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会那么倒霉的,”绪以灼默默拿黑袍裹好了自己,“不至于是太平道的。” 明虚域那么大,她运气总不能背到直接被投放到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了吧。 绪以灼取出形似圆盘的法器罗观,企图定位自己的位置,然而这个用处和导航差不多的法器却失了效。 “……没事。”绪以灼坚强地收好罗观,“不能用的地方多了去了,又不止太平道一个。” 绪以灼戴好兜帽,整个人显而易见地垂头丧气起来。时值黄昏,天色很快就暗下来,走神不过片刻,太阳就快要尽数落下去了。歪斜生长的毒株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愈发瘆人。 山中无路,依稀可见踩踏的痕迹,然而大都不是人的脚印。 此间处处都透露着一股不太平的气息。 绪以灼低低喊道:“焚山。” 神情淡漠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红衣烈烈如火,恰似盛时的红枫,给阴森幽暗的山林添了分让人安心的颜色。 绪以灼问道:“焚山,你可知此为何处?” 焚山摇了摇头:“不知。” 秘境之灵也非事事皆知,绪以灼没抱多少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不失望,只稍一颔首道:“此地危机四伏,我恐有疏漏,劳烦你替我留意四周了。” 焚山道了声是,如同一个忠实的护卫守住绪以灼的背后。 绪以灼往妖魔气息最稀薄的地方走去,她有些提不起力气,走得也很慢。同时被玄女境和青目云猊这两股相反的力量的拉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灾难,也就绪以灼靠着数值被拉到在这个世界仅次于神仙的韧度才能安然无言,但灵力和体力都消耗了一大截。 绪以灼埋头往前走,山路难行,对修行人来说却不是阻碍。即便已经寻着妖魔气息最为微弱的地方走,绪以灼还是遭遇了几只妖魔。这些妖魔灵智不比她最初遇到的双生魔,每一只实力又强横无比,碰面的那一刻便冲上来撕咬,大都焚山都能对付,但有一些却需绪以灼和焚山联手才能斩杀。 “……太平道。”绪以灼神色凝重起来,“妖魔横行,难进难出,此地就是太平道无疑了。” 如果不是被投到了魔修地界某处不为正道所知的山林里,那妖魔数量如此之多,四周地形又能符合上的仅有太平道。 “我们得快点去有人的地方。”绪以灼加快了速度,扭头对焚山道,“这些妖魔在太平道里不过是小喽啰,若是遇到最强的那几只妖魔就麻烦了。不要动用灵力,灵力会把那些妖魔吸引来。” 焚山收敛了气息,一声不吭跟上了她。 不出百米就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绪以灼脸颊上,带来细微的疼痛。这些雨水里蕴含着杂乱无章的暴虐灵气,绪以灼一下子就想起了在书上看到过的话,这种雨被修士称作毒雨,天然的极其少见,对她没什么影响,但对凡人和修为低微的修者来说多淋一会儿甚至能致命。 雨本身没有毒,但那些能打破平衡的混乱灵气比毒还致命。 恐怕这就是此地生长的植物尽是毒株的原因。 绪以灼取出两把伞,甩手将一把抛给焚山:“遮一遮。” 虽说以她和焚山的修为这雨已经造不成什么危害,但能挡一点是一点,淋这毒雨总不是什么好事。 山风迎面把雨丝往绪以灼脸上吹,她将伞面挡在面前,即便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全神贯注之下也没失足摔倒,速度一点不减地在山间跑跳。绪以灼一直计着时间,距离她离开玄女境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大雨滂沱乌云密布不见星月,若以凡人之躯视物,伸手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到。 天地间偶然光明,那就是雷电劈下来的时刻。 道道雷电皆往地上劈,不知道还以为何方道友正度雷劫。最近的一道就落在离绪以灼三米的位置,将一颗歪脖子树劈得焦黑,绪以灼稍移伞面就挡住了炸开的碎石,虽然毫发无伤,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太平道究竟是怎么成为这样一处“宝地”的。 真是天选之倒霉地方。 未免招致妖魔引来更大的麻烦,绪以灼连护体灵力都没布下,浑身早就被淋得湿透。离生门个个家里蹲,自产的黑袍根本就没考虑过防水能力,还没绪以灼里头穿得薄衣防水。 也就是晚一炷香湿透的差别。 绪以灼忽地蹲住了脚步。 指尖冒出一簇火苗,在风雨中飘摇。绪以灼俯身往地上照去,肯定道:“路。” 她们终于来到了一条人工开辟出的道路上。 有路之后的事情就方便了,顺着路走就行,不管是离开太平道还是进到太平道的深处,都要比留在山里要好。 道路的尽头是一间屋舍,在暴雨中就是一个模糊至极的影子。 看到人住的地方绪以灼也不担心妖魔了,一运体内灵力就将不远处的屋舍看得一清二楚:“好像客栈……也没个牌子。” 绪以灼拉了拉焚山:“走,有住的地方了。” 形似客栈的屋舍门窗紧闭,然而门缝透出了微弱的光,显然有人在里面。 绪以灼收了伞,上前叩响房门。 好一会儿后,屋里头才响起低婉柔媚的女声:“可是有客人前来投诉,门未锁,直接推门便是了。” 木门沉重,若不沉也难扛这风吹雨打。绪以灼缓缓推开门,连接处响起持续的吱呀声,被淹没在风声雨声里。 大堂里摆着七张方桌,二十张长椅,坐着七个人,都是男人。绪以灼推开门后有四人朝这边看来,三个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老板娘倚着柜台,纤纤玉指逗弄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她目光微移,看向门口的绪以灼,一双剪水眸波光流转,眼下泪痣楚楚动人,是毫无攻击性又极具风情的长相。 “夜深我也有些倦了,客人自己寻个地方休息吧。” 绪以灼踏出一步后,却没有再往前走。 老板娘歪了歪头:“客人可还有什么事?” 绪以灼抬起手,指尖轻点,横在脖颈前的丝线寸寸断裂。 “果然是家黑店啊。”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依然风情万种地浅笑,然而先前客人模样,离绪以灼最近的男人已然一拳往她面门轰来。 尽是死手。 这是全然不同于正道的攻击手段。 正道弟子修习法术多学制敌而非杀敌,而魔修在无序中修炼,招式多以一击杀敌为目的。 绪以灼垂下眼帘。 这样不带一丝犹豫的杀招,要杀过多少人才能做到呢? “啊——”魔修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剧痛让他无法站稳,捂住手臂半跪在地上。他显而易见是个体修,袖子碎裂后露出的手臂上暴起的肌肉和盘虬的青筋不是其他修士会有的。那条胳膊上此时蜿蜒着藤蔓一般的纹路,仿佛只是图画的纹路却在下一刻绽开,鲜血从裂开的肉里淌出。 太平道里茹毛饮血活到如今的魔修本不该被疼痛轻易击垮。 然而衣服底下藤蔓的纹路在疯狂的生长,所过之处血肉绽开,深入骨髓绵延不绝,仿佛连魂魄都要一并打碎的力量让魔修只剩下哀嚎的能力。 有光晃过,却不是烛光,而是绪以灼翻转镜子时掠过的镜光。 圆镜悬在绪以灼指尖,她放下兜帽,侧过脸,看向终于变了神色的老板娘,接下来的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焚山,”绪以灼冷声道,“别让任何一个人逃了。”
第121章 “我热了一点吃的。”绪以灼将装着糖饼的碟子放在焚山面前,有气无力道,“辛苦你了。” 眼前的芝麻糖饼冒着热气,焚山没有动筷子,而是看向趴在桌子上发呆的绪以灼。 “身上还是湿的。”焚山说道,绪以灼在外头淋了那么久的雨,早就衣发皆湿,一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 她的身下也滴答滴答积了一滩水,烛光下隐约可见积水的血色。 那些血并非是绪以灼。 对于焚山的话,绪以灼没有任何反应,她用重复了好几次后,绪以灼方才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你刚才说什么?” 焚山指了指绪以灼:“你身上还是湿的。” 绪以灼摆摆手,意思是不管了,食指中指又并起指了指糖饼,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焚山心情有些微妙,意外于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得到绪以灼的感谢的谢礼。 以她对君虞立下的心魔誓言,保护绪以灼本就是她分内之事,面对敌人绪以灼使唤她无疑是理所应当的。就是绪以灼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实际上她也没有拒绝的能力,但是……明明只是帮了一个份内的小忙,绪以灼心境大变的时候竟然还记着谢谢她,焚山此时的心情就有点诡异了。 ……和在秘境里时一样,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焚山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糖饼,白底微微泛着黄的面皮很软,一戳一个白印。她缓缓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芝麻馅流了出来,甜得让焚山愣神。 一只手背上血迹未擦的手伸了过来,摸走一个饼,啃了两口。 真正杀人的时候,绪以灼脑子里没什么想法。太平道里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连鬼偶都能在那种情况下走大运逃掉,绪以灼只知自己不能再犯一次一模一样的错误了。 她没有任何留手,魔修的是杀招,绪以灼回敬的亦是杀招。 这些魔修数量虽多,但实力于绪以灼而言可谓一般。绪以灼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在修真界真的很强了,只是身边多是君虞颜晖江清渐这样强大的修士,平时需要她出手的时候也很少,她才对自己的水平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全力以赴之下,皆是一击必杀。 生命流逝得太快,直到大堂内除了她和焚山已经没有站着的人,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绪以灼才意识到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夺走别人的生命对她而言是这般轻易的一件事。 这种感觉很不好。 绪以灼害怕自己习惯这种事,如果她习惯了明虚域修士间的杀戮,即便杀的都是恶人,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后还能适应平静和平的生活吗? 绪以灼麻木地一口口吃完了手中的饼,芝麻馅的甜味相较以往淡了许多,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焚山道:“我去休息,明早若是雨停,就动手去魔界。” 焚山颔首:“魔修的地盘么?” “嗯,”绪以灼点了点头,“聂姑娘将彤神镜交我保管的时候,说过须得她宗主同意才可正式借给我,如今我虽与她分散,却也不可食言。” 绪以灼不知如今聂姑娘在何处,但回归魔界想必是要比她容易的,她也得尽快赶过去,免得聂姑娘为难。 “其余人对待黄泉镜,也会与你一样守信吗?”焚山忽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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