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先生嬉皮笑脸道:“你上回带着面具我还没发觉,多年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罗姑张口,声音嘶哑如砂石从玻璃上磨过:“去赤练山脉走一遭,你就知道了。” 罗姑话里带着尖刺,不过禹先生自己也没有几分好意,满不在乎地在罗姑对面坐下了,又点了点身边的桌面示意绪以灼就坐在他旁边。 “……她是什么人?”罗姑问话时,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绪以灼戴着的莲花金簪上。 禹先生轻描淡写道:“自然是我相同。” 他随意撇开了话题:“从赤练山脉活着出来,你的通鬼窍倒是又精进了。禁卫军里也有不少好手,竟是连你的影子都摸不到。” 罗姑冷笑了一声:“若不是你泄露消息,他们连夺情花都不会看见。昔日也算同僚一场,你平洲阁当真是想把那位撇得干干净净。” “那我也没办法呀,我如今是个商人,总要赚钱的嘛。”禹先生道,“你此时不是安然无恙?泄露的那点消息对你也无甚影响。” 罗姑那半张完好的脸上神情阴沉,强忍着不发作,心知这厮是拿准了自己对他无可奈何。想要成事凭她一人之力无疑是天方夜谭,在这罗悟城中除了平洲阁,她不可能在别处得到任何助力。 罗姑沉声道:“你让我来此方给答复,你的答复呢?” 禹先生道:“你所图甚大,这个忙,我不好帮……不过你也提到了昔日同僚之宜,看在这层关系上,我们倒是可以做个交易。” 罗姑问道:“什么交易?” “我助你复仇。”禹先生指指她,又指指自己,“你助我夺取紫微垣。” 此言一出,罗姑都震惊了片刻,许久才咬牙切齿道:“禹微生,你还真是好算计。当初当着天下人的面扮一只那人座下的好狗,如今连紫微垣都敢图谋了!” 禹先生撇了撇嘴:“许你把玉衡行宫搜刮一空,不许我打云宫的主意?” 罗姑冷眼看向绪以灼:“她戴着那人的簪子,你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当真无事?” “我带来的人,你无需怀疑。”禹先生道,“想要云宫,紫微垣与生莲簪缺一不可。” 被事先叮嘱了不要开口的绪以灼一言不发,如坐针毡。 听这两个人的对话,她怎么觉得他们是要把罗悟城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玩得比较晚。 明天又想去恰火锅了。
第141章 绪以灼听了半晌,寻思明白一件事,禹先生在可劲儿忽悠罗姑。 虽不知具体缘由,也可知晓二人并非一路。 绪以灼老老实实装她的生莲簪工具人,一声不吭,看着禹先生和罗姑敲定了诸多事宜,显然是要在钧天宴当日闹他个天翻地覆。绪以灼一边听,一边不太理解,这像是把她拉入伙了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她没当着罗姑的面拆台,待罗姑思忖细节的间隙,才传音道:【我可没答应要帮你拿紫微垣啊,你自个儿的事别拖我下水。】 【我为陛下旧部,你与陛下关系匪浅,也算半个同僚,唉,这般说真是绝情。】禹先生吁声道。 绪以灼铁了心不插手此事:【若此行只有我一人还可考虑考虑,你主意打到君虞头上,就别指望我答应了。】 【你二人还真是情深义重。】禹先生道。这话听着倒没什么问题,语气却怎么想怎么别扭。 连之后禹先生和罗姑说话时,腔调仿佛都更阴阳怪气,不过罗姑语气也不见得好上多少就是了。两人对彼此都有着极大成见,禹先生在算计罗姑,罗姑定然也有着自己的算计,只不过她四面楚歌有求于人,到底无法像禹先生这般从容。 绪以灼听了有一会儿,也大致知晓了当年的事。罗姑当年勉强也算是帝襄的旧部,但正如禹先生所说,这是一把好刀,却不是一位良臣。 她是帝襄用以掌控涂云洲的刀。 当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涂云洲也不能例外,然而毕竟有三山一海的天险,纵是帝女也鞭长莫及。权衡之下,帝襄选出罗姑来借她掌管涂云洲。罗姑或许不是一个好人,然而由阴狠毒辣的她来执掌有魔域之称的涂云洲却再好不过,强行镇压了域内数万魔修,借帝女之势彼时四宗也只能俯首称臣,魔修不敢生事,那段时间倒是仙魔两道关系最为融洽的时候。 然而罗姑这把刀在帝襄消失后立刻失去了控制,自封百城之主,将玉衡行宫搜刮一空充入私库,凭借旧时威名一时跋扈非常,涂云洲魔修早有不满,罗姑愈发过分的行径更令人生厌。 罗姑当时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曾经在涂云洲的地位大半是源于帝襄,真正让魔修畏惧的是帝女,罗姑这样的刀确实稀少,但不是唯一一把。当帝襄消失的消息传到涂云洲,四宗一时担心中计不会轻举妄动,但早晚会找罗姑这个没少以权谋私的代言人算总账。 罗姑不知急流勇退,终于在上一届钧天宴上,四宗之人自导自演调包压轴至宝嫁祸罗姑,一夜之间涂云洲天翻地覆,罗姑被废去修为放逐赤练山脉,照理而言,她绝对是死路一条。 然而没有人知晓她是如何做到的,罗姑不仅在赤练山脉活了下来,甚至还恢复了修为,要在钧天宴上报五十年前的血仇。 这些事情,大半是绪以灼从禹先生话里话外讥讽罗姑的话中拼凑而来。 亭中密谋不过半个时辰,计划虽然已计划得清楚,但散时也委实称得上不欢而散。罗姑走后没多久,她刚刚面对的小半张桌子就化作了齑粉。 禹先生啧了一声:“虽说此处几近没有人来,但留下这样的痕迹也太不谨慎了。”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我都快要听不下去了。”绪以灼忍不住道,“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句句都在揭她伤疤。” 禹先生摊了摊手:“无仇无怨,就是看不惯。” 禹先生这般说明显是在撒谎。