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抬了抬下巴:“在下列玉门林禾,道友来自何门何派?” 绪以灼答道:“散修。” “在东大陆停留的散修倒是少见,”林禾挑了挑眉,“你修为过浅,练气期在东大陆这边,只要不怕天罚也能混个小国国师当当,去了西大陆可不够看的,还是有个宗门庇护的好。” 绪以灼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她本来就有加入门派的打算,被帝襄坑着签下的那份契约上写明了要在五百年内找齐黄泉镜剩下的碎片。绪以灼不知道五百年对修士来说是个什么概念,以凡人的角度来看,五百年这个时长真的很宽裕了,绪以灼打算徐徐图之。 比如说先加入一个有黄泉镜碎片的门派。 黄泉镜剩余的四枚碎片,一枚下落不明,一枚在一个隐世的妖修手中,而剩下的两枚,分别在仙道和魔道的大派手里。 其实绪以灼的破妄镜照理来说也好好待在仙道第一宗门玄玉仙宗,谁让游戏已经出了这个道具,以至于世界上又平白出现了一亿块破妄镜,要是被玄玉仙宗的人知道了恐怕要宰了她。 “你干脆收她吧,她想修仙。”方阅说,“我只想当个凡人。” 林禾一脸欠的表情:“你娘当时就差跪下来求我把你带走,你现在回去也不怕你娘失望?” 方阅大声反驳她:“我走了,我得救了,那我娘怎么办?!我已经在长大了,再熬几年我也能成为我娘的依靠,没有我娘在府里孤立无援,现下孩子都没有了,大夫人能放过她吗?” 林禾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离断江雾散的时间就那么几天,我们可不会为了你返航,你要是想回去,喏,可以跳水里自己游回去。”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方阅身体发抖。 绪以灼觉得方阅有些表现确实幼稚了些,但林禾更是哪都没啥问题可惜长了张嘴。她怕方阅被林禾一激真跳海去了,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转头瞪了林禾一眼:“你少说几句吧!” 林禾被瞪到,撇了撇嘴嘟囔道:“跟猫儿一样。” 绪以灼:“……” 是在内涵她一点气势都没有吗? 绪以灼又对方阅道:“去了西大陆还可以回来啊,你若是修成归家,也能成为你娘亲的依靠。你若是成了修真者,一定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娘亲。” 方阅喃喃道:“可是,那又是多少年后呢。” 林禾抓到机会就泼冷水:“你现在一点基础都没有,修个十几年也就和她一样的练气期。” 林禾指着绪以灼:“练气期,也没比普通人强上多少。” 绪以灼心说你信不信我是个打响指就能毁掉一座城的练气期,帝襄都拦不住我。 方阅一听就想跳海了。就算不是想要跳海游回去,也被林禾打击得想要跳进海里冷静冷静。 绪以灼疲惫地把自己挂在船舷上,她可哄不来小孩子,她只会击沉船大家同归于尽。 方阅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啦?”绪以灼转过头,“你可别跳海啊。” 看清方阅的模样后,绪以灼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阅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嘴唇也在发抖。 他结结巴巴难以说出完整的话来:“水,水里。” 水里怎么了? 绪以灼纳闷,低头就往江面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脸色就变得和方阅一样差。 江面下,一双有一双只剩下眼眶的眼睛,静默地注视着她。 “……林禾!”方阅惊恐地看向当下船上最靠谱的求救对象,“你看看水里头这些是什么!” 出乎方阅意料的,林禾没有露出往常不耐烦的神色,在听到他说“水里”两个字的时候,林禾立即就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凝重下来。biqubao.com 不用走到方阅和绪以灼那边,她所靠着的船舷附近就有“那种东西”。 绪以灼被那些眼眶盯得头皮发麻。 黑洞洞的眼眶最是显眼,绪以灼被吓得呆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其他的地方。江面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人,不,根本不能说是人,苍白的人身之下是健壮的鱼尾,它们就如同传说中的人鱼。 可外表绝无绪以灼听到的传说那般美好。 每一条人鱼都没有眼睛,眼眶是漆黑一片。看不出性别,像是一个个无性的个体,上身没有穿衣服,裸露出来的身体没有一丝血色。它们的肢体和鱼尾显得很是僵硬,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是僵硬了的尸体。 林禾缓缓道出那个名字:“……无目鲛人。” 绪以灼扭过头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不属于阳间的东西。”林禾脸色很是难看,“离断江深不见底,历史上几乎找不到大能一探江底的记载,但是一直有一个默认的说法,那就是离断江连通着黄泉。” “黄泉是属于死者的地方,人死后魂魄会渗入地下,飘往黄泉。传说那里没有陆地,被黄泉之水充盈,而黄泉之水无边无际。无目鲛人于黄泉,就如同活人与阳界。因为无目鲛人会在离断江出现,所以很多人都确信离断江确实和黄泉相连。” 绪以灼神情僵了僵:“无目鲛人有危险吗?” 林禾摇了摇头:“我们待在船上,暂时不会有事,切记不要落到水下!如果坠入水中,被无目鲛人拖到黄泉,那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你了!” 绪以灼和方阅立刻离船舷远了些。 “雾已经散了,它们怎么会出现?”林禾眉头皱得死紧,“离断江上生死的界限本就模糊,是谁把屏障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要补课! 调休根本不是放假(大声)
