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嗤笑一声,从容地提起了小少年后背的衣服。 绪以灼:“……” 好粗暴,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体修吧? * 叶城比绪以灼一路来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华,景城也只能说勉强能与其相较,大衍王朝的国力果然远胜东方诸国。绪以灼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行李,她几乎能在包裹里找到日常所需的一切,等待船开的五日里,她就像来旅游似的逛遍了叶城,每日都在月上中天之时抱着一大堆买来的新鲜玩意儿回到租赁的院子。 倒是老李很没精神,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只有吃饭的时候会露露面。绪以灼看他不像是因为舟车劳顿,很担忧地询问了原因,老李犹豫了一会儿后答了,竟是因为临近西大陆的原因。 老李没有告诉绪以灼全部,只道他原先从西大陆而来,走时不易,回去同样如此,离西大陆越近便越觉不适。 他又道没有大碍,然后就不再多言。绪以灼只能心里忧虑,也没法逼迫老李说他不想说的事。 等待的第四日离断江上的雾气就散得差不多了,有的船只已经离开渡口,一时间百舸争流,江面布满各式船只,但若登高远眺,又觉这些船只对离断江而言是这般的微不足道,好像细小的碎叶撒入水中,一入水便散开了。 未至辰时,绪以灼和老李就来到了渡口。沿着码头一路找去,好不容易才在两艘大船的夹缝中间找到了船身斑驳的平洲船。虽然没有女子口中破破烂烂那般糟糕,但看上去确实上了年头。 他们来时女子已经登上了船,此刻正站在甲板上,瞧见绪以灼还懒洋洋地冲她招了招手。 她身边小少年呜呜咽咽:“我要回家……” 女子翻了个白眼:“这些天你说了都不下八百回了,能去西大陆修仙这儿的凡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跟洪水猛兽似的,咋的啊我还会要你命啊?” 小少年哽咽道:“我不要修仙,我要在家中陪我娘亲!” 女子毫不留情:“就是你娘要我把你带走的。” 小少年怒视了她一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绪以灼不会去干涉别人的私事,看了一眼后就靠着木牌找到了自己在船上的房间。平洲船场这唯一一艘船虽然不大,但由于乘客很少,倒是够一人一间。安置好老李后,绪以灼才回了自己房。 还在收拾着东西,绪以灼忽地感觉到船身的摇晃。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船只缓缓驶离了渡口。 无数船只一起启航,绪以灼一眼望不到头。 在船上的日子其实非常无趣,绪以灼起初还有些兴趣,东逛逛西看看,可是船只就这么点儿大,没一会儿就把能看的都看完了。船上包括有十二人,其中七个是船员五个是乘客,船员的数量比乘客还要多。平日里很难见到船员,他们中绪以灼最熟悉的面孔还是她在平洲船场会堂看到的那个伙计,他也上了船。 船开出去三个时辰,绪以灼就觉得自己无聊得长草。 她躺在床头的靠背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翻帝襄给她的书。修炼的典籍不会比数学书有意思,同样看着看着觉得一头雾水的同时想要睡觉。 绪以灼在看的是最基础的修炼功法。 练气期的时候,绝大多数修士修炼的都是一门名为《养气诀》的基本功法,这门功法对灵根没有要求,所有灵根通用,绪以灼这一五灵根也可以用,以帝襄的说法,这很可能是她修炼最为顺畅的一段时间。 筑基之后《养气诀》就没法修炼下去了,必须根据自己的灵根转换功法,有时候主功法甚至决定一个修士能够走到多远,而主功法的更换对一个修士而言可谓是伤筋动骨的大事。绪以灼倒不用为功法的品级担心,不说包裹里头那一些,就是帝襄给她的,也是修真界顶尖的功法。 帝襄这人虽然坑得没边了,但给东西还是颇为大方。就是装载玉简的金簪也非凡品,绪以灼对比了一下她包裹里标注了品阶的空间法器,那根金簪至少也是宝器。 修士身上大多有着几件法器,甚至有的修士以法器入道。凡器、珍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是法器的六个品阶绝大多数修士能接触到的最珍贵的法器,也就是宝器了。 法器终究只是外物这一特性,使得高阶法器天然要比高阶丹药稀少。 绪以灼仍旧不知道帝襄是何人,甚至不知道她的修为,但是靠帝襄给的东西来推测,绪以灼怀疑帝襄生前很可能是大乘期的修士。 进个沙漠遇到疑似修真界老前辈的鬼魂,很符合游戏主角的设定。 看了十分之一后,绪以灼就把《养气诀》放下了。她对打坐冥想吸收天地灵气没什么兴趣,对她来说,只要做任务就可以升级,不需要枯燥的修炼。 绪以灼倒是对《养气诀》里介绍的几种简单的攻击法术感兴趣。 绪以灼本来想试试,但是手刚抬起就放下了。绪以灼怕自己收不住力把船击沉。 想想在莲城发生的事,她可能还得担心一下自己一次能击沉几艘船。 可是兴致上来了,又回船上躺下实在有点难受。绪以灼收了功法,打算去甲板上散步。 夜间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海风有点冷,四周又是一成不变的海水,实在没什么新鲜的风景,乘客都回了自己房中。绪以灼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空空荡荡的甲板,然而刚登上就看见船头挂着一个人。 绪以灼瞪大了眼睛。 女子带来的那个小少年竟然爬上了栏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船外! 绪以灼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要跳海?” 背对着他的小少年也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尖叫了一声身体一歪斜就直直往下坠!