听了这么多后绪以灼也可以猜出来,罗姑这个人品行和作为肯定是有很大问题的,帝襄选她来执掌涂云洲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对于罗姑此人做的事,作为帝女旧部的禹先生肯定是看不惯好久了,罗姑栽了的时候没准还庆祝了一番。 然而此时形势所迫,除了罗姑他也找不到什么帮手了,只能不情不愿地与她交易,因着心中不满惩惩口舌之利,也亏得罗姑这些人在赤练山脉忍出了境界,没有当场揍禹先生一顿。 “这罗姑可不是什么好人,”绪以灼道,“你当真要同她做这个交易?” 绪以灼想,禹先生带她来听了这么多,可她听后只在纠结要不要去告密。罗姑当年的下场不冤,换作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她报仇的。 禹先生嘘了一声,招呼她下山上船。 船上似乎是有什么隔音的阵法,上船后禹先生才道:“你听到的不过是二人一面之词,哪能尽数当真?” 确实是这个道理,绪以灼便问道:“你们说了假话?” “大多算不上假话,但也未必没有假话。”禹先生道,“只说调包至宝那件事,当时的压轴至宝是唯有离断江尽头方可寻得的返生莲,罗姑的夺情花与返生莲颇有渊源,彼时她修为停滞多年,得了此花不仅能突破一层小境界,夺情花也可多出更多变化。她自称调包乃四宗嫁祸,但这确实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至于四宗……罗姑不是好人,难道四宗就清白?”禹先生哼了一声,“四宗中除了血莲宗由于地处海岛与世隔绝,没听闻干过什么出格事以外,其余三宗不说那些没法摆上台面来讲的腌臜事,光是明面上就没少仗势欺人。魔修与仙修不同,仙修明面上还要讲道义,魔修自称道源本性,诸行皆义。利己在他们口中即是本性,即便损人那也是道,只要天道不降下天罚,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做的。在涂云洲,以势压人乃理所应当的事。要是被四宗弟子杀人夺宝,其亲朋好友若借不到更强的是,自己也豁不出一切复仇,那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种事情罗姑在做,四宗也在做,他们之间又有多大的区别?” “当年四宗联合掰倒罗姑,明面上说是罗姑倒行逆施,不得已而为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从罗姑手里夺权,涂云洲的旧势力与罗姑这个新主之间的较量罢了。” 绪以灼道:“但你不会帮四宗,也不可能真的帮罗姑。” 如果禹先生真的会帮罗姑,就不会把她的行踪卖给罗悟城,但如果说他要帮罗悟城那也是不可能的,真想帮当时禁卫军里就不会出现伤亡,禹先生肯定有隐瞒罗姑的真实情况。 “你说得不错。”禹先生笑了一声,“于我而言他们两败俱伤,确是再好不过。” “你没有必要带我来听这些的。”绪以灼不解道,“如果想和我说帝襄的事,那在行宫外把我放下就行了,我听了这些也不会帮你。” “你说得不错。”禹先生叹了口气,“如果拿不出对等的东西,确实说不动你。” 绪以灼认真道:“你就是把鲲鹏鳞拿出来,我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把君虞搭上去的。” “那如果你与同行的那位老先生的消息呢?”禹先生道,“他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好。” 绪以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甚至没有意识到这艘小舟的船舱根本容纳不下一个成年人站立。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疼痛,冷声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老李的下落吗,你骗我?”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骗你。”禹先生又是一声叹息,“你怀有方生莲镜,陛下一定对你有大期望,那位老先生所在的地方,我实在不想让你去。” 绪以灼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些许后,坐下来问道:“老李还活着吗?” 禹先生摇了摇头,看得绪以灼心中一紧,紧接着的话又让她稍稍松口气:“不好说。” 她必须回空胧山看看了。绪以灼心道。 “他在哪里?” 禹先生道:“紫微垣出了涂云洲我才能告诉你,而且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绪以灼真的很想揍禹先生一顿。 但就像罗姑一样,禹先生说的事确实把她拿捏住了,这确实是能让她帮禹先生去夺紫微垣的对等的消息。 绪以灼没好气道:“你去什么去?” 禹先生唉声叹气道:“我是真的不想害你,要不是就这件事情能把你说动,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你要去我拦不了,只能跟着你去,好歹能想点办法把你送出来。” 绪以灼只思考了一瞬,便道:“我帮你,但是只是我帮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君虞知道这件事。” 禹先生点了点头:“我倒是没问题,但你瞒得住消息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绪以灼厉声道,“总而言之,消息不能从你这里走漏。我不知道云宫对你意味着什么你对它如此执着,但你要敢走漏风声,我就去把云宫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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