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君虞轻叹一声,“我也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 与世外楼的其余人比她和外界的联系要多上不少,但与外界大多修士比,她依旧称得上与世隔绝。 那些繁琐拖沓的会议其余修士或许习以为常,于她而言就是各种不适应。只不过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她不说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那我们就都别去啦。”绪以灼说道,“在城里四处走走,等到玄女境开启就挺好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她也不喜欢开会,以往自己做得了主,没必要的会一律不开,不得不开的会也会砍掉那些繁琐无用的流程,非常能理解君虞的想法。 绪以灼说得认真,次日她真就和君虞翘掉了几大势力的会议。她拉着君虞走上街头,从行人口中问出了行露城的名胜,便往梦居而去。 梦居正是昨日修士们论道的地方。昨日除了修士们聚在一起,百姓也来了不少,论道结束后大家一时间对梦居失去了兴趣,这里便忽地冷清下来。 绪以灼一路走去,只见寥寥几人。 梦居原是某位仙人飞升前的洞府,她于此处一梦入道,飞升成仙,后人便将此处命名为梦居。它由建在水上的亭台楼阁组成,池水只有浅浅一层,最深的地方站进去也没不过绪以灼大腿,许多圆润的青石露出水面。仙人建造梦居时,对此处景物自然有所改动,然而后人却觉道法自然,不再对此处景物做出更改,只定时打扫仙人故居。近万年过去,梦居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通往水上楼阁的路已然消失,一道木桥断作两截,一道仍在水面,一道沉入水中。据说是有修士在仙人故居顿悟,雷劫骤降,劈毁了这道桥。 露出水面的青石,正巧组成了一条路。 绪以灼蹦蹦跳跳地踩着石头到了对岸,一道人影从她身边的断桥掠过,直接飘到了岸上。 绪以灼看清那人,惊讶道:“江副楼主,你昨日不是说要待在屋里睡觉的么?” 从断桥过来的人正是江清渐,他摆了摆手道:“睡不着溜出来了。真巧啊,没想到你们也来了梦居。” 绪以灼点头:“委实是巧。” 然而还有更巧的。 梦居中有一座忘尘阁,据说仙人当年便是在阁顶小憩。三人一同登上了忘尘阁,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怜姑娘。 君虞问:“怜姑娘怎在此处?” “我跑出来了。”怜姑娘面露茫然,“君楼主怎么会来这里?” 君虞:“……” 自然也是跑出来了。 而且跑出来的不止她一人,绪以灼和江清渐也在这。 恐怕谁也想不到,仙道这边的三个五行修士,竟然齐齐翘掉了会议。 * 忘尘阁的顶楼,除了一张小榻,一张桌案,一瓶荷花别无他物,四人围着桌案盘坐于地,怜姑娘一刻不停地捣药,无人说话时房间里只能听见捣药的声音。绪以灼曾好奇地往捣药罐里看去,只见妖植还没有被捣烂,但已然一动不动,无力挣扎。 “玄女境……没什么好讨论的。”怜姑娘慢吞吞道,她想着什么事情的时候,说话的语速就更慢了,“去过里面的修士不少,但只有三次活着带出了消息,一次说进入无边迷雾,寻不到边际,一次说如入黄泉水中,无力挣脱,还有一次,说是见神魔怒目,修者只能仓皇逃窜,撑到玄女境关闭。这三段经历可谓毫无共同之处,讨论再多也是徒劳的。” 怜姑娘显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修士总是热衷于讨论这些不会有结果,或者说收获甚微的事。 在场之人对怜姑娘都所知甚少,也就君虞稍微有点了解。在绪以灼和江清渐都没有说话的时候,君虞问道:“怜姑娘怎么会来行露城?” 以她一贯只想和妖修打交道的作风,应该是不愿意掺和这件事的。 怜姑娘沉默了许久。 就在其他人觉得她大概是不会说出原因的时候,怜姑娘用一种十分委屈的语气不情不愿道出两字:“……逃婚。” 其他人:“???” 怜姑娘用力捣了几下药:“被妖缠上了。” 江清渐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两眼都要冒出八卦的光:“哪个妖啊,这么厉害?” 能把怜姑娘逼到躲进玄女境,那肯定不是无名之辈。 怜姑娘也很实诚,江清渐问她就说了名字:“凰宜。” 江清渐倒吸一口冷气。 绪以灼一脸懵逼:“这谁?” “你们年轻修士可能没听说过。”江清渐道,“那是妖王,近千年没出现了,我有时都会怀疑妖修是不是换妖王了。” 江清渐随即又惊叹道:“那还是个女修啊!” 绪以灼:“……你在说妖王?” 江清渐肯定地点头。 绪以灼看看怜姑娘,这是女修没错。 妖王,也是女修。 绪以灼不禁也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八卦之心,突然熊熊燃烧了起来,用一种堪称怂恿的语气问:“她是怎么逼婚的?” 有问必答怜姑娘蹙起了眉。 “我不知道。”怜姑娘说,“莫名其妙就立下了婚约,然后就堵着我要成亲……成亲太麻烦,我不想成亲,可她又实在黏人。” “还好玄女境就要开了,”怜姑娘松了一口气,“我索性去玄女境待几天,那时候她应该能冷静下来了吧。” 绪以灼突然间有点可怜那位素未谋面的妖王。 怜姑娘看上去,似乎心里只有捣药,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婚约肯定不是毫无缘由立下的,以怜姑娘口中妖王的执着程度,她显然是当了真。现在就是一个想要履行,一个压根弄不清状况。 