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绪以灼知道小道童口中的师父是一个大乘期修士,肯定会感到不对,但她并不知晓,于是只是问道:“我是来寻人的,你可曾见过一个带着两盏宫灯,身穿白衣的姑娘?” 小道童啊了一声:“我这就去告诉她。” 不等绪以灼说什么,小道童就往庙里跑去。绪以灼便在原地静静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君虞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君虞歉然道:“可是找了许久?” 绪以灼摇摇头:“是我先走丢了。” 这会儿庙门已经重新关上,绪以灼问:“是去找故人叙旧了吗?” 君虞摇摇头:“不曾见到。” 绪以灼想到那位故人恐怕就是小道童口中病了的师父,便没有多问什么,愉快道:“我在树上往下看到时候看到有一处在卖吃的,我们再去那儿看看吧。” 君虞嗓音难掩笑意:“你现在还记得路吗?” “啊这啊这啊这……我忘了。” “你啊,要是一个人该如何是好。”君虞无奈道,“来这里的路上我曾路过那边,还是我带着你过去吧。” 绪以灼抱住她的胳膊撒娇:“有一个人记得路不就行了嘛。” 走出一段路,在绪以灼被放飞的孔明灯吸引去目光的时候,君虞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 紧闭的不止是庙门,庙中每一扇门都死死扣上,无声拒绝着她的进入。 就如庙祝当年所言:“君楼主,你既已做出决定,便莫要回头。”
第104章 甘棠城的灯火彻夜不熄,时间仿佛随之停滞。在古树周边玩够后,绪以灼捧着糕点,同君虞缓缓走在长街之上,若非打更人照常走过,绪以灼都不知道竟然已是丑时。 困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修士不眠不休是常事,有的修者甚至彻底放弃了睡眠,用打坐来替代。但绪以灼若无其他要紧事,每天都得上床睡觉。 君虞自然知道她这习惯,摸摸绪以灼头顶:“时候不早,寻个地方歇下吧。” 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两人也不挑剔,哪家离得近就去哪家。订好房间后进了屋,绪以灼勉强打起精神洗漱完后倒头就睡,一沾枕头便沉入梦乡,都没有注意到君虞还未离开。 君虞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只见她是真的睡着了,上前为她盖好只盖到腰的被子,检查了房间内的防御阵法后,才离开回到自己位于隔壁的房间。 君虞彻夜未眠。 窗户开了一半,君虞倚窗望着漫天孔明灯,与因为灯火黯然失色的明月。她的手垂落身侧,指间缠绕着一截红绳,君虞无意识摩挲着。 次日绪以灼醒时,已然日上三竿。 收拾好从屋里出来,君虞已然在大堂等了一会儿,桌上只有一人份的早点,显然是给绪以灼准备的。绪以灼几下便吃完,今日她们还要赶去行露城。 行露城虽有玄女境的入口,但它本身一个小城。距离太平道很近,四周多沼泽。由于沼泽的存在,走陆路前往行露城的人反而是少数,如果没有飞舟,大多人直接御剑前往。 甫一离开云台,绪以灼就发觉此处的气氛有些微妙。 君虞道:“玄女境出世的消息并未隐瞒,此时诸方势力的代表应当都已至行露城。” 说着,眼前就有一对穿着一模一样服饰的人走过。 君虞看了一眼便道:“仙令府。” 绪以灼道:“程长老之前说仙令府也有一个五行修士?” “是,”世外楼虽然避世不出,但君虞对修真界诸事显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知道的事情比一般人还要多,“仙令府里,恐怕有着最多的怪人。” 绪以灼起初还不明白君虞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话,但在看到仙令府的那一个五行修士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仅说外貌,那个修士确实称得上奇怪。 进入玄女境的条件严苛,除了修真界内的几大势力,无人会特地前往,于是为玄女境而来的修士直接被安置在了城主府。绪以灼和君虞到时,城主府内的修士大多去了城西的梦居的论道,城主府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府中的侍女将她二人领去客房,路上要穿过城主府的花园,君虞问她:“府内可还有其他修士在?” 君虞指的修士,自然不是行露城原来的修士,而是近日陆续抵达的那些。 侍女答道:“有几位仙君的弟子留守府中……怜姑娘也不曾前往梦居。” 绪以灼不知怜姑娘是何人,但看君虞神情,她显然是知道的。 绪以灼低声询问君虞那是何人,君虞本来打算细心回答,然而当目光落在花园中小亭之上后,她停下了脚步:“那便是怜姑娘。” 闻言,绪以灼驻足往君虞所说的方向看去。 她看见了一个侧影,一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引人注目的侧影。这个身份显然不一般的怜姑娘有着一头白发,往其他地方看,她身着一袭白衣,皮肤也白得不见血色,连唇色相较旁人也要淡上许多。 她整个人都是苍白的。 虽然隔着很远,但怜姑娘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声音,往她们所在的方向转过身。 “君楼主。”她稍稍颔首。 这同样是令人惊讶的。怜姑娘眼上蒙着白绸,显然目不能视,若说她与君虞熟悉到能听出声音,听她的语气又不想是这么一回事。 怜姑娘打完招呼,又转了回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绪以灼才看到怜姑娘应当是在捣药。 