第30章 不知什么时候,江上起了白雾。往远处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逐渐向绪以灼所在的船只逼近。 “附近的船上有人死了啊。”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绪以灼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发现说话的人是平洲船场的伙计。 伙计离绪以灼很近,眼睛却越过她的肩头,直勾勾地顶着远方浓雾之中。他依旧是一副又颓又丧的表情,但这是绪以灼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那对眼珠子不似活人,仿佛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林禾问道:“禹先生看到了什么?” 被称作禹先生的伙计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我听到了歌声。” 绪以灼和方阅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林禾沉声解释道:“若有人死去,附近又有无目鲛人存在,鲛人会唱着歌将死者的灵魂拖到黄泉之中。活人是听不到歌声的,除非那人濒死,或者已经被拖到了黄泉。” 方阅看向禹先生,面露惊恐:“那他岂不是……” “禹先生是具傀儡,不算活物,当然也能听到无目鲛人的歌声。”林禾说道,禹先生也默认了。 绪以灼忍不住打量了禹先生一会儿,除了那双确实不似活人的眼睛,禹先生的其他地方和活人一般无二,全然看不出这竟然是一具傀儡。 方阅的世界观仿佛被林禾简单一句话摧毁了,喃喃道:“你们一定是串通起来骗我的吧……” 方阅自欺欺人地这般说道,但现实却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修士,有神鬼,水面下还有一群没有眼睛的鲛人对他虎视眈眈。 “害怕的话就别看好了。” 耳边响起绪以灼的声音,方阅感觉受到了安慰,不禁感激地看过去,却见绪以灼已经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方阅:“……” 原来你自己就在害怕啊? 绪以灼心虚地想着自己才不是害怕呢,自己只是有点密集恐惧症。 江面下无目鲛人密密麻麻,一条下面还有一条,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离断江已经被它们填满。鲛人们用空旷的眼眶盯着江面上的生人,像是在渴盼着将生人带到它们的世界。绪以灼不敢多看,多看一眼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还是先回船仓吧,在甲板上好危险,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绪以灼建议着,自己已经抬步要往船仓走,然而就是这时,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的声响,紧接着船上传来声声惨叫。 绪以灼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怔怔看着那艘船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大洞,离断江水争先恐后地往里涌去,而无目鲛人们顺着洞口游入船中。 绪以灼看见大船在沉没,鲛人们伸出了它们惨白的手,拥住离自己最近的人类后,一个俯身潜入离断江中。 林禾当机立断提起了方阅的后领,几步就踏进了船仓。 绪以灼死死盯着那艘船,一时间迈不开步子。 “那艘船上的人没救了。”禹先生也依旧站在甲板上,神情困倦,“不过,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你可知离断江为什么只有雾散的时候才能通行吗?” 绪以灼道:“旁人说大雾是江中的迷阵。” “不止,不止。”禹先生摇了摇食指,“雾起的时候,无目鲛人就会浮出水面,普通人若是遇见了它们可谓十死无生。而因为无目鲛人总是成群结队地行动,即使是修士也别想在它们手中讨得好。” “这雾,可不是离断江独有的。”禹先生眯了眯眼睛,“黄泉之上有往生境,往生境别无他物,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雾,魂魄在这雾中走一遭,往往忘了自己是何人,自己身前事。” 绪以灼问:“大雾和死了人有什么关系?” 她还记得禹先生最早说的那句话。 禹先生笑了一声:“黄泉和阳间有着一层屏障,其他地方这一屏障坚固无比,只有在离断江只有薄弱的一层。起雾的时候,这层屏障若有若无,雾散的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也能使屏障破损。” 禹先生说着,将要沉没的大船上驶出一支木舟,两个男人拼命划着船向绪以灼所在的船只划来。因为恐惧他们神情扭曲,凄厉的呼救声也几乎听不清字眼。 “亡魂就是能够打破屏障的变数。”禹先生道,“怨气和血气都这般浓重,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人。无目鲛人这是勾魂来了,可鲛人既然来到阳界,怎么可能只带一条魂魄走。” 数不尽的鲛人往木舟上扑去,船上的两个人拼命挥舞着木桨打落鲛人。他们没有直接接触到离断江水,鲛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每每要接触到两人的时候又被扯回水中,才这般轻易地被普通人用木桨赶了回去。 但绪以灼能看到随着雾气渐浓,无目鲛人受到的束缚越来越弱。 不知何时,远处的船只已经被雾气遮掩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二人看见站在船头的绪以灼,一人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地向她挥手求救。 绪以灼迟疑了一会儿,纠结地回头问禹先生:“你能看出来是谁杀了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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