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愿与姬国公府断亲,往后或荣华或卑贱,皆与姬国公府无干。”姬以期又跪下,重重叩首。 姬国公父子皆震,他们没想到,姬以期为了祈泠,居然会说出与他们断亲的话。 祈泠也是恍惚,“眷眷,不要。” “女儿心意已决。”姬以期对着父母,再拜。 姬国公气得发抖,姬国公夫人爱怜地看着她,“眷眷,断亲不是你空口一说便能断的,你已嫁入东宫,再如何也是和姬国公府绑在了一处,太子损,国公府也是一样,你万不可以此相拒伤了父母心。” 姬国公夫人轻而易举就看出她的心思,断了亲,往后祈泠是男是女都怪不到姬家身上,欺君的只是东宫。 可祈泠再怎么样,也是皇帝亲生女,而姬以期,只会是荒谬欺君的唯一牺牲者。 为了家族,就要放弃唯一的女儿,姬国公做不出,姬国公夫人更做不出。 “娘……”姬以期抬头,泪眼婆娑。 姬国公夫人把她扶起来,轻轻拍她背,“有爹娘在,不必事事都自己揽。” “娘亲!”姬以期痛哭。 姬国公夫人搂紧她,“眷眷不怕,娘在呢。” 祈泠循了声,不安地碰碰姬以期。 姬国公夫人伸手,把她也揪进怀里,话里百般愁绪,“孩子,你也受苦了。” 祈泠只是茫然,姬国公夫人搂紧她们。 整个正厅都乱腾腾的,姬国公还是怒气冲冲,姬家二子握紧拳头无处发泄。 “好了,眷眷,我们不追究。”姬国公夫人做了决定,给她擦干眼泪,“但我们得瞧瞧陛下的意思。” 京中传祈泠女扮男装是受秦氏指使,可秦氏远在西南,皇后又早早去了,祈泠是皇帝一手抚养长大的,他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 说着,她转向祈泠,“殿下,我们得见见陛下。” “啊……见父皇……”祈泠傻愣愣地抓了抓头发,“那我领你们去吧。” 姬国公夫人皱眉,这太子殿下怎么不太机灵的模样,难不成她不止瞎了眼? 姬以期拽住祈泠手腕,不让她多说话。 姬怀远没忍住,道:“眷眷,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且不说太子殿下的身份,单说她这眼睛……” “会好的!”姬以期打断他,给祈泠正了正黑布。 姬广白阴阳怪气,“她乐意跟个瞎女人,你管她作甚,女大不中留,人家的心早不知偏到哪去了。” “广白!”姬国公夫人斥声。 姬广白哼唧,“都是给她惯的。” 姬国公打头出去,“陛下必在等我们了。” 能让他们一家四口都进东宫,皇帝定早料到了事情要败露,说不定连怎么说服他们都准备好了。 一行人转去宣政殿,皇帝直接传他们进去。 祈泠被姬以期扶着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姬家一行皆拜过,皇帝淡声,“平身,赐座。” 内宦搬来几个矮凳,姬以期挨着祈泠坐,紧紧握着她的手,长睫微微发颤。 皇帝执御笔批阅奏折,头都不抬,“姬爱卿携夫人公子觐见,所为何事?” “臣是为了太子殿下之事来的。”姬国公忙答。 皇帝冷哼一声,直接撂了御笔,“为了流言?” 姬国公抬头,正视他,“是。” “荒谬!”皇帝甩袖站起。 一行人皆屈膝,口唤息怒。 内宦递上茶,皇帝抿了一口,“姬爱卿啊姬爱卿,你真是老糊涂了,太子是朕第一个孩子,皇后早逝,她是朕一手带大的,朕岂会不知自己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那些流言你不必理会,待两日后,朕会亲自为太子正名,我大启储君容不得宵小诬蔑!” “敢问陛下,怎么正名?”姬国公硬着头皮问。 皇帝眯眼,扬手就摔了茶盏。 姬国公俯首,茶渍流到他发顶,他一言不发。 半晌,皇帝放缓嗓音,“两日后便知,下去罢。” 他不欲再做解释,姬国公跪着没动。 皇帝盯着他,脸色已极为不好。 “父皇。”祈泠倏地抬头,黑布蒙着眼,越发衬得她面色苍白,“儿臣想休妻。” 姬以期扭头看她,掐紧她手心。 皇帝猛地拿起奏折砸她头上,“胡闹!” “太子妃骄横跋扈,儿臣不喜。” 皇帝一下子掀翻桌案,“孽障!滚!” 祈泠执着地仰着头,用看不见的眼睛看他。 皇帝忽然瘫到椅子上,手抚胸口,“孽障……” “陛下!”内宦声音尖细,“传太医!” 宣政殿一时兵荒马乱,一行人被赶出去。 甫一踏出殿门,祈泠就挨了一巴掌。 姬以期几乎要发疯,“祈泠,你什么意思!” 发丝散到鬓边,祈泠模样狼狈地沉默。 “我以为你真傻了,现下看,你一点都不傻。”姬以期梗着脖子,目带讥诮,“祈泠,你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吃这一套!” 祈泠怯怯地伸手,小指勾她的,“眷眷……” 话音未落,姬以期就泪眼盈盈地拥住她,止不住地低泣,“不许再说那样的话……” “对不起。”祈泠小声道歉。 姬以期牢牢抱紧她,祈泠也搂住她。 