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走了。” ****** 季童在医院边租了套房子,很阔绰的四居室,因为沈含烟手术以后,要用为期半年的时间去应对化疗。 那段日子在季童的记忆里很模糊了,大概人都有屏蔽痛苦的能力。 接下来的日子则好过许多,沈含烟只需定期去医院做复健。 每次沈含烟环视这四居室都说:“我们两人住,要这么大做什么?” 季童则每次都答她:“我乐意,我有钱,你想方设法教我拿到的钱。” 她一直留在蜀城,需要去医院时当沈含烟的司机,其余时间当沈含烟的厨子。 沈含烟当惯了家长,常常问她:“公司怎么样了?” 季童:“现在远程办公那么方便,没什么问题。” 沈含烟客观点评:“总没有你留在邶城那样方便,你请个人照顾我也是一样的。” “沈含烟你到底懂不懂?”季童:“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 她抱着沈含烟的肩,把脸埋进沈含烟的颈窝里,好香。 她瓮声瓮气的说:“我就想这么赖着你,是你说我可以没出息的。” 沈含烟伸手拍拍她的头:“嗯,我说的。” 沈含烟这个人有多优秀呢,她连复健都做得比别人好,渐渐的,沈含烟已可以自己走路,又一段时间后,沈含烟的体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走得再远一点也没问题了。 季童带沈含烟去找复健医生做了一次评估,医生建议还是把复健疗程做完。 季童马上答应:“好的。” 沈含烟皱了一下眉:“有必要吗?” 季童到这时已经发现,聪明和耐心是很难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的两种特质。聪明的沈含烟没了死亡倒计时,依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季童说:“有必要。” 她又在医生的办公桌下悄悄捏了一下沈含烟的指尖:“你急什么?我们现在又不赶时间了。” 沈含烟那张清冷的脸难得微笑了一下:“嗯,是不用再赶了。”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从医院出来,季童没急着开车,因为她想去吃那家三嫂子老火锅,沈含烟陪她走路过去。 这个夙愿,终于可以达成。 一阵微热的风刮过,她问沈含烟:“累吗?” 沈含烟摇摇头。 她的体力的确恢复很多了。 与体力一同恢复的是沈含烟的样貌,现在的她留着短发,站在马路边和季童一起等红绿灯,略纤薄的身材,短发衬出优美的下颌线,整个人看上去,像只灵巧的鹤。 还有,她真的太白了,即便在女性以皮肤好而闻名全国的蜀城,她也白得不像话。 季童小声说:“沈含烟,她们都在偷偷看你。” 沈含烟:“哦。” 高岭之花沈含烟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瞩目和打量。 季童有点不高兴。 她甚至想:要是沈含烟真的长得丑一点就好了,那样,就只有她一个人把沈含烟当仙女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路边不停拿眼尾去瞟沈含烟白皙的手指,想着在这么多人的偷看下去牵沈含烟的手会不会不太好。 看什么看啊,这是我的沈含烟。 季童酝酿了一整个红灯的时间,也没敢捏住沈含烟那好像在发光的指尖。 红灯变绿了,她们要往前走了。 沈含烟:“季童。” 季童正想着牵手的事,沈含烟突然一叫她,她吓得一哆嗦。 沈含烟:“其实你胆子真的很小啊。” 季童还以为沈含烟是说她被吓得一哆嗦那事呢,她从小就这样,被吓到的时候就会兔子一样抖一下。 结果沈含烟牵住了她的手:“白看了那么久,怎么还是不敢呢。” 哦原来是说牵手的事啊。 季童一下子高兴起来,马上反握住沈含烟的手指,笑啊笑得笑个不停。 有点傻,可她忍不住。 此时正值人间最可爱的季节,枝头绿意点点,暖风吹面不寒。季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美的、好的,树也可爱,卖气球的小摊也可爱,炸得圆滚滚的糖油果子也可爱,甚至被妈妈牵着哭闹不休的熊孩子也可爱。 而这一切只不过因为,此刻她的手心里,牵着沈含烟的手。 沈含烟问:“我做手术前你帮我收着的钻戒,怎么不还我了?” 季童:“哦,你想要啊?” 沈含烟,快说你想要!快说你特别特别想要! 但沈含烟只说:“你已经给我了,那不就是我的吗?所以,你应该还给我的。” 季童憋了口气:“哦。” “我忘了收在哪了,等我找到再还你吧。” 沈含烟笑了下,竟然没追问! 季童这口气快憋成河豚了,一路都没再跟沈含烟讲话。 直到两人走进火锅店,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迎上来:“欢迎光临!” 季童实在没忍住晃了晃沈含烟的手,小声说:“原来三嫂子长这样啊。” 天知道沈含烟住院期间,她有多少次站在窗口畅想。 为什么其他人早已习惯的平凡日常,对她和沈含烟却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想。 直到现在,她和沈含烟终于手牵手站在这里了,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老板娘很热情的打量沈含烟:“大美女,探店啊?” 