙角。 丁央一紧张差点没摔了,心跳如雷的听着那两个女生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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