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灯光扫过现场的每一位投标者,当然就包括坐在第一排最中间那张桌子的季唯民。 而季童和小米的桌子实在太靠后,灯光是照不到她们的。 季童藏在黑暗里看着主持人嘴唇微启。 其实那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感觉——获胜的会是她。 直到主持人嘴里真的清晰念出了她公司的名字:“FairyOfGarden!” 现场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谁啊?”“新公司?” 几乎所有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季童从容的站了起来。 小米惊异的看着她:“季童姐,我发现你真的不紧张!”她激动到手指都打颤了,为什么季童看上去这么淡定。 季童一路往主舞台上走,因为她们的桌子实在太靠后了,所以她还走了挺久的,一路收获了不知多少目光。 季童的确不紧张,她甚至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 若说有什么正向的念头,大概只是松了一口气——好的,她可以去和季唯民较量了。 长大的感觉就是这样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赢总比输好。 她顺着阶梯登台了,在那么多或艳羡或妒忌的目光中她忽然想:要是沈含烟也在就好了。 要是沈含烟也能像RDA大赛获奖时那样,一直看着她就好了。 季童走到主持人身边,主持人请她站好,面向所有评审、嘉宾和其他投标人。 季童深吸一口气,往季唯民那边看去,那是她心中当晚最重要的、也是唯一有意义的一个瞬间,是对季唯民的一次证明,证明她从此跨入可以与季唯民较量的成年人世界了。 季唯民的确无比惊讶的看向了她。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看向季唯民的一瞬也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惊讶,手指藏在薄纱长礼裙里拼命抠自己的掌心。 灯光再晃眼,也比不上此时投向她的一束目光。 哦妈的,沈含烟竟然真的也在。 端端正正的坐在季唯民身边,一身暗蓝色的礼服让她像只优雅的天鹅。 ****** 主办方信守承诺,当场宣布FairyOfGarden公司为本次项目的中标人,并把早已准备好的中标通知书颁给了季童。 现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没办法,这可是邶城经济论坛项目,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太多了,所有的恭喜和祝福也难免显得不真心诚意。 季童拿着中标通知书走回自己那张桌子时,又走了好久。 她一路都在想:她刚才怎么会一点都没看到沈含烟呢? 也许是她完全没想到,沈含烟会用季唯民公司的邀请函来到现场,跟季唯民公然出双入对。也许刚好那么巧,在她看向季唯民背影的时候,有其他人挡住了沈含烟。 不然她一定早就看到沈含烟了,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吧,一头漆黑的长发竟然盘起来了。 她从没看过沈含烟盘头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真的好像天鹅。 季童真觉得连老天都在帮沈含烟,不然为什么沈含烟的每次出现,都能杀她个措手不及。 中标通知书颁完以后,就是用餐环节了,因为今天来投标的有不少大公司,很多人端着酒杯窜来窜去,套套近乎拉拉关系。 而季童几乎从不出现在季唯民的公司,也从不和季唯民一起应酬,很多人都知道季唯民有个女儿,但现场没有人能认出季童。 再加上她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横空出世一般抢了大家都盯着的这块肥肉,一时之间,竟然所有人都很谨慎的没到她们这一桌来敬酒,估计都想先回查查她们的背景。 只有小米兴奋得不行,对着季童带下舞台来的中标通知书摸来摸去:“季童姐这是真的啊!你真的做到了啊!那么多个通宵没白熬!” 季童则在继续吃她的鱼。 本来她之前觉得已经吃饱了,但突然见到沈含烟这件事让她心里一慌,胃里好像也跟着被掏出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没依托。 会场很大,看起来的确四面八方都会有来风,可为什么此时的风却是从她身体里刮起,吹着她胃里的那个大洞。 “恭喜。”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季童一噎。 还是沈含烟提醒了她一句:“小心刺。” 她才赶紧抽了张纸把嘴里的一口鱼肉吐出来了,勉强没被鱼刺卡住。 她觉得世事好讽刺,唯一一个走到她桌边来说恭喜的,竟然是坐在季唯民身边的、与她处于对立面的沈含烟。 她没说话,倒是小米叫了一声:“沈教授。” 季童发现妒忌这件事让人失心疯,她甚至不愿意天鹅一样的沈含烟看小米一眼或者跟小米打招呼。 她必须把沈含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于是开口:“我赢了季唯民,你什么感觉?” 沈含烟淡淡的说:“你凭自己的实力取胜,所以,我过来跟你说恭喜。” 季童低头一笑:“好,大气。” 她在小米无比惊讶的目光中站起来,攥住沈含烟的手腕就往会场角落走。 盘头发的沈含烟,穿暗蓝色礼服的沈含烟,天鹅一样的沈含烟。 