江清渐道:“玄女境后日便要开了,它开启时间不定,少的时候就半个月,多的时候甚至开上了三年。” 君虞接话道:“一路上不曾发现异样,妖王恐怕还没追来。” 怜姑娘十分欣慰:“希望玄女境开三年。” 绪以灼心道,妖王好惨。 江清渐显然很想再八卦一番,然而再问怜姑娘便是一问三不知,不清楚不明白莫名其妙就这样。渐渐的怜姑娘不说话了,仿佛是被这些复杂的问题搞得思维混乱,连捣药的动作都显而易见慢了下来。 绪以灼从包裹里取出昨日买的甘棠城小吃和茶水摆在桌上,俨然一副要开个茶话会的架势。江清渐半点也不见外,拿起糕点便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将世外楼里的一些趣事娓娓道来。世外楼在外人眼里极其神秘,其门人好像一个个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但在江清渐口中,他们都是这般鲜活有趣。不知不觉间怜姑娘也听了起来,捣药都忘了捣,就听江清渐说故事。 江清渐讲的都是世外楼里发生的事,可其中许多事情,甚至连君虞都不知道。 君虞若有所思:“他们私底下倒是活泼。” “还都是小孩子嘛。”江清渐道,“小君虞,是你小时候太严肃了,要向小辈们看齐啊。” “诶?”绪以灼听到这个称呼很是惊讶,“副楼主比君虞大上很多吗?” 只从外表看,君虞和江清渐无疑是同龄人,但修士的年龄是没法从外表看出来的。 江清渐哈哈笑道:“别说在世外楼,就是在修真界,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比我年纪还大的了。” 他看看君虞,又看看绪以灼,神情颇有几分满意:“不过小君虞和你在一起后倒是活泼了不少,不错不错,有待保持。” 绪以灼偷看了君虞一样,到底还是忍不住压了压声音问:“君虞小时候很严肃吗?” 她觉得君虞一直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呀。 “大胆问!”江清渐鼓励她,“可不是么,我就没见过比她还严肃的小孩子,长大后似乎好了一点,可其实也……” 当着正主面大声议论的人突然止了声。 江清渐没再说下去,看着君虞道:“以前如何倒也无需多提,只看现在确实不错。” 君虞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这个时候握住了绪以灼的手,绪以灼习惯了,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 江清渐在心里啧了一声,腻歪。 他问道:“以灼啊,等从玄女境出来,你要不要来世外楼玩几天?” 绪以灼啊了一声,指指自己:“我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江清渐道,“你和小君虞关系这么好,都是一家人嘛,来玩几天没事,就是不想走了也成。” 绪以灼有些心动。 她对世外楼向来好奇,但是究竟去不去,她还是要看君虞的意思。 君虞对上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难掩笑意,柔声道:“你随时可以过来。” 怜姑娘在一旁听了许久,越听越迷糊,听君虞说完这句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也是要成亲的关系吗?” 江清渐感慨:“你可太有想法了。”
第105章 怜姑娘丝毫不觉自己说出了何等惊人之语,约莫是推己及人,语气甚至颇有几分理所当然。 绪以灼先是一怔,耳尖一热,脸似乎也有点发烫,略垂下头支吾片刻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后她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同君虞分明清清白白,这是在心虚什么? 绪以灼一下子又理直气壮了,只是另一位当事人没出声,她看着怜姑娘,也没底气叫她不要胡说八道。 最后只极弱气地说了一句:“你别胡说。” 这句话,好似只有她放在了心上。 梦居有的自然不仅是仙人的传说,这个仙人曾经的洞府还有着极好的风景。红木斜斜探出水面,水上生长着浅紫色的睡莲,藤蔓爬满了楼阁的墙。梦居无人打理,这些植物反而自己长成了一处胜景。 绪以灼觉得来得梦居,就好像过去去往某些遗迹游玩,看着曾经规规矩矩的建筑被时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无处不令人感到新奇。 时值盛夏,从水面吹来的风却不带一丝暑气,哪怕其余事情都不做,只待在忘尘阁同故人新友闲谈二三,透过窗看水面的红木与睡莲,也能愉快又悠闲地度过一日。 直到明月攀上夜幕,几人才从梦居离开。绪以灼回到自己同君虞紧挨着的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都睡不着觉,总是想到离自己不远的那人身上。 绪以灼仍在疑惑,怜姑娘说出误会了的话时,君虞怎么半句也不反驳呢? 月亮越爬越高,到顶点后又慢慢坠下,绪以灼感到困倦了。她迷迷糊糊间想着,君虞定是觉得怜姑娘的话太过离谱,一开始便不放在心上吧。 * 她们几人翘掉了会议一事并没有引起太大讨论,至少绪以灼没听见讨论此事的声音。她估摸着几大势力的人心里早有准备,世外楼遗世独立,不与任何势力为伍,而怜姑娘也是特立独行的性子,不参加会议这种事情放在她们身上显得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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