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帝襄是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的,她一直就是一个褒贬不一的人,遭人唾骂的事情没少做,就是绪以灼自己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帝襄是一个好人。如今不过是化为妖魔之身,将会多添的那点闲言碎语对帝襄而言根本算不上事。 至于君虞…… 绪以灼眸光微微黯淡。 如果她所思所想能够成真,她还是希望君虞能有一些其他在意的事。 毕竟,一切已然走向尾声。 * 绪以灼为帝襄护法了七日。 虽说方生莲镜也在护佑帝襄,但毕竟过去的器灵已经随着帝襄身死而消散,新的器灵还未诞生,如今的方生莲镜只有懵懂的意识,总还是有人守着保险些。 帝襄手底下人手有限,绝大多数都被派到西大陆各地。虽然君虞一个人确实能挑完一整个修真界,但效率也是得考虑的不是么。 如今整座云宫里,最适合给帝襄护法的还真就是绪以灼这个因为归期不确定,没有被放到计划里面的闲人了。 一连七日无人打扰,妖魔起先还能弄出一点动静,随着被吞噬得越来越多,大部分力量消散,它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连垂死反扑都做不到。属于帝襄的那一部分魂体越来越凝视,眼见着就要化为真正的血肉。 日子太安逸了,绪以灼无聊得要打起瞌睡。 然而在第七日,离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感受到熟悉气息的那一刹,正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绪以灼一个激灵,翻身就躲到方生莲镜的背后,手中破妄镜已然化作长剑。她一边用方生莲镜掩护,一边警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白衣仙尊。 完犊子了,到底还是被挽情仙尊追上来了。 云宫的防御大阵是摆设吗?云宫的其他人都死了吗?为什么她进来之前连一个提醒都没有啊! 帝襄,帝襄你醒醒啊——你要是再不醒,那我就只能丢下你跑路了! 在场显然无人能听到绪以灼心中的呐喊。 在挽情仙尊冷冽如寒霜的一眼瞥过来的时候,绪以灼勉强承认了一下她和帝襄摇摇欲坠的友谊,决定拿起剑来替她挡一下就算是仁至义尽。 不过还没等到她出手,身边就响起了一个懒散的声音:“刘挽情,你的表情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跟人人都欠了你钱似的?” 诶? 绪以灼惊讶地往边上看去。 她看见了一双眸色浅淡,宛若琉璃的眼睛,帝襄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挽情仙尊冷淡道:“帝襄,你说话也和以前一样不讨喜。” 绪以灼有点懵。 她看看帝襄,又看看挽情仙尊,怎么这两人一副……好像很熟的样子? “啧,”帝襄看了一眼绪以灼的站位与她握剑的手,抬了抬下巴问面前的挽情仙尊,“你做什么了把人吓成这样?” “小过几招而已,”挽情仙尊面无表情道,就地盘膝坐下,“已经放了不少水。” 眼前的一幕,竟然显出了诡异的融洽。 绪以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所以说……这两个人早就认识,甚至帝襄在做的事情,说不好还和挽情仙尊通过气? 所以她之前的担惊受怕是为了什么? 绪以灼怒从心头起,扑上去就掐帝襄的脖子:“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后手瞒着我!” “没了没了,”帝襄任由绪以灼把她摇来晃去,甚至笑出了声,“仙尊可不是我的后手,不过是我在做的事情,仙尊认同了一部分罢了,只不过……” 帝襄看着挽情仙尊,含笑道:“身不由己。” 挽情仙尊一双眼中不起波澜,平静地看着这两个毫无稳重可言的人玩闹。 “玄玉仙宗的事情,我无法推脱,你的事情,我之后也不可能帮忙。”挽情仙尊淡淡道,“不过黄泉镜六碎片已然归位,君楼主亦选择站在你这边,你想要做的事情,这世间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了。” 绪以灼迟疑着问道:“君虞……” “她现如今的修为,即便是帝襄全盛之时也不可敌,虽不可飞升却已与真仙无异,又有归宗与绝神锥在手,力可比上古神明,今世再无敌手。”挽情仙尊看着绪以灼说道,“玄玉仙宗众道阻拦不了她,如今应当以取到破妄镜归来,你若仍是担心,可以去看上一眼。” 绪以灼摇了摇头:“不必了。” 在落桐山既已说好再见即为永别,对方既然平安,那就无需多见。 “不见就不见吧。”帝襄拍了拍手,“正好,有些事情还要你去做。” 绪以灼取出往世镜扔给了她,有气无力道:“你别太过分啊,该找的我都已经找到了,你还要压榨我什么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黄泉镜你就不用了似的。”帝襄唏嘘道,“好啦,我是要叫你去离生门一趟。” 绪以灼微怔,心中已然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帝襄道:“在往世镜归位前,我试着重铸了一下黄泉镜,当时请人将离生镜从你师父那借了过来,根据原璋的意思,用后便归还。你这时候去刚好可以将离生镜带归,原璋现如今还在离生门,我想他应该是想与你最后见上一面的。” 绪以灼微微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离狱。 帝襄目光穿过重重水雾,仰头看着绪以灼的身影消失在离狱入口,笑着道:“君楼主,人已经走啦。” 缭绕的水雾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君虞。 挽情仙尊目光微凛,她先前并未察觉到君虞的到来,帝襄却是发现了。看来即便肉身毁过一次,帝襄此时的实力依旧高于她。 这两个人,修为皆已超脱此世。尤其是君虞,挽情仙尊发现相较上次见面,君虞的修为让她更加看不透了。 君虞一言不发,只自袖中取出了破妄镜,直接扔给了帝襄。 在黄泉镜的所有碎片中,只有这两面是规规矩矩的铜镜模样,帝襄将它们叠在一起,轻叹一声。 “一千多年啊……总算是走到了今日。” 此世最为强大的三人聚于此处,而在外界,凡间尚能得几分宁静,修真界则早已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然而离生门,却与绪以灼离开前没什么不同。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写写写写写写——
