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瞟了季童一眼:“你笑什么?” 季童笑着说:“想不到你会喂猫。” 这件事让她心情愉悦,因为她今天在教室随手解救的丁央,也和小动物一样有双清亮亮的眼。 原来沈含烟也会做跟她一样的事。 沈含烟:“为什么我不会喂猫?” 季童喝着牛奶,奶液沾在唇边那层细细的绒毛上,白白一圈,更显得像个小孩子:“因为你看起来不想跟任何生物产生联系啊。” 沈含烟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沈含烟的反应,并非因为季童这句话说错了,而是她惊讶于一个十七岁孩子惊人的观察力。 沈含烟毫不否认自己内心是个冷漠的人,跟人产生联结这事太浪费时间。 你来我去,人情交往。 但她冷漠的同时,是个礼貌的人。遵循基本的社交规则是最省时省力的处世方法,她的礼貌表象,让她活了二十二年,还没任何人跟她说过“你不想跟任何生物产生联系”这句话。 季童眨了两下眼睛:“因为你都不想加人微信。” 沈含烟看了季童一会儿,内心松了口气。 就因为这个? 是她把这个十七岁孩子想得太深了么? 季童又笑着冲她眨眨眼,像只小兔子,嘴唇边白色的那一圈奶印,就随着她的笑抖啊抖。 沈含烟喝完了牛奶:“你也快喝,然后去洗澡了。” 季童乖乖的:“好。” 季童上楼以后,沈含烟打开水龙头冲洗两只玻璃杯的时候。 腰间一小块皮肤微微发烫。 那是季童刚刚扶过的地方。 ****** 秦菲她们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丁央的。 在她们发现季童其实没那么好对付的时候,丁央的出现恰如其分:一个新的、土的、更软弱的欺负对象。 比如这天早上,季童来教室以后,丁央小心翼翼问她:“吃糌粑么?” 季童连个反应都没给她,坐到座位上挂好书包,直接在课桌抽屉里把漫画翻开。 丁央好脾气的笑笑,不去烦季童了。 因为昨天季童救了她、而觉得季童跟她更亲密了这个想法,是她想错了。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季童昨天为什么出手救她。 秦菲和闺蜜团显然也和丁央一样,把昨天季童的出手当作一个偶发事件。 这会儿她们又怪笑着向丁央走来,昨天在季童那里受的气,必须在丁央这里发泄出来。 其实这时,秦菲、闺蜜团和丁央都各怀心思的偷偷朝季童瞟了一眼。 季童看着抽屉里的漫画,没什么反应。 秦菲放了心,阴阳怪气冲丁央笑着:“你在吃什么?好像在吃粑粑啊。” 闺蜜团放声大笑。 丁央呆呆的看着她们,也不知该如何为这种来自家乡的食物辩驳。 秦菲:“我来给你加点料吧,不用太感动喔。” 她手里多了管芥末,笑着凑近丁央,把几乎一整管芥末全挤在糌粑上:“吃吧,一口吃完喔!不能喝水喔!” 她把手机拿出来笑着,等着拍下丁央的狼狈。 丁央又快哭了:“别……” “不想吃?”秦菲开始皱眉头了:“要不我们到女厕所聊一聊?” 丁央吸着鼻子看着手里的糌粑,眼里充盈的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一片。 要不……吃吧。 她颤悠悠抬手。 忽然,手里的糌粑飞了出去,掉到地上“啪”一声。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那里:“不好意思,不小心撞了丁央一下,你们继续。” 还继续个鬼啊!糌粑都掉地上了!还是芥末那一面着地!捡起来让丁央继续吃也没效果了! 而且季童站在那里,也没什么让开的意思。 秦菲一肚子邪火,凑近季童压低声音:“你别多事,现在这些都跟你无关了。” 季童一张小巧的脸依然没表情:“丁央不行。” 秦菲:“你搞什么?” 季童:“从现在开始,丁央算是我的人。” 本来季童想说“小动物”的,但她觉得不太好。 她想着昨晚沈含烟喂流浪猫的一幕,和沈含烟做同样性质的事,让她心情愉悦。 秦菲:“你不识抬举是吧?” 季童没躲,反而主动凑近秦菲,秦菲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里奶气味道。 季童凑在秦菲耳边,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其实你知道,不需要我姐姐来找你,我比你想象的更有办法。” 她又离开了秦菲耳边:“所以别人可以,丁央不行。” 秦菲默默站了一会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件事。 很遗憾,她发现季童说的是真的。 只要季童开始反击,她好像没讨到过任何便宜。 秦菲嘴上不松劲:“懒得跟你们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却带着闺蜜团走开了。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回了座位,看着丁央蹲到地上,把糌粑捡起来又把弄脏的地板擦干净。 丁央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又把眼神移开了。 丁央回到座位,小声的对季童:“谢谢。” “知道她们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欺负你吗?”季童看着抽屉里的漫画:“因为你身上有臭味。” 丁央脸红了。 季童瞟了她一眼:“周末有空么?” “来一趟我家吧。” ****** 从那天晚上季童在沈含烟腰上扶了一把以后,她总觉得沈含烟有点躲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周五晚上,她去给沈含烟送奶的时候:“姐姐。” 沈含烟对着电脑打字头也没抬:“嗯?” 