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心想,也亏禹先生能忍得住当时什么都不问。只怕揣测她身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那禹先生可从我身上得知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 “我所得知的,恐怕是一些绪道友自己都不知晓的事,”禹先生道,“绪道友可还记得是何时来到的清平镇,来到清平镇前身处何处,自何而来,因何远游,家中父母兄姊又有几人?” 绪以灼……她还真不知道。 至少她所知道的,并不属于这个“绪以灼”。 “平洲阁在东大陆亦有分布,我查得有些多了,还望道友莫怪。”禹先生继续道,“清平镇宛如一个分界线,我自此往前查,确实能查出绪道友一个完整的经历。但奇怪的是那些经历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我想知道细节,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了,连绪道友的父母都不知晓?” “我父母?”绪以灼一愣。 她在这个世界里使用的自然是玩家的身份,绪以灼没想到属于玩家的背景故事里竟然父母都有。 “是啊,绪道友的父母此时应当正值花甲之年,我许久不去看过了,也许还在人世吧。”禹先生看着绪以灼微变的神情,笑了一声,“修行之人大多断绝亲缘,这一点绪道友倒是也不例外。不过道友是在当年被父母绑了给财主做小妾,将那老头阉了外逃之时就与其断了。” 绪以灼干笑了两声:“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禹先生话锋一转:“道友,我说的热闹来了。” 绪以灼放下茶盏往窗外过去,只见楼下竟是黑压压来了一队士兵。这群士兵身披乌色铠甲,丝毫也没有掩饰其中却差也是元婴的气息,宛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强行涌入这条街道,将行人都逼到了四周。 禹先生嘿了一声:“城主府的禁卫军。” 绪以灼见禁卫军已经将这片区域封锁,盘查起在场的每一个人来,甚至周遭商铺都围了人,包括她们所处的这座茶楼。 “他们就是来找……那谁的?”绪以灼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她在这,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回来?” 禹先生笑得愈发奸诈:“因为消息就是我卖给城主府的。” 绪以灼:“……” “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禹先生理直气壮道,“拍卖会要花出去的钱就是把平洲阁掏空了都不一定补得上,我这不得抓紧时间能捞一笔是一笔?” “至于我怎么知道她在这……” 禹先生传音道:【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绪以灼愣了一下,没等她追问,禁卫军已经来到了二楼。绪以灼只好暂时按下疑惑,等他们检查完毕。 来到他们这一桌,检查的力度明显要轻很多,想必是因为认出了禹先生这张情报贩子的脸,连带着绪以灼也轻松过了关。 禁卫军离开不久后,人群中就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绪以灼不明所以,扒着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黑甲士兵倒在了地上,死死抠着自己的脖颈。他大张着嘴仿佛是要呼救,然而血色的花从他的口中疯长而出。 花茎带着荆棘,尖刺上鲜血淋漓。 他的同僚在第一时间扑了上去,掌心升起火焰。然而这股用灵力点燃的火却无法烧毁自士兵体内长出的花,火中花瓣的色泽愈发艳丽,而那名火灵根修士的脸色却逐渐变得惨白。 “松手!”另一个黑甲士兵自一旁商铺的三楼一跃而下,一刀斩开了火焰,控火者一下子栽倒在地,面如金纸,七窍都有血流出来。持刀的士兵厉呵道:“忘了将军怎么说的吗?你险些被它吞噬了性命!” “这是什么路数?”绪以灼半知半解,若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修士想要用来烧毁血花的火反而成了它的养料,而且顺着这股联系,血花吞噬完火焰后又开始吞噬火灵根修士的生气。 “夺情花,罗姑的绝学。”禹先生道,“在夺情花面前使用灵力就是找死。” 禹先生自空间法器中取出来一个火折子抛出窗外,大喊一声:“接着!” “多谢!”持刀士兵显然认识禹先生,接过火折子就凑到血花边,血花这时才被点燃。 “跟你上头说把尾款结了,我急着用呢!”禹先生说罢才坐回了座位上,对绪以灼道,“夺情花依靠吞噬灵力或人之性命生长,凡人的火反而是它的克星。” “可惜晚了。”绪以灼道。 火焰弥漫开的速度极慢,等血花被烧尽,那个修士也死了。夺情花消失后,只见修士露在乌甲之外的身体也迅速干瘪下去,可见内部已经掏空了,只留下薄薄的一层皮肉。 禹先生道:“没能在夺情花种入体内的第一时间发现,等花长出来,神仙再世也救不了。” 绪以灼喃喃道:“未多一人也未少一人,罗姑究竟在哪,又是何时下的手?” 在禹先生告诉她罗姑就在其中的时候,绪以灼就一直注意着在场的人数。她虽找不出罗姑,但在场的人有没有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她还是能发觉的。 禹先生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拍了拍手道:“热闹看完了,我们也走吧。” “又要去哪?”绪以灼问着,却也没有迟疑就跟上了禹先生的脚步。 禹先生笑道:“自然都来了罗悟城,那可不得去玉衡行宫游览一番?” “那又是什么地方?” “是陛下在涂云洲的行宫。”禹先生道。 修真界从未有过正式的王朝,自然也不该有人会被称为陛下,这个凡人中执掌皇权者的称谓。