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皇帝吐血之后来时,皇帝躺在榻上,半是昏迷,连声音都发不出,吃了药也并无改善。今日细看,不仅能起身,还面色红润,气色好了不少。 “好多了,好多了。朕觉得这两日有了些力气,今日还下榻走了走。” 皇帝心下高兴,路公公也一脸喜色,在旁附和,“是啊公主,今日太医来过,说陛下脉象平和,病情好转。太好了太好了,上天保佑,想必陛下不久便能痊愈了。” 司徒清潇点了点头,“叫人一日按时给父皇煎药,按御医说的来,万不可出错。” 路公公连忙应着,“是,公主,奴才日日盯着他们,关乎陛下龙体,绝不敢出错的。” 司徒清潇点了点头,“我来吧。” 路公公连忙收起手中的奏折,将一旁的几本奏折也一并双手奉上,自然和周围的宫女一齐退了出去。 皇帝自从生病不便于看奏折,便由宫人念来。司徒清潇在时,时常都是她念给皇帝听,甚至有时代为执笔批改,皇帝向来对其他皇子公主都有所避讳,对司徒清潇却没有,平日里父女俩还时常谈论政事,只不过前段日子,皇帝病得越发严重,连听奏折都不便了。 司徒清潇接过奏折,将几本挨个展开看了看,几乎都是些关心龙体康健的请安折子,夹杂着几个零零碎碎的奏事折,皆是不重要的。 果然如此。 司徒清潇将奏折放到一边,叮嘱皇帝,“父皇,一定要坚持服药。” “朕知道。潇儿,朕病了这许多日,始终顾及不上你,也不知——咳咳,潇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皇帝瞧了瞧她,“如今你二十有四,该是出嫁的时候了。朕最放不下的便是你的终身大事了。” 大齐男女婚嫁不早,大多皆二十三左右成亲。虽联姻是常事,倒也不全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皇族依旧是以帝王之命,指婚赐婚。 “说来,实在不舍啊。”皇帝目光慈爱,“潇儿可有意中人了?” “不曾。” “可别羞于与父皇说。无论是谁,父皇都下旨赐婚,父皇如今能做的,唯此而已了。”皇帝叹了叹气,“若是没有,这满朝文武,王侯子弟,朕就给潇儿好好挑选一个青年才俊作驸马,可好?” 皇帝自顾自想着,这可是一等大事,其他皇子公主皆是二十二岁前便指婚了,唯独将温宁多留在了膝下两年,一是因自己的宠爱与不舍,二是这精心挑选两年来,确实无有一人能配得上大齐的掌上明珠。 司徒清潇扯出一抹笑容,“都听父皇的。”
第6章 相聚 司徒云昭今日并未乘玉辇进宫,散了朝会,走在宫中,与孟太尉并肩而行,空中飘着雪,身后两个侍女为二人撑着伞。 孟太尉不过二十八岁,为人耿直有魄力,是最早一批投入司徒云昭门下的门客,后经司徒云昭举荐提拔入了朝,二人当初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相识四年有余,如友一般。 墨黑的狐裘披风将司徒云昭包裹其中,显得一张小脸越发莹白如玉,明艳动人。 孟太尉一面色黝黑的男子,揣着手,有些疑惑,“主上,下官见这几日陛下身体怎的越发好了起来?” 司徒云昭轻笑一声,“陛下龙体康健,臣民之福,不是么?” 孟太尉嗤笑,阴阳怪气道:“这福我等怕是消受不起哟。” 司徒云昭闻言眼尾上扬,似慵懒的百兽之王一般,有些愉悦。 “多拖几日也好,多给本王一些准备的时间。” 孟太尉正了正神色,言归正传,“主上,且先说说您的计划。” “等陛下宾天之后,遗诏会封本王为顾命大臣,到时候以太子年幼平庸为由,你们推举本王为帝,探探他们的口风。不过想必会遭到激烈反对,本王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扶持太子,让他做个傀儡皇帝,还不容易么?等他这傀儡皇帝做腻了,逼疯了,叫他出来禅让就是了。本王的计划倒是简单的很,只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司徒云昭负着手,缓缓道来,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有人反对又如何?到时该杀的杀,该剐的剐,您就顺势而为,直接登基就是了。” 司徒云昭瞥了他一眼,“坐皇位容易,坐稳皇位不易。这么多年,多少次机会近在眼前,本王何以等这么久?只是为了坐稳这皇位。要走得步步谨慎,一不小心恐怕就是万丈深渊。” 孟太尉自然也知,却不放在眼里,任何舆论压力在绝对权力面前都不堪一击,他笑嘻嘻地,“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天命所归。” “本王到底不是他们司徒家的人,女子为帝,本朝未有先例,总要有个说辞,否则朝野上下,也不好解释。你也知道,那帮老臣,惯会拿纲常伦理说事。” “不错!”孟太尉转而愤愤不平,“尤其是陆太傅那个老不死的!回回跟主上作对!主上做了皇帝,第一个杀了他!” 在宫门口却被拦住了去路。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站在前面,福了福礼,“平南王安好。” 司徒云昭站得笔直,负手立着,居高临下,看着前方,淡声问,“怎么?” 那宫女恭敬地答:“奴婢是公主府的婢女,温宁公主邀您过府一聚。” 司徒云昭心下一颤,面色无改,“本王公务忙碌,没有时间。” 婢女有些为难,“这,可是公主吩咐,务必请到您。” 司徒云昭笑了笑,故意为难道,“公主若是亲自来请本王,本王方可考虑一下。” 小宫女面色为难,“这——” “平南王好大的架子。” 侍女掀开帷帐,搀扶着司徒清潇从皇辇上下来,一旁的侍女撑开伞。 “本宫亲自来了,平南王可愿到本宫府上一坐?” 