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望着这位坐上龙椅的年轻摄政王,内心五味杂陈。 一个时代的开启,就必然是另一个时代的落幕。 乾阳殿中,司徒清洛身上还穿着龙袍,有些凌乱,发丝也散乱开,眼下青黑,完全没有了平日文弱少年的模样,有些颓然。 他躲在角落里,听到门有异动,连忙抬起脸来,扶着墙站起身来,奔向门前。 开门的是一个小太监,他端着食盘进来,将食盘顿在进门的桌子上,面带不屑,声音尖细,“吃吧,陛下。” 一荤一素,也不算是难以下咽,只是平常菜色,但司徒清洛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司徒清洛走过去,皱眉嫌恶道:“这怎么吃?” 没想到,那小太监甩了甩手中拂尘,尖细的声音嘲讽:“哟,陛下,您还挑呢?有的吃已经不错了,回头您连这个都吃不上的时候,可别叫唤呢。” 虎落平阳被犬欺。司徒清洛眼中愤恨,咬着牙,“朕还是皇帝,你竟然如此对朕说话?简直是反了!” 小太监嗤笑一声,“陛下,您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今日啊,摄政王殿下已经坐上了那龙椅宝座,这称帝啊,也是早晚的事,哪儿还有您什么事儿啊?” 司徒清洛闻言如遭雷击,他踉跄了两步,“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朕不说退位,如何轮得到司徒云昭?” “您如今已经在这后宫“荣养”了,与退位还有何区别?” 司徒清洛眼神闪躲,“你懂什么?这是朕的权宜之计!” “成成,”小太监躬身,姿态卑微,脸上却未见半分尊重,只有嘲讽与不屑,似是无心再与司徒清洛周旋这无用的话题,敷衍了事地问他,“您还吃不吃了?不吃,奴才可就端出去了。” 司徒清洛腹中饥饿,连日吃这些菜,食不下咽,只是勉强温饱,看着这些菜,也不知是留还是不留。 小太监身后的门有异动,一个秀美女子开门进来。 小太监转过身去,见人连忙躬身,“奴才参见公主。” 那女子开口,“去给陛下换些好菜来。” 小太监连忙称是。
第125章 凄冷 窗外夜幕降临, 屋内也只有几盏微弱的烛光,昔日的皇帝寝宫,如今变得清冷凄凉, 司徒清洛坐在床榻边, 手紧紧地握着拳, 放在膝上,五月天里,他的额头上冷汗还冒出, 甚至滴落。 他的手轻轻发着抖,他极力抑制着,这个少年, 形容憔悴, 身上的龙袍褶皱,本应是一国之君的少年, 如今过着落魄不堪, 被压抑的日子。 桌上连日的糠菜已经变作佳肴, 虽比不上平日的山珍海味, 却也已经是美味佳肴, 但盘中的菜也未动几口, 司徒清洛只是坐在床榻边, 低着头思索。 门边传来声响, 司徒清洛攥紧了龙袍衣摆,不敢抬头,直到门轻轻关上,门前的人脚步缓慢, 叫道:“陛下!” 司徒清洛这才抬起头来,直到看见门前的人眼中才迸发出一丝希望, “太傅!” “臣来迟了,陛下!”司徒清洛已然形容憔悴,陆太傅上下打量,心中哀叹,上前一步跪下来。 司徒清洛也跪下身来,想要扶起陆太傅,但连日的身心重压令他体力不支,他蹲下身去便一阵头晕眼花,他倒在陆太傅身上,却无心去顾及,急切道,“师傅,师傅,你可要救救朕!如今,t只有你能救朕了!” 师徒两个面对面跪着,陆太傅也有些慌张,四下张望了张望,司徒清洛注意到了,看着陆太傅,压低声音问:“师傅,后面可有人?” 陆太傅摇摇头,皱着眉头,“门前的人臣收买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陛下,千万长话短说。” 司徒云昭应当是知晓司徒清洛这里白日黑夜有人探望,并没有刻意放松了门禁,他们才能来去,否则,司徒云昭若要刻意关押,他根本见不到司徒清洛。 这说明,他来的事情,司徒云昭也十分清楚,至于她是不在意,还是刻意放松看管,想探取他们所谋,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心中都无底,又害怕隔墙有耳,只好尽量压低声音谈话。 陆太傅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些不起眼的变化,“皇上,今日可是有人来过?是……长公主?” “不是。”司徒清洛矢口否认,他直起了身子,迫不及待,急切地问道:“太傅,今日在朝堂上,司徒云昭她……她坐了朕的龙位,是不是?” 司徒清洛拉着他的臂膀,攥着他的衣服,眼中带着希望,带着无尽的期盼,期盼他能反驳这句话,期盼此事是假的。 陆太傅知道此事对他该是如何的打击,他摇摇头,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是……陛下,摄政王她……” 随时可能隔墙有耳,他不敢直呼司徒云昭大名。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司徒云昭将这皇宫把控得更加严格了,其他诸王暂且只是被限制了行动,尚且不算软禁,公主们还未受限制,都在皇宫里。先皇与赵王,盈太妃、景王相继离世,纠缠至今,终究是各退了一步,司徒云昭的皇位已是半握在了手中,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司徒皇族和皇帝党羽,如若决意归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若继续作对,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了。 可是司徒清洛,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白皇后出身名门,在后宫之位无人可以动摇,又加上司徒清潇无比受宠,是他的亲秭,司徒清洛嫡出,自小就是太子,虽然他不受宠,但司徒文泰还是从未改变过他的太子之位,诸王争斗,他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动摇的,即便他资质平庸,并没有那么优秀,但他的父皇,母后,还是给了他最好的。