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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门口，虞岁的影子被拉长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几乎纤毫毕现地将虞岁脸上的小动作又放大呈现在唐伏雪面前。 这感觉像是在看皮影戏似的，唐伏雪眼睛里如同霜雪一样的清冷化开了，极慢又极克制地弯出了妍丽如三月桃花的笑。 在唐伏雪眼里，虞岁无疑是有趣的, 炸毛生气有趣, 冷战赌气有趣，对摩托车充满兴趣的时候有趣，就连现在，探头探脑想要进来, 又顾虑重重的样子也可爱又有趣。 她的喜怒哀乐实在充满了生机和鲜活, 像是出现在一群水墨画中间的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爱恨分明，是非分明。 她的世界好像没有灰色地带, 所以不存在缓冲和退让, 有的只是非此即彼的大红大绿，浓艳地极具侵略性又极具攻击性, 只要掀开那张遮挡的画布，这浓烈的色彩就会不容分说地侵入对方的视线和脑海。 而唐伏雪恰需要这样的鲜活，她从小被要求着处变不惊，被要求着镇定自若，她努力去了解这个世界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的背后动机。 了解动机之后就会理解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久而久之，她确实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自然，也更觉得无趣。 虞岁则和她截然相反，她还处在摸索世界的阶段，这世界的一切对她都是新鲜又新奇的... “唐总？你没事吧？” 里面久久没有动静，虞岁又问了一句，也向浴室里迈进了小半步。 可唐伏雪不仅没回应，还闭上了眼睛。 虞岁只好又向里迈了两步。 虞岁原本只是替孙姨把晚餐送上来，后来找人找到了浴室，她本来说放下晚饭就走，但是想起外婆就是在浴室里摔出脑血栓的，走又走得不安心，听里面半天都没动静，虞岁这才硬着头皮，在门口的位置往里瞧了一眼。 浴室冷白的瓷砖墙面上一层氤氲的水汽，空气潮湿又温热，虞岁浑身不自在地低着头，看到地面上没有人，虞岁松了口气的同时，视线上抬，然后在那巨大的圆形浴缸的边缘，看见了唐伏雪微微扬起的侧脸。 从虞岁的角度，能看见唐伏雪露在空气里的平直锁骨，那素来包裹在正装下的皮肤有着羊脂玉一样的光泽，虞岁懵了片刻，继而感觉，脸上渐渐的烧灼起来。 锁骨固然没什么好害羞的，她也见过唐伏雪早上穿着运动内衣的模样，但锁骨和运动内衣、和白衬衫放在一起，都不会让人想入非非，但现在的锁骨，和浴室、浴缸、赤果这些词粘在一起，虞岁就顿时觉得空气粘稠的叫人喘不上气。 而且就算她低头躲避，那一幕也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大脑甚至开始不受控制低幻想水面之下的场景... 虞岁的耳垂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拔腿就想跑，但脚步偏偏像是钉在了原地，她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在了唐伏雪的侧脸上，并且迅速的意识到，唐伏雪的身体在慢慢的往下滑。 这次的虞岁反应很快，她迅速冲到了浴缸边。 水面上一层绵密的泡沫，虞岁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只是瞧着唐伏雪露在水面之外的肩膀和脑袋，仿佛哪里都能把她烧伤似的，手足无措地研究了片刻她能下手的地方，最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唐伏雪的下颌，把她脑袋微微抬起，又叫了一声，“唐总？” 被打湿的鬓发粘在耳边，唐伏雪纤长的睫毛像是动物世界里，被放了慢镜头的蝴蝶的翅膀，随着唐伏雪睁眼的动作，蝴蝶掸开睫羽上的一滴水珠。 这下还不醒就过分了，但唐伏雪也不需要演，她眼里的错愕和讶然已经足够让虞岁觉得她是真的睡着了。 虞岁讪讪地把手指头缩回去，“那个...我来给你送饭，结果你在这睡着了，我怕淹到你。” 你还真是不怕笑到我！ 唐伏雪清了清嗓，掩去了唇边的笑意。 “唔，那谢谢你了。” “没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虞岁已经避之唯恐不及地后退到了浴室的中央，可唐伏雪又叫住了她。 “能帮我拿件浴袍吗？” 唐伏雪洗澡居然会忘了浴袍？ 虞岁第一反应是自己要是不在，真不知道唐伏雪该怎么出来！ 不过她很快也明白，她不在，或许唐伏雪也不需要穿浴袍... 这念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虞岁起初只是觉得，锁骨和浴袍放在一起也不会让人有什么正经的想象，但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唐伏雪这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没什么能算得上正经的东西了！ 她脑海里都是唐伏雪一丝.不.挂在这房间里走动的情形，这让虞岁坐立不安，她把浴袍送到了浴室门口就想走，可偏偏唐伏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语气正常地问她在学校里怎么样。 虽然虞岁不说，但唐伏雪对虞岁的学校安排相当清楚，更知道她刚刚考完试，问的也都是她这次考试的内容。 虞岁回的有些分心，不过唐伏雪也不在意，她还不知道小朋友对她在安全屋里说的那些是个什么反应，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还不知道又要躲到什么时候。 唐伏雪灭了香薰，很快从浴室里出来，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大份的意面和牛排，她叫虞岁在对面坐下，一副闲聊的语气，问道，“对了，上周你见过老六了吧？” “老六？