白衣白伞,高贵温和,冷艳动人,如冬日的梅花。 司徒云昭隐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握着,这张娇颜,日日都出现在心里,如今近在眼前,让人觉得颇为不真实。每看一次,都是如此心动,半句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来。 司徒云昭也不避讳,就在司徒清潇的面前,对身旁的孟太尉说,“你先去吧。明日叫他们到王府来,此事再加详谈。” “是。”孟太尉领命下去了。 司徒云昭冷哼,“本王到你的府上,怕是有t命去,无命回了。”却并不强硬。 以司徒云昭通天的本领,旁人能轻易奈她何,不知为何,司徒清潇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嗔意,她心下里想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平南王这是哪里的话?” 司徒云昭拒绝不了,也不知该如何答应。 半晌,见她没有拒绝之意,司徒清潇挂着一丝淡雅的笑,试探问道:“平南王可介意与本宫同乘一辇?” 司徒云昭没有回答,而是径直上了皇辇,坐在了司徒清潇对面。 昨日,平南王府。 暗卫自宫中而回,司徒云昭听着眼前的暗卫细细上报,秀眉微蹙。 “确定只是个年轻女子?” “是,主上,只是个掌管皇宫部分禁卫军的小都尉。属下去翻查了甲历,因职位较低,履历考评都极少,父母皆是农户,没有背景,出身简单,无其他可疑之处。主上,这是此人履历。” 以防万一,暗卫还是将陈都尉的履历拿了出来,交给司徒云昭。 司徒云昭打开翻看,的确如此,只粗略记录了何年何处生人,何年入宫,只是一笔带过,皇宫中有侍卫上万,这样的蝇头小官实在太多,大多都只是粗略记录,看起来无有可疑之处。 暗卫继续道,“在甬道上,陈都尉上了温宁公主的皇辇,二人在皇辇中谈话半个时辰,周围有侍女车夫围着,属下无能,没能探听到谈话内容。” “罢了。把那个小都尉给本王盯一盯。” 司徒清潇此事做得周全。那日陈都尉深夜上访,她却并未接见,怕是为了防府内府外的眼线。皇宫甬道长廊高墙,唯有此处,附近根本无法藏人,且人在车辇中,要探听谈话内容实属不易,而且,对方只是个年轻小都尉,能做什么呢?司徒云昭想着,心中却更添了疑惑。 “是,主上。温宁公主现下正往皇帝寝宫去了。” “今日先把人撤出来,让她们父女二人好好说话吧。” 司徒云昭回过神。 那日在宫里,她是不是就像这样,在皇辇里与人面对而坐,商量着如何与我争权夺利?说不定还一同商量着如何铲除我呢。 司徒云昭感觉心口窒痛。 “平南王倒是胆大,在本宫面前与太尉商量大计,丝毫不避讳。” 司徒云昭眼尾上扬,很是愉悦,“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本王要做什么,莫非公主不知道本王要做什么?既然如此,何必要避讳呢?” 有多少年不曾见过这个上扬的桃花眼了,目若秋波,流转动人。司徒清潇微微有些失神,也不再多说,片刻后,便到了公主府。 这是司徒云昭第一次踏足公主府。 跟着司徒清潇来到正殿会客厅,侍女接过司徒清潇的狐裘,上了两盏茶。 司徒清潇露出里面的白色宫裙,淡雅美丽。 “本王平日上府拜访时,都会备点薄礼。今日公主相邀,实在匆忙,不如改日再补给公主。” “既然平南王开口,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徒清潇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淡然自若,并不急着开口。 司徒云昭面对着司徒清潇,距离不过两尺,负手而立,明艳傲然。 “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思及方才上扬的眼尾,如水的桃花眼眸,与现下相差甚远,一个人当真可将清俊和娇艳结合地如此之美。 司徒清潇檀口轻启,声音清冷寡淡,单刀直入,“平南王,收手吧。再这样下去,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仿佛料中了她要说什么,司徒云昭勾起唇角,紧盯着她,“哦?怎么个万劫不复法?”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司徒清潇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司徒云昭一张俊美娇颜,笑的妖冶,笑声中带着邪气,“公主,本王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五年了,本王不是依旧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么?只凭你司徒皇族,合全族之力,一同再修炼上百年,也不能奈本王如何。” “平南王,我知与你相斗是件难事,可若是有我,你大业之路,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司徒清潇的的确确是司徒皇族中最有本事的一个。 司徒云昭收了笑容,面色沉静如水,“公主是要与本王为敌?”她知道答案,却想听司徒清潇亲口说。 司徒清潇垂了垂睫,司徒云昭在头顶看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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