两个长辈撇开眼,姬广白嚷嚷,“行了行了!大庭广众地不知羞耻!净连累我们替你丢人!” “小点声。”姬怀远拧他,“回去不许再喝酒,别再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勾搭,今日之事,断不能泄露出去一个字。” 姬广白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说我。” 一场闹剧就这么潦草收场,姬家四口出宫,姬以期带着祈泠回了东宫。 秦嫣帮着秋榆把祈泠的妆卸下,又除了她繁复的衣物,姬以期才带着她歇下。 祈泠扯开蒙眼的黑布,“眷眷。” “在。”姬以期按住她,给她盖好被子,“你先老实待着,我出去一下。” 祈泠扯住她,“去哪?我也要去。” “一会就回来。”姬以期倾身吻她面颊,掰开她的手,“你乖乖的,要是无聊就数羊,数到五百只羊我就回来了。” 祈泠仰脸,直接开数:“一只羊。” 姬以期失笑,“真乖。” 房门合上,里面还隐约响着祈泠的数羊声,姬以期却拧着眉躬身扶墙,右肩绷带几乎被血渗透。 “小姐。”秋榆连忙扶住她。 姬以期靠着墙,“就在这吧。” “是。”秋榆连忙拿剪刀剪开她的绷带。 血淋淋的绷带被丢到雪地上,白雪瞬间被染红一大片,秋榆颤着手给她换药。 姬以期紧咬着牙,脑海中浮出祈泠的面容,那日雪夜被追杀,若非祈泠,她真的会死在那。 一墙之隔的殿内,祈泠的嗓音甚至带了些稚气,透着天真,“一百零一只羊,一百二十只羊,一百三十只羊……” 姬以期拍拍墙,“你耍赖!” “眷眷!你在哪!”祈泠左顾右盼。 姬以期扬声,“继续数,从一百只羊起。” “好吧。”祈泠蔫蔫的。 秋榆给她缠绷带,小声,“殿下她……” “伤着头了,我得写信问问师尊。”姬以期也发愁,祈泠这样又瞎又傻的绝对不是办法。 秋榆轻声,“要是不行怎么办?小姐您真要这么跟太子殿下过一辈子?” “不会不行。”姬以期抿直了唇。 秋榆不吭声了,继续给她包扎。 “五百只羊!眷眷!五百只羊!”祈泠兴奋道。 姬以期拍墙,“再数一百只。” “我不要。”祈泠理直气壮地拒绝。 姬以期才不管,“不要也得要。” “说不要就是不要。”祈泠伸手开始摸索。 下一息,她重重摔下榻。 姬以期推开房门冲进去,她右肩的绷带还没扎结实,秋榆追着她跑进去。 祈泠坐在地上哭,姬以期连忙把她抱上去。 “眷眷骗人!”祈泠抹眼泪。 姬以期糟心地抱着她哄,“我的错我的错……” 秋榆继续包扎,反正祈泠看不见。 “你去做什么了?五百只羊才回来?”祈泠追问。 姬以期把她塞被子里,掖好被角,“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许问,快睡觉。” “我不困,我又不是眷眷,天天睡觉。” 姬以期微微一笑,抬手捏她脸,“你真是长本事了,天天不忘拿我打趣。” 秋榆包扎好,“婢子告退。” 姬以期也钻进被窝,“大冷的天,不睡觉干嘛。” “亲亲,你说要补我的。”祈泠还没忘。 姬以期拍她脑袋,“不知羞。” “就要……亲亲。”祈泠挨过去。 姬以期抵住她,“小孩子不许亲亲。” “我不是小孩子。”祈泠比划了一下,跟她平躺在一处,“我比你长。” 姬以期忍着笑,“你不是说你才五岁?” “我老了,记性不好。”祈泠一本正经。 她说话颠三倒四,偏偏又认死理,姬以期勾她颈,衣袖往下滑,鲜红欲滴的守宫砂映入眼帘。 “眷眷?”祈泠催她。 姬以期拢了拢衣袖,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守宫砂……怎么除呢?还是问问师尊吧。 “眷眷……”祈泠扯她袖子。 姬以期翻身背对她,“眷眷困了,眷眷要睡觉。”
第46章 046 这日是腊八,皇帝早早派人来催祈泠上朝,还让内宦送了一碗腊八粥过来。 秦嫣伺候祈泠洗漱,然后喂她吃粥,姬以期则努力跟自己的守宫砂作斗争,但这个破东西怎么搓洗都掉不了,就连脂粉都没用,她几乎想在自己小臂上划一刀拿血掩盖。 秋榆连忙拦住她,“小姐冷静!” “为何要点这个东西。”姬以期苦恼,要不是姬怀远掀了她袖子说起这个事她还真不会注意这个小小的守宫砂。 秋榆小声,“女子都有的,不能随便除,殿下现下看不见,等将来看见了小姐你又没有……” “我也没见咱们太子殿下身上有。”姬以期撇嘴。 祈泠听到以为在叫自己,应声,“有什么?” “吃你的腊八粥。”姬以期没好气。 秦嫣忽然道:“殿下以前也有,只是后来怕被人看到沾惹是非就除了。” “怎么除的?”姬以期扭头。 秦嫣想了一下,“太医给的药,泡在水里一会就没了,当时还吓了婢子一跳,要是有人用那种药水去污人清白就坏了。” “药还有吗?” 秦嫣摇头,“太医只给了一点,用完就没了。” “那怎么办!”姬以期哀叹。 祈泠突然喊,“药!我的药!”
127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