可不可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沈含烟,不要被包括季唯民在内的其他任何人看到。 嫉妒像一只小小的妖兽在季童心里作天作地,撞出咚咚的声响。 然后季童意识到,这是她看到如此美丽的沈含烟后,所迸发的心跳。 ****** 她将沈含烟带到避人的角落。 晚宴厅里灯光璀璨,这里的黑暗令人猝不及防,像避世的另一方天地。 季童发现自己奇异的镇定了下来,转过身,竟还能冲沈含烟露出一个笑容。 “为什么要盘头发?” 她的手触上沈含烟凝脂般的侧脸,像轻触湖面的柳叶,来回来去的轻柔摆荡。 沈含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因为从两人重逢以后,她好像从未如此温柔的对待过沈含烟。 她总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或焦灼,或愤怒,或惶惶不安的忧心失去。 她穿着高跟鞋,沈含烟穿着平底鞋,她就刚好能与沈含烟的视线平齐,深深凝视一眼后,她的唇凑到沈含烟耳畔,一手轻轻勾住沈含烟的纤腰。 “你盘头发,很好看。”她在沈含烟的耳廓边呵气。 很快,那一小块玉一般的莹润,沾染了她的吐息,变得绯红而滚烫起来。 “可是……” 她把沈含烟的腰身往前带,直到沈含烟软软的身子紧贴住她。 晚宴厅的舞台上在表演节目,震天响的音乐反衬得周围安静如斯,墨黑幕布化作一片夜空,好像随时会有星星掉落出来。 可是没有星星,唯一的星辰是沈含烟的眼眸。 她在这样一片被反衬出的寂静里,感受着沈含烟的心跳越来越快。 砰,砰,砰。 原来温柔是比粗暴更强大的力量,饶是沈含烟这么清冷理性的人,也在温柔面前败下阵来。 季童犹嫌不够,伸手绕过沈含烟的后颈,找到发髻上的玉簪轻轻一拔。 这是什么玉簪?当沈含烟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下,那玉质还比不上承接黑发垂落的肩膀莹润通透。 她在沈含烟的耳畔继续说话,嘴唇贴着光滑的发丝:“可是你盘头发的样子人人能看,你散下头发脸红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直到现在,季童的脸还是有些幼态的,可她学会了最温柔的撩拨,化作最锋利的武器,割开沈含烟理智的伪装。 季童撩开沈含烟的长发,凑到她颈后,极其克制的轻轻一吻,又轻轻一舔: “又甜又苦。” 苦的是沈含烟耳后所喷的香水,那甜的呢?是沈含烟凝脂一般的肌肤么?像最上好的冰淇淋,轻轻一碰,就在唇齿边化开。 这一次,脸红的是沈含烟,娇软的是沈含烟,眼底沁出莹润水光的是沈含烟。 而季童从沈含烟颈边离开,甚至还能从容的理一下沈含烟滑落的礼服肩带,然后用玉簪帮沈含烟把头发重新盘起来,又摸了下沈含烟的脸:“回去吧。” 她率先转身,向晚宴厅内走去。 这大概就是长大带来的好处,她有了季唯民较量的资本,也有了跟沈含烟平起平坐的资格。 她还有什么好慌张的呢?不管沈含烟想要多少钱,等她取代了季唯民,沈含烟需要纠缠下去的人,是她。 从今以后,她来满足沈含烟的欲壑难填,她来抵御沈含烟的获陇望蜀。 无论如何,都是她。 ****** 季童走开后,沈含烟一个人站了会儿,平复自己的心跳。 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做造型的时候。 造型师:“帮你把头发盘起来吧?” 沈含烟:“盘起来?没试过。” 造型师表情夸张得像听到什么世纪新闻:“不会吧你没盘过头发?你脖子这么好看也太浪费了吧!你不盘次头简直是一辈子的遗憾!” 沈含烟心想:有那么夸张? 她不知是被那浮夸的“一辈子的遗憾”几个字打动,还是被内心“季童没看过我盘头发”的一闪念打动。 她对造型师点点头:“好,试试吧。” 也许从玉簪插上她发髻的那一瞬开始,她就知道,那支玉簪会被季童粉嫩的手指给拔下来。
第87章 沈含烟走回晚宴厅的时候,远远看到季童和季唯民站在一起,季童一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倒是季唯民一脸兴奋的在对其他人介绍季童。 人都是希望自己孩子有出息的,好像那样也能证明自己的出色似的。况且那时的季唯民,还根本没想到季童想要从她手中抢夺的是什么。 季童大概觉得无聊了,不停往晚宴厅入口这边瞟,瞟到沈含烟走进,马上向她这边走来,季唯民愣了一下跟上。 季唯民:“含烟,没想到今晚是季童中标吧?我都不知道她也参与了这次投标。” 沈含烟想,为什么季唯民能理直气壮说这种话呢?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从来不肯留给季童多一点关注啊。 就像沈含烟初识季童的时候,季童正要升高三,季唯民估计连季童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季唯民一个人兴高采烈,沈含烟和季童保持沉默。 然后季唯民注意到:“你的发髻……是不是跟刚才盘得不一样了?” 季童这时终于低笑了一声,季唯民朝她看过来,她却连任何解释的兴致都没有。 她只是直直的看着沈含烟,准确的说,是看着沈含烟耳下的那一小块肌肤,有苦苦的香水味,还有她刚刚印下的一个吻。 而此时一盏射灯刚好打在季唯民脸上,过分炽烈的灯光,让季唯民的五官连同一整张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季童心想,从此以后,季唯民就要变成这样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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