他为帝之后,仍旧平庸,但一步一步,陆太傅辅佐着他,他的秭秭,也还是替他守护着这个皇位,自小到大,他无需做什么,所有人都把最好的送到他手上。 民间曾有一句话,天下英雄,当如先平南王司徒益,天下枭雄,当如司徒云昭。 而司徒云昭,即便继承了平南王位,不是在底层中摸爬滚打,也是依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有些开国皇帝,出身底层,而司徒云昭出身矜贵,没有那些平民底层一朝上位后,骨子中的自卑,她有着司徒益的血脉遗传,受到了父王母妃良好的教育,司徒益与柳思烟相爱相敬,司徒云昭在爱中成长,即便家中有弟弟,也依旧稳坐平南王府的世女之位,得弟妹敬爱与依赖。 这一切造就了她矜贵又有王霸之气的天性,后遭遇变故,又得磨炼,才有她稳重淡然的如今,曾经与后来,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而司徒清洛,在诸王相斗中长大,他却性子懦弱,失去了司徒清潇的庇护,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方方面面,也是司徒清洛永远不是司徒云昭的对手的缘由。 可他不甘心如此。 古来多少人为权利而生,为权利而死,在亲缘之中,哪怕一脉相承的父子兄弟相残,尝过了权力滋味的人,哪里能够那么轻易地放弃这一切。 “摄政王她,的确。” 司徒清洛呆愣了,他攥住陆太傅的衣袍失了力气,他人也跌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愣愣地,跌坐在那里。 偏偏陆太傅还在继续告诉他更多的噩耗:“现如今,诸王都被限制了行动,本来,还期望诸王联合行动,营救陛下,可是如今人人自危,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陆太傅抬眼看他,他脸色越发苍白灰败,陆太傅心中也不忍,“臣看此事,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每说一句,就抽走他一分气力,他像是深海之中的人,几乎窒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是怎样的滋味。 陆太傅话锋一转,“不过陛下,也不是全无办法,此事从长计议,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扫视过桌上新换的菜肴,“我们还有一张王牌不曾利用。” 司徒清洛眼中恢复了一丝光亮,“谁?” “长公主。” 司徒清洛眼中刚刚聚起的光黯然熄灭,“不会的,皇秭不会再救朕了,朕从头到尾,不是没有派人给皇秭诉衷肠,倒苦水,求救,可是皇秭根本不曾理过朕,”他颓然带着恨意道,“否则,朕又怎么可能走投无路,向那司徒云昭下跪求饶!” 陆太傅不说走遍大江南北,也算是见多识广,比起稚嫩的司徒清洛,要老道上许多了,其实他一直在怀疑司徒云昭与司徒清潇的关系。 但他自始至终都不能确认,倘若能抓住这一点,再多加利用…… 可是到底不能轻举妄动。陆太傅叮嘱:“陛下,总而言之,天无绝人之路,您是万金之躯,千万莫要绝望,臣一定竭尽全力想办法,眼前之要事是您先养好龙体,千万不可如此颓废。” 陆太傅眼神坚定,抚了抚司徒清洛,给予他安慰。司徒清洛本就懦弱胆小,如今被软禁起来,不消几日,便会颓然,到时甚至不需要司徒云昭动手,最后一道防线也不攻自破了,怎能如此?前朝多少卧薪尝胆的故事,只有心存希望,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第126章 讽刺 黄昏后, 辰阅阁中的朝臣都散了,司徒云昭仍旧坐在主位,窗外夏日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她身上, 王袍上的金蟒闪闪发光, 凤仪威严。 “主上。”茯苓附身轻言, 将刚才永阳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上报。 “天无绝人之路?”司徒云昭轻柔地放下手中朱笔,抬起眼来,眼中并无阴鸷, 只是漠然的冰冷,轻蔑地笑。 她言:“不自量力。” 茯苓不屑:“看来小皇帝还是未放弃蚍蜉撼树。” 倘若从前,茯苓必定会劝谏司徒云昭灭口, 但如今经过这一系列事情, 陆太傅风头已过,司徒清潇也全然放弃了, 大位在握, 司徒清洛被软禁, 他不再是司徒清潇护在身后的人, 司徒云昭便起了放过他的心思, 于是司徒清洛便成了司徒云昭掌心的跳梁小丑, 可以随意拿捏。司徒家也再翻不起什么波浪, 茯苓特地请示, “主上,如今我们要如何做?” “既来之,则安之。”茯苓还在琢磨这句话的含义,司徒云昭明艳的眉目柔和下来, 更显动人,“司徒清洛言, 他自始至终,不断向长公主求救,倒苦水,但长公主都不曾理会,对吧?” “本王可有听错?” 她语气轻柔,竟是害怕听错,小心地向茯苓去确认。 茯苓心情复杂,却也是真心为司徒云昭高兴,为她的模样感叹,“是的,主上。” 司徒云昭弯了弯唇角,带出张扬的笑,眼中聚起潋滟的水光,桃花眼又如从前多情似水,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茯苓所看到的,她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主上。” 茯苓也柔和了下来,言谈间,半夏自门外进来,言殿外有人求见。 司徒云昭心情大好,只道:“宣。” 进门来是一个小宫女,看服饰是皇宫中的一等宫女,她低着头,手中端着青玉瓷盘,盘中竟是几只小巧玲珑的米粽,温热着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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