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过几日的修养,鹿长生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既然令牌已经回来了,沈漪与简含之便也打算离开。 这日风清日朗,沈漪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给了年悦,无视了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径直朝房间走。 一推开门便瞧见简含之与鹿长生坐在椅子上,兴许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不约而同扭过头看她。 简含之问:“好了?” 沈漪点了点头,走进房间里坐到两人中间空着的那个位置,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吹着热气,一口口啜饮。 鹿长生低着头,从沈漪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抿得死紧的唇,桌下死死揪着衣角的手和被纤长睫毛遮挡的眸中情绪都隐蔽地藏在不为人知处。 沈漪要走并不是临时告知的,而是提前了两天就告诉了年悦以及鹿长生,即使有两天的缓冲时间,可真到了离别这天,鹿长生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名为“不舍”的情绪。 左侧额头上的鹿角断了一截永远无法恢复,鹿长生不自觉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似乎从记事起就开始了颠沛流离,在阴暗的角落里苟且生活。 被拳打脚踢已经是生活的常态了,毕竟她这样的混血就是社会的最底层,无论在人族还是妖族都是被歧视的群体,本来早就习惯了的生活…… 沈漪杯中的茶见了底,她放下茶盏,茶盏底落桌发出一道细微的声音被另一道更明显的动静完全遮盖。 “扑通”一声,鹿长生直直跪在地上,那双透亮的眸子望向沈漪。 沈漪一下慌了,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想把人扶起来,发现拉不起来又转头朝简含之投去求助的眼神。 而简含之也愣了一下,随即幽幽偏开眼不与沈漪对视,端起茶杯假装自己在喝茶。 这件事说到底是沈漪与鹿长生之间的事,她不好多言。 沈漪求助无门,只好无奈地看向鹿长生,蹲下身扶住鹿长生的肩膀,企图把人扶起来,“有什么事站起来说行不?怎么突然跪下了。” 鹿长生身侧的拳头攥着,坚定的眼神看向沈漪 ,一字一句开口道:“恩人,您的大恩大德长生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来还。” “举手之劳你不要太在意嘛。”沈漪用上了灵力总算勉强将人拖了起来,按在椅子上做好后,她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 “恩人,你带我走吧,长生虽然没有修为,但手脚勤快,可以照顾恩人的衣食起居!”鹿长生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望向沈漪。 容貌姣好的少女请求自己带着她,这谁能拒绝啊? 沈漪可以。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手脚也挺勤快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那、那遇见了危险也可以让长生去吸引敌人!” “……那我先前救你不就白救了吗?” 两人仿佛辩论一样,你一句我一句,鹿长生提出一种自己的用处,再轮到沈漪否定,瞧着还怪有喜感的。 简含之看热闹不嫌事大,姿态闲散地喝着热茶,忽而鹿长生冒出一句话, “恩人收我为徒吧!长生学得本事就为恩人效劳!” “咳咳咳……”简含之被这一句话呛住,一时间咳得满脸通红,那边还在辩论的两人被她吸引去注意力。 但鹿长生主要的心思还在沈漪身上,不过一会儿便回了神,央求一样看向沈漪,那双鹿眸水润润一片。 简含之平复呼吸,抬眼看向沈漪,眼神莫名透着一股危险的感觉,好像也在等着沈漪的回答。 沈漪注意到两人目光的差别,不禁一愣,脑袋无措地不知该往左转还是右转。
第29章 “这个…小长生啊……”沈漪干笑了两声, 坐到了鹿长生面前,“拜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不能因为我救了你就想拜我为师啊。”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 沈漪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况且就算你敢拜师,我也不敢收啊。” “不敢收?”鹿长生疑惑又急迫,“为何不敢收?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合恩人的标准吗?” “不是, 跟你没关系。”沈漪瞥了边上的简含之一眼,转而朝鹿长生招了招手,等人凑过来以后,附耳低声。 “偷偷告诉你, 我其实有一个徒弟了,但我徒弟脾气超级大!而且占有欲还强!要是被她知道我又收了徒弟的话,我就不要想回家了!” 这话自然是诓鹿长生的, 真正的原因只是沈漪怕误人子弟而已 , 不过鹿长生肯定不会觉得自己会耽误她。 所以沈漪就拿简含之当挡箭牌, 除此之外……当着简含之的面说她坏话还怪刺激的嘞! 这点距离自然逃不开简含之的耳朵, 听沈漪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 她反倒有些想笑。 沈漪不如她悠闲, 费尽口舌劝鹿长生三思,狠下心一次次拒绝泪汪汪的小鹿, 最后终于将人说服。 她往椅背上一靠, 说那么久话, 感觉喉口快要冒烟了,于是拿起手边的水就往嘴里灌, 刚一放下就听见简含之那好听的声音幽幽从一旁传来。 “那杯水是我的。” 沈漪顿了一下,看向已经见底的茶杯, 犹豫片刻道:“抱歉啊,那我再给你倒一杯?” 简含之偏开眼,“不用。” 