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泠笑,“拘她在京,确实难为她了。” “自己选的,就该受着。” 身体开始发热,祈泠伸手巴住浴桶,“眷眷年少无知,不是一次选择就能定性的。” “十五及笄,她不小了。”明如月摁住她额侧。 祈泠缓声,“我想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在看清全部之后,那样,她会做出更加清醒的决定。” “她看的全部,是清的吗?”明如月淡声。 祈泠仰头,“孰是孰非,上天早就定好了。” “上天赐你女子身,帝王让你扮男子,是忤逆上天吗?”明如月不咸不淡地提问。 祈泠盯着她,“陆莲告诉我,她年幼时曾与眷眷一同待在您那,可陆莲是您那位宿敌师妹的徒儿……” “稚子何辜?”明如月又扔了一把药材。 水开始变冷,祈泠面色不改,“您说您厌她至深,我猜,不是因她弑杀尊师,而是因她心悦您。” 明如月眸光微冷,并不搭腔。 “她心悦您,我猜也是上天的旨意,您因此厌恶她,是不是违逆上天呢?”祈泠笑道。 明如月又扔了一把药材,水花溅到祈泠脸上。 “你实在可恶。” 祈泠笑容放大,“师尊既知,那眷眷……” “但你猜错了。”明如月素白孝服一尘不染,眸中冷寂,“我厌她,更厌我自己,身为徒弟,没有保护好师尊,身为师姐,没有教导好师妹,才致师门分崩离析,令弑师丑闻闻名江湖。” 祈泠敲了敲桶壁,“说到底,是因她妄念。” “妄念?”明如月呼吸微重,半晌,自嘲道,“她的妄念,因我所纵。” 祈泠低声,“所以,不该纵,是吗?” 明如月瞥她,“有时候,不纵是不行的。” “您后悔了?后悔没有纵到底?”祈泠挑眉。 明如月抚手,“你可以走了。” 祈泠眨了眨眼,红木桶和桶中药材的颜色清晰可见,明如月却还是黑白的。 长腿迈出,祈泠披上衣裳。 “以后不用来了。”明如月继续赶人。 祈泠拱了拱手,“多谢师尊出手相治。” 明如月没再搭理她,祈泠裹好衣裳出去。 登上步辇,她直接去了宣政殿。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抬头,“起来吧。” “谢父皇。”祈泠起身,内宦立即给她搬椅子。 皇帝继续伏案批奏折,“你放心,会抓到他的。” “儿臣当然放心。”祈泠低头,双手放在膝上,“儿臣来此,是想求父皇一件事。” 皇帝掀了掀眼皮,眸光微暗。 “儿臣想休妻。”祈泠轻声。 皇帝敛眸,“为何?” “儿臣觉得……还是应该做回女子。” 皇帝盯着她,目光锐利,“为何?” “儿臣发现……其实……”祈泠支支吾吾。 皇帝皱眉,“到底怎么了?” “儿臣……倾心一男子。” 皇帝瞳孔微缩,“当真?是谁?” 祈泠面上浮起一抹红,又勾下头,将少女怀春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是……太子妃的长兄,姬家大公子,姬怀远。” 皇帝张了张嘴,手中御笔滑落。 祈泠双膝触地叩首,“儿臣知此荒唐,但……姬公子文武双全,儿臣实在……” 皇帝还是没回过神,养了二十年的太子,今个居然跟他说,她倾心太子妃的长兄? “其实儿臣答应婚事也是因为姬公子。”祈泠继续拿话砸他,“太子妃和娘家亲近,成婚近半年,儿臣见了姬公子很多次,时至今日,已难以克制……” 皇帝脑子嗡嗡的,又问了一次,“当真?” “当真。”祈泠望着他,言辞恳切,“如今太子妃一家已经知道儿臣实为女儿身,姬公子气儿臣欺他妹妹,儿臣……求父皇成全,儿臣宁愿舍弃太子之位,只愿与姬郎……” 皇帝咯噔一下,“等等,你怎么突然?” “儿臣又与太子妃吵了一架。”祈泠面带忧色,又重重叩首,“儿臣虽以男子之身居世二十载,实则……儿臣没料到太子妃即便知晓儿臣身份仍然……其实,今个是太子妃意图强迫儿臣……儿臣实在难以接受。” 皇帝捋了一下她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倾心姬怀远,太子妃却心悦你,还想强迫你,所以你想休妻?” “父皇英明。” 皇帝敲了敲脑袋,“秦嫣怎么跟朕说,你跟太子妃很是亲密,日夜都很黏糊?” “那只是儿臣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太子妃相貌……与姬公子有几分相似。” 皇帝揉了揉脸,“这样……” “父皇不信儿臣吗?儿臣只是经前些日子目盲,脑子混沌,想清楚很多事,再加上太子妃……儿臣不想再折磨她了,也不想再让姬公子厌恶儿臣。” 祈泠眼眶盈泪,皇帝连忙道:“信,当然信!” 他搓了搓手,“朕只是没想到你会倾心一个男子,朕还以为你扮男子这么多年,早就……” “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女儿。” 皇帝轻咳一声,“不过,泠儿,莫要感情用事,你居太子位二十载,应懂得儿女情长是成大事者的大忌。” “儿臣不愿成大事,只愿与姬郎双宿双飞。” 皇帝起身,踱了踱步。 “泠儿,父皇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祈泠顿首,“儿臣辜负父皇,罪该万死,只愿与太子妃和离,盼不再受姬郎冷眼,若可以,儿臣愿退位让贤,太子之位……父皇可交予五弟。” “不可。”皇帝扶起她,肃然道,“朕说过,只要朕在一日,大启太子就永远不会变。”