她总觉得沈含烟这样的身体语言,是不想跟她多谈。 她说:“我明天带个同学回家玩的话,你介意么?” 沈含烟终于停止了打字,抬头看了她一眼。 季童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同学?”沈含烟问:“是你朋友?” “啊,嗯。”季童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就是你见过的,上次监控室那个。” 沈含烟回忆了一下:“那个皮肤有点黑的小姑娘?” 季童点点头:“她叫丁央。” “好啊。”沈含烟说:“这是你家,不用问我介不介意。” 季童:“不是你家么?” 沈含烟没说话。 季童笑了笑,把沈含烟喝空的牛奶杯拿走了。 走出书房,她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 走廊里还是按沈含烟节约的习惯关了灯,暗暗的,只有莹莹一缕灯光从书房门缝里泄出来。 如果竖起耳朵凝神去听,能听到沈含烟在里面打字,啪嗒啪嗒啪嗒,像夏夜小虫围绕着灯泡拍打翅膀的声音。 而描述那一幕的那个成语,叫做“飞蛾扑火”。 季童蹭着墙,又往书房门口挪了挪,借着书房门缝里泄出的一丝光,举起手里的玻璃杯看了看。 牛奶被沈含烟喝完了,但残存的奶液还挂在杯壁上,一滴两滴的奶白色,连成一片难以描述的形状。 那形状让人联想起沈含烟刚刚喝奶的时候,微微仰头,修长的脖子拉出好看的线条,随着吞咽,喉头微妙的一动一动。 季童咽了咽喉咙,捏着玻璃杯,轻手轻脚走开了。 ****** 周日早上,季童和沈含烟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的时候,季童开口:“上次你喂的那只流浪猫。” 沈含烟:“嗯,怎么?” 季童:“如果它愿意跟你回家的话,你会给她洗澡么?” 沈含烟没明白这莫名其妙的话头:“什么?” 季童:“就是说你愿意给流浪猫洗澡么?” “如果有机会的话。”沈含烟说:“没什么不愿意的。” 季童咧嘴一笑:“知道啦。” 周日下午三点放学,是苦命的高三学生唯一没课的小半天。 季童推开门:“进来吧。” 丁央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季童瞟她一眼:“不用那么紧张,我家没人。” 丁央问:“你爸和你姐都不在么?” 季童:“季唯民去出差了,沈含烟去学校了,本来我外婆应该在家的,但她这段时间身体不怎么好去疗养院了,家政阿姨今天晚上才来做饭,所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丁央看上去松了口气。 季童问丁央:“要喝什么吗?” 丁央:“水就行。” 季童点点头往厨房走去。 丁央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季童家很大,重点是,季童家很漂亮,那种精致像是一个盛放娃娃的匣子,也是她到邶城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季童的画架放在客厅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对着一个同样精致的小花园。 丁央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季童端着一杯水走回来的时候,看到丁央正站在她的画架前。 季童快步走过去把水杯往丁央手里一塞:“不准看!” 丁央吓了一跳:“我没看。”她又解释:“我是想看来着,但我没看。” 季童瞟了她一眼,那双玻璃一样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让丁央想到她家乡高山上的海子,透明得几乎没有任何颜色,太阳照进去就是太阳,阴霾照进去就是阴霾。 家乡的老人说,海子是最无情的。 如果丁央没被季童那双海子一样的眼睛看得震了震,她就会早一点发现,季童对自己的画这么紧张是件有点奇怪的事。 丁央没想惹季童不高兴,毕竟季童算是她转来邶城后对她示好的第一人,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有点不好亲近。 丁央说:“我们来复习吧,下周考语文你准备好了么?” 季童:“我不是叫你来学习的。” 丁央呆呆看着她。 季童:“你把衣服脱了。” 丁央傻了:“啊?” 她突然想起三班那两个女生每次走过她们窗前,班上总有人议论:“txl。”“听说睡过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可可可,丁央想,在她们家乡没有这样的事呀! 眼前的女孩手长脚长,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身上也有种很清新的奶香,不是她家乡那种带点膻味的牦牛奶香,而是一种混杂着蔷薇花香的清甜的味道。 倒是不惹人讨厌。 丁央明明端着一杯水,却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自己在画架前坐下:“浴室在楼上,二楼左转,有个大浴缸的那一间。” 丁央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季童拿起画笔,看都没看她:“搓澡巾给你放旁边了,还有沐浴露,多泡会儿,不泡到手指起皱不准起来。” 丁央这才慢慢反应了过来——季童这是叫她来洗澡来了? 难怪之前季童说,她一转来邶城就被人欺负,是因为她身上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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