第299章 破开迷障,绪以灼落到一片草叶软和的青草地上,前方可见几道山涧淌过。绪以灼踩着溪石往铺陈在谷底的木制建筑群走去,耳边只闻流水淙淙、燕雀啁啾与林叶扑簌声,离生门一如既往的静悄悄,让人只觉没什么活物。 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活物。 绪以灼快要走到的时候,才迎面撞上她的一位师侄。艳阳天,师侄身披黑袍扣上兜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毫无血色的下巴。绪以灼记得自己前一回离开的时候师侄还是生人,这会儿已经变为鬼修了。 师侄原先口不能言,转为鬼修后虽然可以说话,但依旧沉默寡言。他看到绪以灼后有点惊讶,但想起师尊交代自己的事,直接带着绪以灼往后山走去。 “林师侄,可是二师姐找我?”绪以灼快步跟上他,说道,“师叔有事要先去藏书阁找你师祖一趟,晚些再随你去。” 师侄摇了摇头:“师祖就在后山。” 绪以灼愣住。 原璋魂体虚弱到了何等程度,在离生门不是秘密。世间何来永恒之物,即便是鬼修也会有消散的一天,原璋至今还“活”着,不过是因为离生镜将他强留在了人间。 一年内绝大部分时间原璋都待在藏书阁顶层的养魂池里养魂,随着岁月更迭,他需要待在养魂池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可此时,原璋却破天荒的待在后山。 绪以灼不觉得是因为他当下状况恰好比较好,只会心生不安。 后山有一道悬崖,崖底云遮雾绕,时有山雨,雨后悬崖下时常架起半道彩虹,虹光四溢。通往悬崖的是一条曲折的碎石小径,师侄将绪以灼带到入口处就不再往前。 绪以灼一手撑着两侧嶙峋石壁,孤身踩着碎石走到它的末尾,只见原璋坐在悬崖边,身躯已然淡的好似下一息就会消失在空气中,唯一凝实的反而是他膝上犹如一团水墨的离生镜。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原璋回头道:“我昨天还在和你小师兄猜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没想到今日就到了。” 绪以灼在他身边坐下,也让两条腿悬在半空中。她道:“我都没在门里待过多少时间,跑这跑那的,待得最久的竟然是孤川,有时候想想还真有点心虚。” 原璋憋不住笑:“我都常觉得你就是帝襄寄养在我这的。” 山风絮絮吹拂,声音好似也要消散在风里。 绪以灼问:“师父知道我在做什么事吗?” “自然知道的。”原璋温声道,“别忘了帝襄早予我看过命图,为师知道这一切的时间要比你还早呢。” “离生门……好像很久没有新人了。”绪以灼轻声道。 她一路走来,自然没有忘记放出神识感知离生门的现状,所见具是老面孔,没有一个不曾见过的人。 “此世即将改天换日,今后的世界不再需要修士了。”原璋感慨道,“帝襄初初找到我的时候,我对此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真能目睹此番变局。” 绪以灼久久未言。 半晌后,她才缓缓问道:“师父……打算怎么处置离生镜?” 原璋笑道:“你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是。”绪以灼点了点头。 “离生镜与我已是一体,黄泉镜重铸之日,也就是为师意识消亡之时。”原璋仰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云若棉絮堆叠,时有飞鸟掠过,待在不见天日的藏书阁太久,直到要离开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快要想不起来天空是什么模样。 原璋没有去看,但能够猜出绪以灼是怎样的神色,类似的神情这些天他已经在他的弟子脸上看过太多太多。原璋语气轻快道:“倒也没什么好难过的,长生很寂寞啊。” 绪以灼心微微一动。 “如师父这样的人,都是这般认为的吗?” 原璋已然厌倦长生,而后来带着这个宛如诅咒一般的名字的郎迟谙,也不堪忍受长生之苦,只求一死。 原璋侧目看向她,问了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以灼有爱人,对吗?” 绪以灼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若是无人相伴左右,长生便只余折磨。也并非一定要爱人,亲人,友人,甚至敌人都好。当身边人纷纷离去,许多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子最后也走在了我的前头,这世间一切看在眼中,不知何时心里再无半分悸动。”原璋拍了拍绪以灼的头顶,“为师很早就想过在哪一日强行消散魂体离去,恰时帝襄寻到我,想着死前能再做一些事情也好,便将离生镜守到了今日——好了,说过这些也差不多了。回来一趟不易,去见见你的师兄师姐与师侄们吧。你之前交给我的东西,现在在你小师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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