淡淡的尴尬氛围萦绕在二人之间,沈漪莫名不自在,干脆又看向了低着头不说话的鹿长生,迟疑一会儿,终究还是将手按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柔地抚了抚。 细细的呜咽声逐渐大了些,简含之站起身,自觉离开房间给两人空间。 门外那只见钱眼开的狐狸倚在墙边,一手拿着烟杆凑在嘴边,氤氲的烟雾模糊了她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只能隐约瞧见那双眼往自己这瞥了一下。 “怎么被赶出来了?”年悦往身侧挪了挪,给简含之腾了个位置站着。 简含之没往年悦那走,反而挑了个离她远远的窗台边上站着,看着她手中的烟杆眉心不自觉皱了皱。 见她不回话年悦也不觉得被冷待了,毕竟这两位大金主别说耍点小脾气了,除非要把春玉楼炸了,其他的事她完全可以接受。 不过遇见简含之这样的,年悦还是免不了起逗弄之心。 年悦将烟杆转了两圈,而后踱步到简含之边,微风穿过窗户将烟杆上方的直烟吹散,浅淡的烟草味道铺满了简含之周围的空气。 她眉心更紧了些,不满的眼神看向年悦,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年悦乐得笑眯了眼,在简含之强烈的视线压迫下收起了烟感,单手手肘撑在窗棂。 她朝简含之眨了眨眼道:“哎呀……真是舍不得你们走呢。” 简含之懒得理她,“是舍不得钱吧。” “小妹妹说话真不好听,姐姐的心都被伤到了。” 熟悉的大脑昏沉感袭来,简含之心中一惊,迅速闭眼默念清心咒,直到恢复正常才又睁开眼警惕地看向年悦。 看她笑嘻嘻,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样子,简含之只能叹了口气,抬步往楼下走。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而此时房间内的场景就显得温情多了,满脸泪痕的鹿长生把脸埋在沈漪怀里,身体一颤一颤抽泣着。 沈漪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好啦好啦,以后会好起来的,以后你就跟着年悦姐姐,她会照顾你的。” 鹿长生的脑袋一顿,随后缓缓抬起,满眼的不可置信,声音难掩哭腔。 “为、为什么?” 沈漪笑了笑,满眼的温柔和蔼,向来跳脱的人此时却十足像个值得依靠的长辈一般。 “因为年姐姐她喜欢你,想留你下来啊。” 一听便是假的。 鹿长生迫于生存,早早就对人性有了清晰的了解,年悦那样典型的商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善心。 不用想也知道是恩人用钱财为自己换取了一个归处。 鼻子又开始泛酸,鹿长生想,她定是花光了此生所有的运气才能遇见恩人。 她咬着后牙抑住眼泪,郑重道:“恩人,鹿长生未来有出息了,定会去寻恩人,到时定待恩人如再生父母。” 沈漪原也被氛围煽动开始眼热,可看见鹿长生憋眼泪憋得眼眶通红,鼻翼翕动,咬着后槽牙,以这样的表情郑重其事得给自己承诺。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两手揉揉鹿长生的脸蛋,越笑越开怀。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煽情的氛围,鹿长生眨了眨眼,低下头,抿着唇笑,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 “恩人。”她忽然抬头,“长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沈漪一愣,两个名字在脑中转了一会儿,片刻的迟疑后她看着鹿长生的眼神,原来的想法被否定。 “识字吗?” “认得一些。” 沈漪拉过鹿长生的手她,摊开平向上,伸出食指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出自己的名字。 而后把鹿长生的手蜷起,沈漪眨了眨眼笑道:“能不能记住就看缘分咯。” 沈…… 不待鹿长生想出第二字,沈漪就站起身拂了拂衣裳,“好了好了,我也要走了。” 那抹潇洒的身影走到门口时停了片刻,留下了一句带着笑意的,“有缘再见。” 鹿长生愣坐在地上,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忽然站起身,把手伸进放凉了的茶杯中蘸了蘸,一笔一划在桌上描摹出方才所感受到的。 沈……沈…… 她咬着嘴唇,死盯着那陌生的字。 “沈漪?”慵懒的声线在身后响起,鹿长生陡然一惊,下意识捂着头想蹲下,刚抬起又停住,迅速将桌上的水痕抹掉。 看见桌上只剩些未干的水迹,再看不出字迹的模样,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朝后看去。 身后狐妖手中慢悠悠转着烟杆,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早已模糊不清的水迹,忽而一笑。 “哎呀呀,早知道就多要些了,昭华尊上沈漪可不缺钱。” 她微弯下身,伸出食指推着鹿长生缺了一块的角,鹿长生迫不得已抬头注视着她。 血色指甲在鹿角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那双狐狸眼眯了眯,属于野兽的獠牙从唇间弹出一些。 “拿你去换好不好啊,小长生。” 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练出的对于危险的直觉疯狂发出警报,身体下意识想臣服,却在听见年悦的话时陡然僵住。 不行……不行……自己不能成为恩人的把柄! 鹿长生忍住颤抖,眸色愈发坚定起来,仿佛下了必死的决心。 霎那间她抓住手边的茶碗猛地往桌角砸去,随着茶碗破裂声,飞溅的血液与尖利的碎片朝她纤细的脖子刺去。 年悦瞳孔瞬间竖立起来,在碎片戳穿脖颈的前一秒将狠心赴死的小鹿崽子控制住。 九只尾巴在下一刻齐齐从裙底冒出来,年悦捏着鹿长生的手腕,巨大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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