然而就在并不久远的历史上,修真界却有一人无帝王之名,而有帝王之实。 绪以灼好奇道:“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叫她的?” “她不太乐意,可除了这称呼外其他都不太贴切,总不能再生造一词吧。”禹先生一边说一边拉开一扇小门,绪以灼这才发现这座茶楼原来在地下还有楼层。 “要她想称呼,她又不乐意想了。反正旁人说话时都不敢明确地指向她,这称呼大多就我们这些近臣叫叫。”走到负二层后就无法往下了,禹先生带着绪以灼穿过一个阵法后,来到了一条黑黢黢的狭长通道。 在墙壁上敲了两下,符文依次亮起,与绪以灼在平洲阁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座茶楼想必实际上被平洲阁控制。 “涂云洲居然也被她掌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不她能被称为陛下呢。”禹先生道,“不过相比其他地界,涂云洲要独立许多,陛下走后更是一瞬间就摆脱了控制。” “玉衡行宫里的好东西被瓜分一空后,留了个空架子供人参观,我们走水路过去。” 通道的出口俨然是一艘小木舟,绪以灼看见了熟悉的东城区水域。 跟着禹先生上了船,禹先生调整好船首的阵法,小舟就自动朝一个方向驶去。 “绪道友,我们继续说之前没说完的事吧。”禹先生坐定后道。 ----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快乐! 海底捞不出意料送了粽子,豆沙馅的。
第140章 小舟行在一片狭窄的水域上,两岸桃花漫坡,分明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却满树粉白烟云。如镜的水面上落花堆积,被无人操纵的木舟分卷至两侧。 禹先生走了一条偏僻的水路,四下只能看到自己这么一艘船。 “我原以为道友是冒用了一个名为绪以灼的人的身份,甚至想到了夺舍,然而细查之后又发觉远非如此。” “距今不过数十年,故人多在人世。我向他们打听道友,人人都能想起曾经确实有这么个人来。可即便是名义上儿时最要好的玩伴,也说不出与道友相处的细节。于是我明白了,‘绪以灼’此人本就有问题。”禹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好像有有人将一段信息刻入了识海深处,问询数百人皆是如此,究竟何人有这通天手段,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呢?” 绪以灼磨了磨牙:“你把我查了个底朝天,就不怕我将你灭口?” 禹先生展展手臂,一副欠揍模样:“我本体又不在这里。” 绪以灼轻哼了一声,目前她还真拿禹先生没有办法。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充作把柄,借此要挟?我不会助你拿紫微垣的。” “绪道友未免把我想得太坏了些。”禹先生道,“若说你身怀生莲簪还可以是机缘巧合偶然得之,那离断江上的出现的方生莲镜则让我不得不去查。平洲阁乃帝女旧部,只要陛下一日还存于世间,这件事情就不会改变。” 四下无人,禹先生说得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我对平洲阁也略知一二,如今明面上平洲阁已经和帝襄毫无关系。”绪以灼道,“你就不怕我悄悄录下你的话传播出去?” 禹先生笑道:“我不会透露绪道友的过往,你这个身份的过去平洲阁已将其抹去,我相信绪道友也没有恶意。” 帝襄在修真界的名声太差,禹先生若要借方生莲镜大做文章,那她早就没有安生日子了。将这些和盘托出不过是以此坦诚相待,二人都心知肚明。 绪以灼忽地想到:“你既然在东大陆都有势力,那岂不是见过帝襄了?” 禹先生摇了摇头:“陛下如今命盘割裂,不是我可以轻易得见的。我正想问问绪道友,您与陛下究竟是何等关系?她将方生莲镜传与了你,难道是将你视作传人?” 不……绪以灼心道,那坑货是我的债主。 “你还是不要多问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说。”绪以灼纠结道。 毕竟她不知道,帝襄曾经给她这些旧部交代过什么。寻齐黄泉镜的碎片不是小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禹先生点了点头,竟真的没有再多问。 河道曲折,木舟忽然拐了一个不小的弯,然后就入了一片稍显宽阔的湖泊。绪以灼看到了一扇立在水中的月亮门,小舟通过月亮门后,眼前的风景骤然变了一副模样,亭台楼阁依次出现在眼中。 桃花未尽,一座六角凉亭建在芳菲最盛处,依稀可见亭中一个紧裹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 禹先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绪以灼不要开口。 绪以灼便传音问道:【那人不会就是罗姑吧?】 禹先生亦传音回答:【正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她为何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你?难道她和你一样,也是帝襄的旧部?】 禹先生摇了摇头:【她是一把好刀,却不是良臣。】 小舟又绕过了一个弯,缓缓在一座假山边停下,石阶的尽头正是凉亭。禹先生与绪以灼一前一后拾级而上,绪以灼抬起头时,罗姑正巧垂眸,兜帽下一只暗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色泽如将要凝固的血。 兜帽下的脸一半是美人面,一半是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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