绪以灼几步奔上前,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小少年的脚腕。 小少年害怕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喊救命。 绪以灼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小少年拖回甲板,松开手就累得靠着栏杆喘气。 她各项属性都已经拉满,照理来说身体素质已经强悍到非人。但绪以灼发觉这些属性时而有效时而没效的,似乎只有在和人打起来的时候才能生效,平时她和普通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绪以灼累得够呛,忍不住指责惊魂未定的少年:“你爬到那上去做什么,要是掉下去了周围还没人怎么办?” 小少年嗫嚅道:“我,我就是想试试……” 绪以灼皱了皱眉:“试试怎么寻死?” 小少年嘴一瘪:“我想回家。” 看小少年的年纪,在绪以灼原来的世界里顶多也就是一个初一学生。她心里也生不起太多苛责,倒是有点苦笑不得:“你怎么这么恋家呢?” 小少年低垂着头不说话。 绪以灼道:“我之前听到你身边那位姑娘说你娘亲让你过江的,你娘总不会害你啊。” 绪以灼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流泪开关,小少年的眼泪一下子就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我娘不会害我,她是在救我。”小少年哭着道,“可是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绪以灼最害怕小孩子哭,她向来哄不来小孩,此刻手忙脚乱,伸着手不知道要不要帮小少年擦掉眼泪。 她结结巴巴问道:“你娘,你娘难道有危险吗?” 小少年自己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叫方阅,我娘是叶城知府方临的妾。”
第29章 绪以灼觉得这开场白有些熟悉。 倒不是说在哪里听到过谁这么介绍自己,只是方阅说的话,让她总能和一件事情联系上,究竟是哪一件事绪以灼又想不起来了。 想了好一会儿绪以灼都毫无头绪,方阅已然神色黯然地说了下去。 “娘亲是祖母指给爹的通房丫鬟,为大夫人不喜,爹也就一直没有给她名分……直到我娘怀了我。”方阅说时,眼中没有多少愤恨,只有拼命挣扎后留下的无能为力,“爹纳娘亲为妾,这更招致了大夫人的妒火。娘亲好不容易生下了我,还要一边护着我一边忍受大夫人的磋磨。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能对娘亲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娘亲虽然是有名分的妾,在府中的地位却不如许多仆从。” 绪以灼忍不住打断他:“你爹不管吗?” 方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爹不会管。大夫人是丞相的嫡女,嫁给我爹是下嫁,府中很多事情还是大夫人说了算。” 方阅吸了吸鼻子后,继续道:“娘亲不可能一天到晚看护着我,总会有顾不上的时候。因为我到底爹的孩子,府中奴仆不敢对我如何,大夫人的儿子却不会有顾忌。起先其实也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屈辱,但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大公子把我推进了湖里。” 绪以灼皱了皱眉。方阅身材瘦弱,脸色也有些苍白,看上去似乎落下了病根。 她问:“他这是想要你死了,你爹还不管?” “爹教训了大公子一顿,但是有大夫人护着,他不会做什么,只罚大公子半个月的禁闭。然而爹是叶城知府,公务繁忙,祖母死后府中全由大夫人管理,没几天大公子就被她放出来了。” 绪以灼注意到方阅形容他父亲的行为时,用的都是“不会”这个字,而非“不能”。如果他的父亲态度坚决,即便大夫人娘家地位显赫也不至于护不住方阅母子,说到底在他父亲心中还是利益最重要,他宁可牺牲方阅母子,也不想失去大夫人这一助力。 方阅继续说了下去:“大公子出来后,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对我和娘亲怀恨在心,愈加过分。在我饭菜里面下泻药,雨天弄坏我房中的屋瓦已然算小事,最严重的一次夫子教我们骑马,他用马鞭狠狠抽了我骑着的那匹马的马腿,我从马上跌了下来,运气好没有受什么伤。” “林仙长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她说我有仙根,不如随她去西大陆修仙。她耍了些戏法,我娘信以为真就让我跟她走了……” 啪! 半个果壳飞射而来,精准地砸在了方阅额头上,一下就是一个显眼的红印。方阅痛呼了一声,捂着额头眼泪都出来了。 绪以灼往果壳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带方阅上船的女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抛着果壳,脸上挂着冷笑,说话也没什么好气:“你说谁变戏法呢?” 方阅委委屈屈道:“不就是变戏法吗……” 又一个果壳弹了一下方阅捂着额头的手背:“那是法术,笨蛋师侄!” 方阅被打怕了,抗议声都小小的:“我根本就没有答应。” 女子一点都没有把他的抗议放在心上。 绪以灼有些惊讶地指着方阅问:“他不是你徒弟吗?” “我可是体修。”女子懒散地往船舷上一靠,“就他那弱鸡样子能当体修吗?不过这小子灵根倒是纯粹,刚好可以给我师兄当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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