谁？” 虞岁一脸的茫然。 “唐值源，怎么，他没和你说？他是我三叔的儿子。” “没有啊！”虞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唐家人？那他为什么还问我，是不是被你骗了？” 唐伏雪眉心一皱，像是被气笑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问我和你什么关系，问我们为什么...”看起来不熟。 虞岁忽然停了话匣，这话不好当着唐伏雪的面说，她想她大约是今天发现了太多真理，一时亢奋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她没说完，唐伏雪也能猜到什么，她吞下嘴里的牛肉，顺了口红酒，语气平淡，“没事，你不用管他，回头我亲自和他解释。” 莫名的，这话听起来阴气森森，虞岁没回话，但也想起来了当时的疑惑，这份好奇又让她坐回去，接着道，“他还说你这种等级的Alpha是他们红头文件名单上的，是要狂躁期之后盯着检测信息素浓度的人，但孙姨不认识他们，说从来没见他们来过。” 唐伏雪点点头，“前几年是有人盯着，后来在安全屋装上了信息素检测仪，检测信息素浓度的同时，还会把信息上传到他们局里的电脑上，就没必要亲自来了，孙姨来的晚，这些年一直用的检测仪，没见过也正常。”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先进的技术，只是Alpha对这种暴露自己隐私的事情都很敏感，很少会有人愿意让人在自己家里安装这种东西，不过后来老六调任到了监察局，身为家属的唐伏雪配合工作而已。 虞岁跟告状似的，又道，“他还说，是你报的警。”
第38章 英语（二更） “安全屋的灯光连接了检测器的开关, 每次开灯，检测器就会自动开始工作，如果信息素处于异常阶段，他们就会过来。” 唐伏雪看了虞岁一眼,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下虞岁没回话, 只握紧了拳头。 在她发现自己问题的根结不在于唐伏雪, 而在于这个时代之后，虞岁确实迫切的想要见唐伏雪一面。 她觉得这个问题她无力解决, 但能解释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唐伏雪, 站在唐伏雪的角度来看，她原本没必要对一个协议结婚的妻子这样费心费力，可偏偏虞岁一步步剥开了自己认命的伪装，在唐伏雪面前一寸一寸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不满。 她知道，但凡和自己协议结婚的人不是唐伏雪，但凡对方是像虞科那样的刻薄又冷漠的人, 她都不会把自己的这些愤怒和怨恨暴露出来, 她甚至会相当配合对方，彻底把自己看成一件供人利用的人形抑制剂。 和那样的人谈论善恶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她曾经气愤的、唐伏雪对这段关系的美化，在那样的关系里都不会出现, 在那样的关系里, 不存在伪装，只有真切的利用和明面上的冷漠。 这对比会让虞岁觉得自己是持宠生娇，仗着唐伏雪对自己的好, 一步步蹬鼻子上脸... 但现在见了她, 虞岁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对不起吗？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她只是坚持自己原则而已, 可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她又做不到... 虞岁一度怀疑自己的原则出了毛病，不过这份纠结在听到王可的那番话之后也捋顺了许多——和唐伏雪断绝关系，她不想要的就不存在了吗？ 不是的，所以问题的根结也不是在于唐伏雪。 虞岁十根手指搅在一起，低着头，半晌，低低说了句“抱歉”。 她觉得她这些天的生气过于偏激，而且从另一条有恩必报的原则来看，唐伏雪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但她这样的反应，却像是在恩将仇报。 唐伏雪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只当她是在为贸然进去安全屋，为此招来了监察局的人而内疚。 听孙姨说，这小朋友还挺怕警察，她笑了笑，“没事，我这样红头文件上的人，他们本来也是应该隔段时间来监察一次的，就算不是为了把你送出去，他们下次或许也会来。” “不是。”虞岁抬头看了唐伏雪一眼，“是之前...和你冷战的事，我不该和你闹脾气。” 唐伏雪听罢，却更加诧异了。 唐家那些桀骜跋扈的弟妹们，要是忽然有一天转了性，跟她低三下四，那十有八.九是在外面闯了祸。不过她不觉得虞岁这样乖巧的，能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 她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凝眉看向虞岁，小心问道，“怎么，你在学校受人欺负了？” “没有啊。”虞岁一脸懵地看回去，“这和我受人欺负有什么关系？” 因为家里那几个小混蛋不在外面吃了苦头，是不会在家里夹起尾巴做人的。 唐伏雪暗自笑道，“没什么，不过...你和我道歉，是因为你现在觉得，你当时和我发脾气是错误的做法吗？” 虞岁扣紧了手指。 她觉得她不该对唐伏雪恩将仇报，但...她也没觉得自己生气有什么毛病。 唐伏雪见状便了然道，“如果你觉得你当时生气没有任何问题，你就不需要和我道歉，道歉意味着把错误归咎到了自己的头上，但一段不如人意的过程或结果，并不一定是某个人的错，哪怕这件事牵扯到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一样。你可以没有错，我也可以没有错，非人力可控的因素有很多，那些不是你该承担的，我也不需要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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