第50章 050 皇帝话语很坚定,“泠儿,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只有你能坐太子之位。” “儿臣自知无能……” 皇帝攥紧她的手,“朕的太子,绝非庸碌之辈,让贤之词莫要再提。” “那……和离?”祈泠怯生生地抬脸。 皇帝默了一会,道:“朕会考虑。” “多谢父皇成全。” 皇帝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太子妃那边你离远点就是了,另外,把秦嫣叫过来。” “是。”祈泠躬身。 她一转身,内宦就跑了进来。 “陛下!”内宦手持一封信。 皇帝接过,直接拆开。 祈泠回过身,皇帝怒气冲冲地把信递给她,“逆子!真是反了天了!朕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展开信,祈泠扫一眼,写信的人是祈望,极其嚣张地宣告自己无罪,要求皇帝把祈泠逐出皇室,否则就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祈泠的真面目。 真面目?祈泠低头浅笑,“父皇,此事定与陆家脱不了干系,何不借此……”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皇帝迎上她的目光,“泠儿果然聪敏,只是朕怕他对你不利。” 祈泠把信折好,“父皇于金銮殿亲自为儿臣正名,只要祈望推不翻,他就无凭可依,父皇若信儿臣,儿臣愿亲自捉拿逆贼祈望。” “可。”皇帝回案前,亲自执笔拟旨。 墨干,祈泠举着圣旨叩首谢恩。 “去吧。” 祈泠乘马车再度出宫,一路行至姬国公府。 国公府大门敞开,姬国公不在府中,祈泠见到了她的‘姬郎’姬怀远和姬广白,手持圣旨扬声道:“传令下去,长水营全部原地待命,无诏出京者,杀无赦。” “长水营?”姬怀远蹙眉,那是陆家掌管的。 祈泠直接把圣旨扔给他,“快去!” “是!” 姬怀远匆匆领人去了,姬广白也想跟着走,祈泠拦住他,“国公在何处?” “城门。” 祈泠扭头就走,东宫侍卫牵过马匹,祈泠翻身上马,长鞭一挥,向着城门疾驰。 姬广白哎了一声,左右看看,也跟着跑。 马蹄停下,祈泠下马。 姬国公杵在城门口,懒散地靠着墙。 “抓到人了吗?”祈泠皱眉。 姬国公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没。” 祈泠走近他,“逐鹿有异动吗?” “你是盼着有异动吗?”姬国公反问,不咸不淡地瞥她,“你跑过来做什么?” 祈泠凉声,“陛下口谕,命孤捉拿逆贼。” “拿逆贼?人家早就跑出去了。”姬国公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陆家既敢劫囚,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祈泠长身玉立,“就怕他不跑。” “他傻,陆家可不傻。”姬国公望了眼天上的暖阳,咳嗽一声,“反正不管怎样,都是给你递刀子。” 祈泠微微一笑,“不怨孤,怨君心。” “君心?君心视你如螳螂。” 祈泠也靠到墙上,“孤和父皇说了,想和太子妃和离,父皇说会考虑,不过……” 姬国公眸光一亮,“真的?不过什么?” “不过孤……可能还会和国公成为一家人。” 姬国公笑眯眯的,“一家人好啊,进了我家门,看你还敢欺负眷眷,轮到我们欺负你了。” 祈泠也笑,“眷眷说,只能她能欺负孤。” “胳膊肘都拐到东海了。”姬国公冷哼。 正说着,后方却传来喧闹声。 “我们要见太尉大人!” 姬国公回头,是长水校尉一行。 “太尉大人!”长水校尉单膝跪下。 姬国公颔首,“怎么了?” “令公子说是奉陛下之命,让我们长水营原地待命不得离京,可圣旨上明明只写了让太子殿下缉拿逆贼,缘何限我们长水营?” 姬怀远挤进来,手持圣旨。 姬国公瞥一眼圣旨,“既是奉陛下的命,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陛下?” “陛下之令,向来经太尉之手。” 长水校尉非要有个说法,祈泠出声,“是孤下的令,孤奉上命缉贼,做什么都有圣旨开路,你有意见?” “卑职只是不解,为何只限我们长水营?” 长水校尉直直盯着她,祈泠轻笑,伸手就拔了随侍的长剑,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孤做事,还要你来教?” “太子殿下莫非公报私仇?”长水校尉并不惧她,胆大包天地又问道。 彭! 长水校尉人头落地,鲜血溅到祈泠脸上。 围观者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祈泠踢开长水校尉的头,随手把长剑扔到地上,“陆校尉不敬孤,阻挠孤缉贼,与逆贼同罪!胆敢再犯者,杀无赦!” 四下噤声,祈泠冷眼扫过,“长水营,点兵!” 她伸手一指,姬家兄弟出列。 长水营兵将排成排,姬家兄弟手持花名册分开点名,点到一个走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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