可奇怪的是,被她捣着的药一个劲地往外跑。一片叶子奋力爬出捣药罐,然后就被一杵捣了回去。 走出很远后,绪以灼的疑问从侍女那得到了解答。侍女感慨道:“怜姑娘现在教训的,应该就是沼泽地里作乱了许多年的那个妖修吧。” 那片叶子竟是个妖修? 君虞道:“我曾听闻行露城外,常有妖植作乱。” “是的,那妖物极其狡猾,每次城中修士想要去围剿它,它听闻一点风声便逃到太平道里去。等修士们不得不打道回府,它就回到城外的沼泽地,专挑落单的修士或是普通人下手。” 极少有人前往行露城会从沼泽地走,但妖植偏偏就遇上了一个不一般的人。 君虞道:“怜姑娘恐怕是独自来的。” 侍女点头:“她从沼泽地穿过,来时便带着这株妖植。” 见绪以灼有些不解,君虞说道:“怜姑娘是仙令府修为最高的修士之一,然而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只因她一般在妖修地界行走,人修极少得见。你见到的那个捣药罐便是她的本命法器,怜姑娘若见妖植为恶,便会将其收入捣药罐中。” 绪以灼问:“你和她很熟?” 君虞摇头:“先前仅是听说,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但她应当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见过我,才会听出我的声音。传闻怜姑娘虽然目不能视,然而过耳不忘,任何声音只要她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绪以灼咂舌,她连见过的每一个人的长相都没法记住,更别说声音了。 侍女将她们引到一条小径上后便停下脚步:“走到尽头便是世外楼修士居住的落桐院,君楼主,我就不多打扰了。” 出于各种考虑,大宗门的修士即便到了旁人的地盘上用的也是自己带来的人手。侍女显然清楚这些规矩,及时离开,免生猜忌。 绪以灼来时没说自己来自离生门,又一路和君虞同行,侍女显然把她也当成了世外楼的人。 小径清幽,实际上比看上去要长,走到一半的时候,绪以灼听见了隐约的筝声。 是何人在弹奏? 走得越近,乐声便越清晰。筝声清越,从白墙包围的院内传来,竟与院外竹林林叶落下的声音相和。 院门半掩,君虞推开的时候,筝曲也弹到了最后。 绪以灼听见一个温雅的男声:“我就算到你们会在此时到来。” 君虞叹了一口气:“江清渐,别人凡事不算,你却是无事不算。” 卜算之事容易折损命数,旁人测算之时都极为谨慎,轻易不算,偏偏江清渐仗着自身特殊,恨不得吃饭喝水都算一算。 绪以灼看着面前这个怀抱古筝,温和隽秀的年轻男子,心道原来他就是世外楼的副楼主江清渐。 江清渐也注意到了她,饶有兴致道:“这位便是绪姑娘?” 绪以灼惊讶道:“咦,你认识我?” “自然认识。”不知怎的,绪以灼觉得江清渐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微妙。 君虞轻咳了一声:“小五她们多嘴。” 君虞肯定不会把她和绪以灼的关系四处张扬,会对此大惊小怪并私下议论的,也只有原吾她们了。 君虞楼主的身份自然有一份威严在,门人们一个个在她面前都乖巧万分,但江清渐别看此时人模狗样,私下里素来没什么正形。小弟子们讨论的时候,他恐怕也兴致勃勃加入了进去。 江清渐看到绪以灼和君虞此时的距离,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只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你们到后,这人也是来齐了。”江清渐说道,“明日他们恐怕就要讨论进入玄女境的相关事宜了。” 他的语气显然是兴致缺缺,很不想讨论。 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玄女境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但真的要进入玄女境的三个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江清渐是不太想去的,如果不是君虞和绪以灼的这层关系,他恨不得在世外楼家里蹲到天荒地老,怜姑娘想不想去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人知道,而绪以灼自己,也是去也可不去也可的态度。 君虞道:“不想议事,不去就是。” 江清渐咦了一声:“这样也可以吗?我太久不和楼外人接触,已然不知现在修真界的规矩了。” “规矩一直没变过。”君虞道,“只是我也不想去。” 绪以灼:“……” 她一时无言,而君虞忽地意识到刚刚的话似乎有点影响自己在某人心里的形象,又找补道:“先前那么多年只探索了玄女境极小的一部分,现在议事也议不出什么东西。以你的修为若是进到玄女境中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在外面讨论也是讨论不出什么的。” “此言有理。”江清渐欣然颔首,“明日大家干脆都别去了,不如窝里睡大觉。” 江清渐说完就转身往屋舍的方向走,似乎当下就打算去补个觉。 江清渐走之后,绪以灼终于忍不住笑意,抵在君虞肩头笑出了声。 君虞捏了捏她后颈:“……有那么好笑?” 她的形象看来是没找补回来多少。 绪以灼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下意识站直了,忍着笑道:“突然间觉得你又鲜活了许多。” 她原先只见到君楼主应对各方修士时的游刃有余,不曾想君楼主心里头原是不太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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