沈含烟:“探什么店?” 老板娘:“你长这么漂亮不是网红吗?我们这可多网红来探店了。” 沈含烟:“不,就吃饭。” 她挑了角落一张桌子,带着季童坐过去。 菜单就是一张纸,自己在想要的菜后面打勾,季童让沈含烟选,沈含烟说她都没差,季童就埋着头在那看。 毛肚,鸭肠,酥肉,雪花牛肉,冰粉,红糖糍粑,不知不觉就勾了一堆。 季童反应过来,小小的“啊”一声:“太多了,你不喜欢浪费,叉掉几个吧。” 她在那儿对着菜单埋头苦思,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沈含烟就笑了,伸着白皙手指把菜单从季童手下抽出来,叫服务员过来下单。 季童:“太多了,吃不完的。” 沈含烟:“打包回去慢慢吃啊,宵夜也吃,早饭也吃,午饭也吃,什么吃完什么时候算。” 季童小小声说:“好狠。” 沈含烟就又笑了。 这火锅店是雕梁画栋的仿古建筑,漆成红色的木窗棱开得很大,窗户半开着,清新的空气和红油的香气混为一谈,一边是演绎季节更迭的草木清芬,一边是吵嚷着喧嚣的烟火人间,而沈含烟坐在其间,终于有了奢侈浪费的资格。 她终于可以对季童说“慢慢”,终于可以对季童说“明天”。 她的人生,终于又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了。 她微笑看着面前的小兔子被辣红了嘴,小巧的鼻头也是红的,辣得吸吸嗦嗦又还要继续吃,吃一口就喝一口豆奶。 沈含烟:“小季总,没出息啊。” 季童居然理直气壮的点点头:“你说了,我可以没出息的。” 她的童年从无骄纵的机会,懂事和沉默成为她过早武装的外壳,而在她二十三岁的这一年,她终于能坐在沈含烟对面,把那个走失在岁月深处的小孩放出来。 沈含烟拍拍自己身边的长条凳:“坐到我这边来。” 季童捧着油碟,乖乖巧巧坐过去。 沈含烟又给她倒了杯豆奶,看着她喝完,问:“还辣吗?” “辣啊!” 其实已缓解很多了,辣从直冲天灵盖的刺激,变成舌尖上绕梁的余音,但有了人疼惜,好像再小的委屈也值得拿出来说一说。 因为沈含烟不会不耐烦,而是叫她:“舌头伸出来。” “干嘛?”季童很警惕:“你不会整我吧?” “伸出来。” 然后沈含烟对着她舌头轻轻吹了下:“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季童呆呆的。 沈含烟瞥她一眼:“你再不把舌头收回去,看上去就更傻了。” 季童赶紧缩回舌头,她只是在想:沈含烟变了啊! 沈含烟会主动撩她了! 和疾病一起消弭的,还有沈含烟长久背负的对爱的桎梏。 季童是经不起撩的,这可是沈含烟!她从十八岁到现在,追着跑了五年的人。 出过国,又回来,去过遥遥漠河,闯过无间地狱,才能和她并肩坐在这里的人。 那几万公里的叠峦重洋,那浩瀚无垠的时光沧海,最终化为了季童小小的、发红的耳朵尖,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豆奶,咕嘟咕嘟喝下。 沈含烟:“你不喝酒吗?” 季童:“酒对我来说和水没什么区别,这豆奶挺好喝的,邶城没有呢。” 沈含烟:“喝一罐啤酒,庆祝下。” 季童点头:“好。” 这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 这里的罐装啤酒居然是那种老式拉环,季童拉开,放在桌上。 沈含烟拿起打量了下。 季童喝口啤酒,凑过去:“怎么,中奖了?” 沈含烟摇摇头:“季童。” “你想跟我结婚么?” 季童一愣,就听沈含烟问:“这次,换我来好不好?” 她把季童手里的易拉罐放到桌上,又拖着季童的手,把拉环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季童的手指细长,大大的拉环旋来旋去,季童看了半晌:“沈教授,你可真会省钱。” 沈含烟:“我的确节俭。” 季童攥着拳对沈含烟晃了晃手:“那我真用这戒指找你负责的话,你负不负?” 沈含烟:“负。” 季童:“那是不是我有了这个戒指,你以后就不能看其他人,不能加其他人微信,不能偷偷从我身边溜走,不能嫌弃我也不能不要我?” 沈含烟:“是。” 季童抿了抿唇:“好吧,那我收下了。” 她脸上的神情是骄矜的,可眼睛闪闪发亮,像只路上捡到好看玻璃珠拖回自己巢穴的小动物。 沈含烟忍不住笑了:“你倒一点不贪心。” 季童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沈含烟,你说得对。” 我一点不贪心的,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珠宝可以不要,钱可以不要,其他任何人也可以不要。 我只要你。 沈含烟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摸了一下,再次拖起季童的手,等她的手离开的时候,季童就看到自己手指的拉环上面,多了一枚真正的钻戒。 圆圆的可爱的一枚圆钻,在她粉白的手指上熠熠发光。
第93章 季童瞪着手指上的圆钻:“你、你、你什么时候买的?” 沈含烟不是每天都和她在一起吗? 沈含烟很淡定的从火锅里捞起一块牛肉喂进嘴里:“网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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